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寄帶著小芝麻和十五叔一家去碼頭接了人,一共去了五輛車,她和十五嬸小芝麻小權兒坐一輛,另外四輛是預備給五房六房坐人和拉行李的重生之童養媳。不過,有三輛車是從車行租的。五房六房的人在的時候就歸他們使用。
魏家的小廝先將行李從船上搬下來,然後往馬車上搬。沈寄等人則去和五嬸六嬸等人見禮。沈寄給長輩蹲身行禮,被五嬸拉住,「大佷媳婦不必多禮,都听說你的好消息了。你瞧我們這一來,可累著你了。」
沈寄謙遜了兩句,六嬸已經伸手去模小芝麻的臉了,「這就是小芝麻吧,長得真好。」
沈寄暗笑,這樣結結實實臉色紅潤的小姑娘,誰見面第一句都是長得好。
「小芝麻,這是六叔祖母,這是五叔祖母。」這麼復雜,小芝麻還不會叫,她就望著人笑。她平日里跟十五叔十五嬸打招呼也是笑得滿臉開花的。只有小權兒,一直鍥而不舍的教她叫自己‘小叔叔’,現在倒是學會了。
「還不怎麼會叫人。」
那邊五老爺六老爺還有魏楹的七弟八弟等人也和十五叔一道走過來,沈寄又教著小芝麻叫叔公叔叔的,全都被她笑著對付過去。
兩家都差不多是傾巢而出,沈寄心頭嘀咕,難道真被魏楹說著了,在淮陽惹了什麼事,怎麼一股腦兒的都奔江南來了。她笑著說︰「五叔五嬸六叔六嬸,還有弟弟妹妹想必都累了,咱們先回家去。行禮就留著讓小廝們慢慢弄,留一個你們帶來的人清點就好了。」
于是幾房的下人留在碼頭清點行李上車,主子們先往府衙去。十五嬸小聲和沈寄說︰「他們這,怎麼全來了啊?」除了已經嫁出去的女兒,真的是全來了。
「也許是趁機一起來看看江南風光吧。」沈寄作為主人家,也不好說什麼。
「也許吧。」
回去之後,沈寄趕緊張羅讓他們休息,又讓人準備酒席重生之童養媳。她自己陪著嬸娘,請十五叔陪著叔叔和兄弟。一邊讓人去前衙告訴魏楹人已經接回來了,看他有沒有時間回來。至于帶來的下人也讓管家安排了。好在之前想著讓他們住寬敞些,是包下了兩個院子。現在人來得比預計的多,倒也不必再增加。
五夫人六夫人則拿出給小芝麻的見面禮還有從淮陽帶來的各色土貨來,小芝麻收禮都收習慣了,不用沈寄再教,就樂呵呵對著她們作揖,又得了幾句稱贊。
之前小芝麻出生、生辰各房都有禮物一起送來,這次送的便是自家做的衣服,都很精致。沈寄一一道謝收下。
魏楹很快回來,陪著喝了兩杯。
酒席散了,那兩房人都去歇著了,沈寄才喘口氣。雖然什麼都是吩咐下去,不必她親自動手,但是要安排的面面俱到,也夠累心的。等小芝麻也午睡了,她這才在躺椅上躺下。
魏楹過來坐下,伸手給她捏捏腰,「辛苦夫人了。」
「誰讓我是大佷媳婦,大嫂子呢。只是兩家的產業大部分都在淮陽,怎麼都出來了。」
「還沒收到回信,不知道。管他呢,就當他們單純是來找二房的晦氣,順道觀賞江南風景吧。」
「他們不會還要拉著咱們兩房的人一道去吧?」
魏楹搓搓鼻子,「估計是有這麼想法,不然干嘛讓把十五叔找來。不過我公務繁忙肯定是去不了的,你呢,又身懷六甲,也不可能陪著去。最多借些下人給他們。」
沈寄笑笑,「他們八成想借衙役。」
「那可不行,回頭傳揚出去說我用衙門的人辦私事還以官威去壓兄弟。要借就是下人,不然就沒有了。」
這種事下人可不好怎麼插手,就跟去壯壯聲勢,回頭告誡一二就好。
