沈寄往里沖了兩步被肖三叫住才想起沒有給他錢。于是點了一百文交給他,然後跟著胡四急急往里走。
「走這邊,少爺的院子在這邊。」
胡胖子看到她,「你怎麼跑來了?」
沈寄福身道︰「是大娘讓我給少爺送東西。」
「要我找人捎給他?」
「不了,東西很要緊,大娘要我親手交到少爺手里,胡少爺,你可以幫忙找到少爺麼?」
胡胖子想了一下,「幾天前收到信,他到過胡家的一個錢莊,我讓人送信去問問看。出什麼事了?」這麼急著送東西,太不尋常了。
沈寄搖搖頭,「其實我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只是受人之托。」于是把她已經不是魏家的丫頭了,而魏家又出了什麼事說了。
胡胖子听得一愣一愣的,「逃奴?這樣的話魏楹就沒資格參加科考了,還要被革除之前取得的功名,這可麻煩了。」魏大娘急著要交給魏楹的東西是不是可以讓他免除這個遭遇的?頓了一下又道︰「嗯,我馬上著手去辦,你先在這里住下。」說著指著旁邊一個丫頭說道,「你需要什麼,問彩絹要就是。」
沈寄笑著一福身,「那就要有勞彩絹姐姐了。」
彩絹微笑著道︰「不客氣。」
胡胖子馬上讓人把消息送給了他的姑父馬知縣,馬知縣任期將滿就要離任了。如果他能把革除魏楹功名的事壓一壓,那還能多點時間想想辦法。
第二天,他告訴沈寄已經從他們的生意渠道給魏楹去過的胡家分店送消息,差伙計前去找魏楹了。馬知縣也很重視這件事,治下難得出一個舉人,前程一片大好,卻鬧出是逃奴之子,不得參加科舉,還要革除一切功名,也立即就派人去查那群人的來歷。
過了兩日,消息傳開了去,學宮里以王灝為首的一幫人上書馬知縣要求立即革除魏楹的功名,說恥與逃奴之子為伍。之前魏楹家境清寒,但再清寒那也是良民的身份。
就連裴先生也听說了此事,匆匆趕往胡家找沈寄問個究竟。
沈寄卻是幾乎一問三不知,馬知縣也同時派了師爺來問,此事現在鬧得很大,再這麼鬧下去他就有些壓不住了。而且,他任期將滿,也不想此時憑生事端。
沈寄猶豫著要不要把魏大娘給她的東西拿出來給師爺和裴先生看。最後還是沒有拿出來,魏大娘千叮萬囑,把這個看得比她的人身安全還重要,就算要拿出來也該等魏楹自己做主。于是她只是懇求裴先生和師爺去請求馬知縣通融十日,說胡家伙計已經找到魏楹並且告知了此事,他正在趕回來。
裴先生想了想,這事跟寄姐確實也說不著,她什麼都不知道。如果魏楹的科舉之路就此斷絕,那是非常可惜的。再想想學宮里被王灝煽動一起上書的人,暗嘆口氣,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如今,魏楹除了革除功名,無緣科舉,還得承受冒充良民身份參加科舉的懲罰。就是馬知縣開恩,免了他的牢獄之災,那他從一個舉人淪落為奴婢之子,那他這輩子的路將是非常難走的。
「我去求知縣大人拖一拖是可以,但是如果拿不出證據駁倒這件事,魏楹的前途仍然堪憂啊。」
沈寄也憂心忡忡,她本不知道這件事有如此嚴重,可這兩天胡胖子也都一一告訴他了。而且胡老爺也不樂意兒子再為一個逃奴之子的同窗奔走。之前他贊同兒子同魏楹交好,那是因為他是舉人。可如今鬧出這個事情,再花銀子去為其奔走就有些不值了。
馬知縣那邊查到來人是淮陽魏氏的家僕,淮陽魏氏那可是百年名門,書香大族,也有不少子弟在朝中為官,守望互助。豈是他一個小小縣令能得罪的。萬一影響到他這次的升遷,可就麻煩了。裴先生上門求情請他寬限幾日,他看在裴先生是本縣大儒,教出了不少秀才生員的份上終于答應了寬限七日。
而淮陽魏氏的人還沒有走,看那架勢是要等著將魏楹一並抓走。按照律法,他是奴僕之子,生下來就是奴僕,也就是所謂的家生子,主人家一日不開恩給他們月兌籍,那就生生世世子子孫孫都是家生子。
沈寄住在胡家,因為胡胖子的堅持還有她一手好廚藝沒有被趕出去。在胡老爺看來,沈寄已經贖身,跟魏家母子沒有什麼關系,自己兒子又堅持要留下她也就隨他去了。反正淮陽魏氏的人也沒有要為難這個小丫頭的意思。
沈寄是在胡胖子院中廚娘的手下打雜,她深知絕不能搶了別人飯碗,而且對方也有獨到之處可以學習,所以行事非常的注意分寸。再說了,她本來就無意留在胡家當廚娘,活契死契都不想簽,所以只是打打下手,還貢獻了幾道拿手好菜讓廚娘出風頭,得的賞賜她也不分。平時也不往胡胖子跟前湊,以免引起他身邊的大丫頭不滿。
胡家下人看她懂事,開始的猜忌過後倒也沒有為難她。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沈寄獨自呆在彩絹指給她暫住的地方,想了又想還是打開貼身藏著的小包裹。那里頭有她自己攢的三十五兩的銀票,還有魏大娘那里的三十兩,然後還有各自的碎銀子約莫五兩,一共是七十兩,是她三四年辛苦勞作的成果。她吃飯睡覺都不敢離身,就是洗澡也放在視線範圍伸手可及的地方。因為謹慎,一時也沒人知道她身懷‘巨款’。
她沒有去看那些銀子,反而是拿著魏大娘讓親手交給魏楹的紅布包,實在忍不住打開了一層來看,里頭居然還有一層。要不要看看?
其實說起來這件事與她已經沒有什麼相干,她的賣身契早就撕掉了。也幸虧魏家母子答應了她贖身,不然此時她也是牽涉其中的。奴僕的奴僕,那更是屬于主人家的奴僕了。
看,還是不看?
沈寄最後還是又重新包了起來,這件事情和她沒有利害關系,而且她也無權查看魏楹的東西。她會盡自己所能的幫他,但是在社會規則前她的力量無疑是微不足道的。現在只能寄望于魏楹自己能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