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寄抱了汗津津的小芝麻一起到浴室洗白白,末了用大毛巾一起裹了出來再慢慢給她穿衣服。浪客中文網
「瞧這身肉肉!」沈寄在她的胳膊腿上捏,小芝麻怕癢爬開,嘴里咯咯笑著,露出四顆小門牙。
「小野人,回來穿衣服。」沈寄把人捉回來放在身前,示意她抬胳膊抬腿,小芝麻還算配合的穿上了小兜兜和短褲就揮舞小胳膊不肯再穿了。
「好吧,讓你清涼一夏。」沈寄披散頭發想著店里的熱鬧場景,好在擱了足夠的冰,熱鬧過後,那麼多人涌進店去不就為了享受那份清涼。她在雅間里都有些不想出來呢。要不是想著小芝麻肯定在家哭鬧,她今天下午就呆那邊了,省得路上那麼熱一遭,大中午的日頭可是最毒的。
寶月齋給小芝麻特制了又小又輕的宮扇,她拿著胡亂的扇,倒像是要打人的架勢。沈寄自個也撈了一把扇著,由得她滿塌撒歡的亂滾亂爬,鬧累了就自個兒坐下歇歇。不過如今都不肯老老實實坐著,老是想豎立著。只是站不穩當,往往剛站起來就又坐了下去。
她現在特別喜歡親近小朋友,有時候沈寄也抱了她去幾位同知家串門兒,就會主動跟差不多大的小朋友一起玩。
今天酒樓順利開張,沈寄也算放下一件心事,接下來就要看每天的生意如何了。她對酒樓的期望還是很高的,當年的寶月齋是為了貼補家用,這次的窅然樓卻是為了賺錢讓自己活得更有底氣。
魏楹晚間又回來得很晚,晚飯也是在外頭吃的。乳母告病,沈寄就自己哄著小芝麻睡覺,待睡著了再交給采藍帶下去。小芝麻也找過乳母,可是因為有母親一直陪著,也沒什麼大的不適應。這得歸功于沈寄平常就親自帶她,而不是交給乳母。
采藍已經知道乳母應該是回不來了,這些日子乳母小動作不斷她可是真有些憋屈。大姑娘還不懂事兒,只樂意親近什麼都順著她的人。一些小事又不能總拿去煩女乃女乃。現在好了,沒人跟自己故意使壞,大姑娘屋子里的人她也能降服得住,日後好當差多了。
沈寄穿著褻衣搖著扇子一邊看今天的賬本一邊等著魏楹回來。今天的營業額不錯,估計接下來幾日也會這樣。畢竟開業的八八折優惠有三天,而且捧場的人多。還有半個月皇帝就要到了,一開始沈寄還想拿這個做噱頭的。可出了秦惜惜的事,她覺得自己該低調行事。本來考慮了一下酒樓要不要如期開張,可是既然已經定下了,什麼都準備好了,只因為這件事就改期,沈寄覺得不必。反正如果有事,酒樓開不開都是一樣的。
魏楹近來越加勤勉任事,只求接駕期間不出一點紕漏,順順當當的把皇家人安頓好。兩人已經許久沒有溝通過了。所以今晚沈寄決定一直等著他回來。
天都黑盡了才听到人回來的動靜,沈寄剛下了涼塌,就見到魏楹走了進來,眉宇間是沒有掩飾的倦意。見到她一愣,「你還沒睡啊?」
「我在等你。要不要再吃點什麼?」
魏楹坐下道︰「下碗面吧。」
沈寄先叫了小廚房和面,倒了杯水給魏楹,「小芝麻今天自己扶著柱子站了一會兒,睡前還轉著眼珠找你呢。」
魏楹閉著眼靠在椅子上,「嗯,我等下去看一眼她,還真是好久沒親近過了。」
「忙過這段就好了。」沈寄站到身後給魏楹捏著肩膀。
魏楹心道希望吧。他現在對秦惜惜是真的有點厭惡了,從頭到尾就是那個女人自己費盡心思,最後不如願居然怪到他們夫妻頭上。早知如此他絕不會給她到御前中傷的機會,直接就讓她無聲無息的消失。如果因為一個不相干的外人讓他這個三口之家遇上風浪,那可真是不值得。這中間到底是誰在安排,目的又是什麼?