沈寄模模肚子,「孩子,你來的可真是時候。」不然,她回頭就得用別的招數躲開這場事了。只是轉念一想,「可是這事要是鬧大了,對你也不好吧。」原本魏楓魏植兩兄弟都沒臉說他們是知府大人的兄弟,因為怕招來魏楹的報復。可是,五叔六叔帶人去,那可是誰都知道從他們家出去的。爭產的事兒鬧大了,很容易成為笑柄。甚至落下‘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的話柄。
「嗯,所以跟去的下人,責任不小。我打算讓管孟帶人去,可他終究只是個下人,再能干也越不過去。關鍵還得靠十五叔鎮住場子。淮陽那邊我已經寫信去了,信上也說了這樣對我的官聲會有影響。他們既然想要我光耀門楣,就不能一個個坐視不理。我估著家里不知道他們兩家人一起奔這里來了。不然肯定得攔著,所以咱們盡量的留人,或者是把事情控制在一個範圍內。」
知府大人家的叔叔兄弟爭產業,還爭到與他說治理的揚州府十分靠近的地方。這樣的消息很容易就傳開的。吳同知被押上京審判去了,他一黨的勢力也大半被拔除。可安王在此地必然也是經營多年,必定不只這點人馬。這一次要是被他們抓住馬腳也不是小事。
家事國事,本就是息息相關的。沈寄揉揉額角,「好吧,我盡量用吃喝玩樂來留人。只是女人好留,你那兩個叔叔就有些不好辦了。」
魏楹嘆口氣,「投其所好吧。五叔也中過秀才的,喜歡搜集古書,我讓人帶他城里各處書局轉悠去。六叔不太好辦,他就喜愛美色,我總不能讓人帶他去逛秦淮河吧。何況六嬸還在呢,他就是要去也得去自己找去的。可不能是我引誘他去的。」
沈寄撲哧一笑,「放心吧,揚州也是花花世界,他肯定會陷進去。嗯,算起來,從他們來信說要來你就寫了信回去給四叔還有三叔祖父,收到信他們也該有對策拿出來了。咱們就盡量把人留著,等一等淮陽那邊的消息吧。」五房六房要去討二房的產業,沈寄不想介入,她只擔心他們爭得難看,影響了魏楹的名聲。而且,這事兒也不光是為了魏楹一個人的官聲。也是為了魏氏的家族名聲。在淮陽鬧得就很不好看了,還要鬧到江南來。
這可不能怪他們自私。他們可從來沒有得過五房六房一丁點照顧,如果是十五叔一家有事,或者是比較正直的四叔家的事,找上他們,他們都絕不含糊。
而且,雖然他們和二房有仇,而且二夫人使過不少絆子。但是,二房那些私產,沈寄覺得應該屬于二房。畢竟二夫人挪用的公款早就已經退賠出來了。沒有她,魏家公中的財產也不能有這麼多。就當她是個高級經理人吧,她得到這些也不為過。只是這話,以她的立場是斷然不能出口的。作為魏楹的媳婦,她不能說,因為那是仇人。這麼說有些敵我不分。作為魏家的宗婦,她更不能說。因為剝奪二房的產業充公均分給各房是老爺子生前的決定。他們沒有推翻的權利。她也不會幫二房出這個頭。
魏楹閉上眼,「他們要的就是銀子,不然何至于這麼多年一直為這事鬧。要是能一勞永逸,我寧可把這份銀子給他們。」
魏楹說的是一勞永逸,可惜,有了一次就會想著有二次三次。可不能把他們慣壞了。所以,還是站在一起劫二房的財吧。
魏楹給五叔找了節目,他欣欣然的坐了馬車跟著歐陽先生出門尋覓古書去了。六老爺上戲園子听戲捧角去了。老七老八則被魏楹安排人帶著上街去逛。這倆人眼看也是娶媳婦的年紀了,可是成日家就會寫斗雞走狗的本事。這回五叔六叔席間就透出了要把兒子留下幫襯魏楹的意思,魏楹也沒拒絕,笑吟吟的便應下了。
當時小權兒便低下頭暗笑,以為留在大哥身邊是好事麼。他不整得七哥八哥鬼哭狼嚎的,自己灰溜溜的請求離開才怪了。後來事情的發展證明他還是很了解魏楹的行事風格的,總是笑眯眯的就把人收拾了。叔父的請求不好拒絕,可回頭作為長兄教訓不上進的兄弟,他有的是法子。他才不放出去禍害百姓呢,就養在家里教文習武,等到他認為可以出師了再替他們找事做,看著倆紈褲受不受得了。這就是傳了回淮陽,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說他的不是,都得說他做得對重生之童養媳。而且矯枉必須過正,他就是手段稍微過激點也是該當的。
而且,魏楹其實也很希望他們兩個能跟魏柏還有小權兒一樣的受教。畢竟是同氣連枝,魏氏是他背上就甩不掉的責任,一個家族還長久下去,靠的還是後輩有出息的兒孫支撐。他也希望家族里能多些可守望互助的兄弟,而不是光會惹是生非的。及至後來鬧明白這兩個兄弟是一起惹了官非出來躲禍的,他下手自然更不容情。把那兩人整治得月兌了一層皮。到那個時候五老爺六老爺才知道這個和和氣氣的大佷子是什麼秉性,直後悔將自家兒子送到他手上被折磨,而且族里上下還對他好一通夸獎。
這些都是後話了,魏楹和沈寄是用了一路辛苦讓他們在揚州府先歇歇,等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再過去的理由把人留下的。
五叔那里淘到不少古書,一時不急著走。再說還有魏楹的私人珍藏可以供他借閱,就更不著急了。六叔更是迷上了一位紅角,整日往戲園子里跑。六嬸只要他不太過分,要把人往家里拉也就睜只眼閉只眼。兩位嬸娘便跟著沈寄出去轉悠,看她的寶月齋還有窅然樓,十五嬸欣然作陪,小權兒自然是跟進跟出。十五叔則安然和魏楹新收納的江湖人過招,有時候也到鹽幫漕幫去轉悠。用他的話說,他和兩個哥哥都尿不到一個壺里,還是各玩各的吧,不然彼此都別扭。
到了第三日,沈寄又領著眾人一起往隨熙園游玩。這里可是駐蹕之所,阮家只用來做最高級的宴會的招待場所。這回魏家來了客人,阮夫人便遣了阮少夫人親自過來送帖子邀他們一起過去游玩。
五嬸六嬸這兩日從沈寄這里得了不少的首飾布料,也在窅然樓用飯听曲,而且自家兒子出去逛,一應花銷也都是跟著的小廝就付了,再有這幾日在府衙衣食住行也安排得周周到到的。都覺得沈寄還是一如既往的會做人、出手大方。從前面對沈寄還有些高人一等的心態,畢竟她出身太低,又沒有生出一兒半女的。如今她有了女兒,肚子又爭氣的再懷了一個,那是早晚都能有兒子的。再者,她們從前都打過把自家佷女嫁給魏楹做妾做平妻的打算,魏楹一直不肯,她們心頭多少有些梗著。這回听阮少夫人說了魏楹為了沈寄竟敢當面駁了皇帝,遂死了這個心思。從這兩點看,沈寄的位置是穩如泰山無人可以撼動。她們從前也沒有見過她跟著魏楹在任上的風光,如今見阮家的少夫人親自來送帖子,更知道她的分量了。
私下里五嬸對六嬸說道︰「怪不到二嫂從前那麼有錢又掌管著一大家子的中饋,卻還是不滿足,看來還是官太太好啊。又風光又有權勢,還有那麼多人巴結。」