一會兒,小廚房的人過來說面已經和好了,沈寄便過去煮面。
魏楹晚間不過是匆匆扒拉了幾口飯菜,這會兒聞到熟悉的香味不由胃口大開,拿起筷子就開吃。
沈寄看他一口氣吃了一碗才放下,笑道︰「坐會兒,我讓人燒水了,等下送來你好好洗個澡然後上床歇著。」這日子過的,上頭一句話,下頭的人就跑細腿。現在沈寄一心就盼著皇帝趕緊到,然後趕緊離開。他們一家子平平順順的過日子。
「嗯。」
魏楹坐了一會兒,和沈寄一起到旁邊小芝麻的屋子去看女兒。采藍坐在床邊正在給小芝麻打扇子,小家伙肚子上搭了薄被隨著呼吸一起一伏,兩只手虛握成拳放在身側,胖腳丫蜷著。
采藍見到他們進來,趕緊起身避讓到一邊。魏楹坐到床邊看著幾日不見仿佛又變了個模樣的女兒,心頭一股溫情流淌著。小芝麻真是越長越像自己了。
直到坐在木桶里,魏楹還在說著小芝麻的嘴跟鼻子簡直跟他一模一樣。
沈寄笑道︰「她這幾天嘴里的話越來越多,我一直都在教她,也不知道她是先叫爹還是先叫娘。」
魏楹笑道︰「那得看你是怎麼教的。」
皇帝如期到了,魏楹率下屬在碼頭接了駕,然後送入隨熙園安置。這一次不但江面上沒有旁的船支,就連揚州城都清了場。
沈寄穿戴著四品誥命的禮服和幾位按品著裝的同知夫人在隨熙園的天水閣外候見。這天水閣是景致最好的,里頭安置了太後,現在貴妃公主一干人等都在里頭。她們的住處也就散布在周遭。而隨熙園的主樓則是住了皇帝一人以及一干伺候的人等。
已經等了好一晌,里頭一直沒有傳出話來,幾人的鬢發都有些汗濕,卻也只能候著。好在湖邊還時不時有風吹來。
終于里頭有人出來傳話,說讓沈寄進去,另外幾位夫人就請回去。沈寄頂著劉夫人等人艷羨的眼神跟著傳話的小太監進去。這小太監倒也是熟人,從前進宮時常見的。走了幾步,他壓低聲音道︰「魏夫人,最近有些很不利于您的傳聞呢。」
沈寄一凜,不動聲色的遞上一張銀票,「多謝公公告知。」這人肯告訴她,怕是太後默許的。到底是什麼傳聞呢?沈寄自問來了十二年一直很守規矩,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要說讓人側目的,也就是魏楹七年來一直不曾納妾,而她暫時還沒有兒子。至于她開酒樓,這個應該是無礙的。畢竟又不是她自己拋頭露面的,管家女眷乃至宗室女眷在外頭有生意的不在少數呢。
說她善妒,說魏楹懼內,應該就是這個吧。除了這個也沒有別的。可是,不能把這就當成自家小事看待啊。要是她真是穆王的女兒,這事怕是沒人敢說。可惜她不是。
正想著,就見里頭走出來芙葉公主,她看進去吧,皇祖母安頓好本來要歇著的了,听說你等在外頭才破例召見的。」
沈寄小聲問︰「貴妃她們在不在?」
「不在,散了。」芙葉頓了一下,「近來倒像是有人在針對你似的,當心點。」
「嗯。」沈寄應了一聲,心頭嘀咕也就是一個秦惜惜吧,這麼大的能量啊。連芙葉都覺得需要提前出來提醒她一下了。她有心想問問秦惜惜的近況,時間去不允許。已經走到太後的寢房外了。嗯,總不能她混得比李師師還好吧。
「臣婦揚州知府魏門沈氏拜見太後娘娘!」沈寄在雕花木塌旁畢恭畢敬的跪下。進了屋里涼快多了啊。
「起來吧。」太後的聲音淡淡的。沈寄謹慎的起身,低頭站著,目之所及,屋內的擺設已經變了個樣。原本的桌椅板凳上都搭上了代表皇家的杏黃色或是大紅色,一下子增添了許多的貴氣。太後塌邊還站了個六七歲的小孩兒,隆目深鼻,正是芙葉的兒子阿隆小世子。他有一半異族血統,所以和普通小孩兒有些不一樣。這會兒他外頭看著沈寄,好像是在回憶。沈寄在京城的時候同他見過幾次。
「啊,是小姨,我說母親怎麼出去了。小姨,我吃糖!還要牛肉干!」阿隆一想起來就跟沈寄要吃的。因為他記得這個小姨兜里總是有不少好吃的。而且,這半年沈寄人不在京城,卻還隔三差五的讓人往公主府給他捎各色好吃的好玩的,所以他對這個小姨記得可清楚了。
太後也不禁一哂,想起沈寄是個吃貨的事來。芙葉見狀也放下心來,反正不管旁人怎麼說沈寄,只要她還得皇祖母歡心就是最大的護身符。所以,她也笑吟吟的和太後一起看著沈寄怎麼從誥命禮服里掏出吃的來。
沈寄模模阿隆的頭,這小子在塞外長大,跟宮里的皇孫郡主比,心眼不大夠用,不過勝在人實誠。其實,他娘芙葉跟那些皇子公主比,大概也是有點缺心眼的。
「糖在哪啊?小姨。」阿隆伸手在沈寄腰間模著。別的長輩他都不敢,因為要講規矩,而且他們背後要笑話他。可是小姨不會。只有在老祖宗和小姨跟前他才敢這麼自在。
沈寄陪著笑臉掏了袖袋出來,芙葉笑道︰「今天你居然還真帶了糖?」
「是薄荷做的,我怕太熱了,所以帶了幾顆在身上。小世子,你該換牙了吧,怎麼還這麼愛吃糖,小心掉了的牙長不出來。」她方才听著阿隆說話有些漏風。
阿隆聞言捂住了嘴,「真的?」
沈寄一臉的嚴肅,「所以,小姨只給你一顆。」哦。「阿隆怕吃多了真長不出來牙來,看看沈寄袖袋里那麼多糖,果真只拿了一顆。太後和芙葉相視一笑,太後招手讓沈寄過去。
沈寄站到塌邊︰」太後娘娘!「兩年不見,太後老了一頭了。
太後看看站在榻前的芙葉和沈寄,一開始她弄錯了,可對沈寄也是真心疼,現在看這對姐妹花站在自己榻前便慈祥的笑了︰」下回把你那個丫頭抱來也讓哀家看看。「」是。「」對了,你那個挺有意思的小叔子呢?「」小權兒他跟著父母游山玩水去了,不過他時時惦記著太後的,總念叨著想去看您。「
太後點點頭,」嗯,那是個好孩子。「
看太後有些倦意,問了沈寄幾句便半闔上眼,」你出去吧,回去好生相夫教女。「」是。「
芙葉放下帳子,也牽著阿隆一道出去。這里依然不是說話的好地方,沈寄想問也不好問。又到貴妃處問了安,貴妃像是病了,無精打采的。她本待不見沈寄,可是太後都見了,她便也讓沈寄進去了,只是沒說兩句話而已。是芙葉陪著去的,末了她邀沈寄到自己的住處去,沈寄便沒有推辭跟著過去了。
芙葉住的院子還算寬敞,離太後那里也近,顯見是很受看重。而阮家之前所有有違制之嫌的東西也早都收了起來。之前酒樓開張,阮家送了重禮,想必是謝她的提醒。而酒樓這半個月借著皇帝要來的春風,生意一直都十分的好。只是沈寄想著秦惜惜的事,又有之前小太監和芙葉的提醒,那請芙葉到那邊捧人場的事便按下未提。如今她要的是低調,可不敢貪多求快了。
阿隆還帶了一匹自己的小馬駒,從京城一路帶著跟著皇帝南巡。這要是不得寵怕是不容易辦到。等閑的皇孫也沒這待遇啊。