六嬸點頭,「可不是,要不四嫂怎麼一心培養柏兒呢。」
兩人對視一眼,可惜自家男人和兒子都不爭氣啊。尤其是五夫人心頭最是不舒服,自家夫婿是個書呆子,可惜在秀才就止步了。成日家就知道去淘書,半點不懂營生。尤其分家之後,手頭有了銀子,更是沒命的把那些舊書往家搬。
六嬸嘆口氣,「這就是命啊。」不知不覺間,她們曾經看不起的沈寄,已經一步一步到了她們夠不著的高度了。自從分家後,他們兩家的財產就開始縮水,近來更是有入不敷出的趨勢。比起來,幾房里頭,除卻財產一半充公的三房,他們兩房成墊底的了。
長房和七房,那是官身,沒得比。二房,明面上只靠著二夫人和二女乃女乃的陪嫁過日子,可私底下還有產業。四房是代族長,雖然一樣經營上不見多厲害,但各項產業以外有祭田的大筆收入補充,又有入仕的兒子。這三房是日子最好過的。接下來就是ど房,三口之家花銷少,不存在入不敷出。
所以,只有他們鍥而不舍的要來把二房吞沒的家產討回去。別人不要,他們要。
逛阮家隨熙園的時候,五嬸六嬸更是咋舌于阮家的豪富。阮家婆媳親自作陪,一路陪著說話。好在五嬸六嬸雖然不是大富之家出來的,好歹家中還小有家底,而且作為知府的嬸娘她們也很端得起。五叔六叔前邊由十五叔領著,阮大少爺陪著也對阮家的亭台樓閣贊不絕口。末了一直在阮家用過晚飯才回到府衙。
這麼歇了三日,兩房人便透出要想去找魏楓魏植的意思了。他們來的本意就是這個,還有就是老七老八惹了不大不小的官非要出來躲一躲。現在見魏楹和沈寄只是拖著,絕口不提要綁著他們去討產業的事,五老爺六老爺便叫了魏楹去說話,讓他安排人帶他們去。至于這個人選嘛,當然是想要衙役。
這個要求被魏楹斬釘截鐵的回絕了,是私事還是用私人辦為好。一邊叫了管孟過來交代,讓他帶十個得力小廝跟著去。畢竟是到了魏楹的地頭,這個他無法拒絕。只是私底下他又找了十五叔來,請他從中周全,不要把事情鬧大了。
「真是討厭,要去自己去啊。我可不覺得他們真討了銀子能想著分給咱。你就沒想點別的轍?」十五叔惱火的道。
「我讓人快馬加鞭送信回去,可現在還沒收到回信。你也知道,我怎麼都矮了一輩,利益交關叔父嬸娘怎麼肯听我的。」
十五叔撓頭,「我也是啊,雖然不小輩數,小了歲數啊。這長幼有序,他們也不會听我的勸。就是現在,當著我兒子,還在一口一個小十五的叫我。我都過了而立之年了我。我知道你有顧慮,一則他們是長輩,二則他們是平民,他們可以可勁兒不顧大局的鬧,你不行。」魏楹如果不答應借人讓他們自己去,他們就能在府衙把事鬧開了。在這里,魏楹就是瓷器,他們是瓦片,只有魏楹怕他們的。
其實說白了,這兩房人敢這麼幾百里的跑到江南來,不就是想仗著魏楹在這里當官想狐假虎威麼。他反正怎麼都不可能幫二房的人出頭就是了。還想讓衙役去給他們當打手,美得他們。就是管孟等人肯定也只是去壯聲勢控制情勢的。
「你帶他們在路上盡量緩著走,有什麼事能拖延就拖延,我覺得淮陽的信馬上就要到了。」
第二日,沈寄牽著小權兒送走了五房六房的人並被迫跟著去討公道討產業的十五叔十五嬸。他們夫妻去一則是因為推不掉,魏楹和沈寄都不去。二則就是幫忙把事情控制在一定範圍內了。不然,鬧大了,對魏楹的官聲十分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