沈寄坐下是很想把這身累贅的禮服讓芙葉找件輕便的給她換了的,可是她不敢,太多人看著了。如果說回頭走的時候再換,那穿穿月兌月兌的也麻煩。而且她留下也就是存了打听消息的念頭。于是便拉著芙葉到了這院子靠水的一邊說話,說這里涼快。其實她是怕人偷听。」你說有人針對我,誰啊?「」我也不知道,可是最近倒是有不少人在皇祖母跟前說你不好的。也不是直接告狀,就是有意無意的就說出來了,有……「
沈寄豎起手搖了搖,」別告訴我。「哪些人能到太後跟前說她不好,而且根本不必顧忌芙葉,這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的了。那些人沒一個是沈寄能得罪得起的。只是,她哪里惹到了那些天潢貴冑呢。這麼有志一同的說她壞話。那些人連芙葉都不放在眼底,難道還會以此討好秦惜惜不成?今日太後待她,看不出什麼來,可是臨走特地叮囑一句‘相夫教女’是為什麼?」咳咳,那位、那位秦姑娘……「
芙葉撇了下嘴,」提她做什麼,沒得髒了你自己的嘴。「
沈寄不再問了,芙葉這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如果皇帝真的昏頭將秦惜惜不管不顧的捧在手心,就是芙葉這缺些心眼的人也不敢這麼明顯的表達出不屑來。她也懶得提點芙葉啥了,反正她有底氣,太後跟皇帝對她都是格外看顧。而且她要是變得跟旁的公主一樣反而是失了特色,搞不好就失了這兩位最大老板的歡心。」方才瞧著貴妃的精神著實是不好啊。「一諾改從別的地方旁敲側擊,想問出秦惜惜如今到底在皇帝心底什麼地位。如果她一點不得勢,貴妃也不至于氣成這樣才是。」唉,別提了。以貴妃娘娘的地位當然是不屑于和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爭什麼,可她代掌後宮,該說的該勸的就得說跟勸。這不,就惹火了皇伯伯。那個女人就跟在皇伯伯身邊,那副狐媚樣我看了就作嘔。真不愧是那種地方出來的。「
沈寄听芙葉這個話音她只知道秦惜惜是贖身的青樓女子,卻不知道她跟魏楹的瓜葛。唉,其實也沒什麼瓜葛。說白了一直是秦惜惜自個兒意婬來著。如今秦惜惜到了皇帝身邊,這事怕是沒人敢再提,都會極力淡化。
芙葉看著沈寄,」現在貴妃是沒精神管別的,不然那麼多人說你善妒霸道什麼的,把魏大人管得跟什麼似的,她今天就該教訓你了。「
那倒是,貴妃一直看自己不順眼的。之前多半她也推波助瀾了,可現在她被更重要的事絆住了,所以懶怠理會自己而已。」剛才怎麼沒見嵐王妃在旁邊侍疾啊?「方才只見到嵐王一母同胞的黛月公主在,沒見到嵐王妃。」因為七皇兄他……呃,他也病了。「
看芙葉神態有些不自然,沈寄覺得應該不是病了這麼簡單,後來才知道皇帝和貴妃爭執的時候隨手拿了個硯盤砸過去,旁邊跪著的嵐王見貴妃震驚之下忘了避讓趕緊的把親娘推開了,結果硯盤砸到他腦門上了。當即就血流披面,皇帝就讓他好生休養。頭為六陽之首,他也不敢亂來,于是遵醫囑休養。所以最近很多露臉的事都是安王得了去。
沈寄知道了就想著那日貴妃的樣子,竟有幾分哀大莫過于心死的意味。她為那個男人生兒育女打理後宮,從前也不曾攔過什麼。可如今那個女人身份低賤她當然不能干看著,干看著太後也會責她無用。可就因為一句話逆了龍鱗讓他覺得在兒女面前下不來台,就要拿硯盤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