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v206溫情(4)
華安那幾畝地,是沈寄當年為了把戶籍從魏家遷出去托二狗子幫忙置辦的。i^是她那會兒打算安身立命的根本。秦惜惜的事出來以後,兩人吵架,她說的便是要淨身出戶,回華安種田去。所以,那幾畝地可以說是魏楹的心病了。
沈寄聞言噗嗤一聲笑出來,「行,賣吧賣吧。這次給理正寄銀子去我就讓他幫著賣了,銀子就添在里頭給書院。」
「嗯,別忘了。」
沈寄好笑的點頭,她有窅然樓和寶月齋,還守著那幾畝地做什麼。
嫁給魏楹她曾經後悔過,因為一路因為出身低微要不斷的面臨風風雨雨,他爬得越高,風浪越大。可是,這次抄經的事也讓她看到,無論順境逆境,這個自己親自選的男人總是靠得住的就是了,她由是心結盡去。
魏楹抱著沈寄,低低的笑出聲來。時而停下,時而又笑兩聲,聲音也越來越大,眼中熠熠生輝。顯見得心情非常之好!
沈寄拐他一拐子,「別笑了,回頭把人招來了。」
「放心,你教出來的丫鬟不會這麼沒有眼力見的。」
如今沈寄房中,管事媽媽有挽翠和凝碧兩人。顧媽媽榮養之後,嫁給劉準的凝碧便回來了。流朱嫁給了凌仕昀留在揚州一起打理窅然樓。而阿玲在京城開了間雜貨鋪子,還在另外一些鋪子里參股分紅。人來客往有自己的一個小圈子,可以幫沈寄打听到不少中下層的消息。
眼瞅著采藍也將十八了,沈寄便惦記著給她找婆家了。因為預備著要讓她回來做小芝麻屋里的管事媽媽,這個人選最好就是府里人了。接下來還有季白,也要十七了。
次日,小芝麻和小包子一起過來,沈寄讓乳母看著他們玩兒,把采藍叫到屋里和她說了這事。采藍面頰泛紅,但確切听到她成親後還能回來做大姑娘身邊的管事媽媽,也不由心喜。
「奴婢但憑女乃女乃做主。」采藍的聲音跟蚊子似的。
「嗯,我會幫你留意的,你自己心里也有個數。有什麼想法就來和我說。」
「是。」采藍應了一聲。之前的挽翠幾人都嫁得很好,而且也都是正當年的年紀就嫁了出去。所以,偶爾想到自己,她心頭還是比較放心的。只要盡心做事,女乃女乃是很為她們著想的。
說完話出去,就看到小芝麻和小包子都有些蔫蔫的,天氣實在是熱了一點。沈寄便帶了姐弟倆一起去玩水。
園子里有一條小溪,是活水,可以在上頭劃小舟。
小芝麻和小包子並排躺在小舟上,仰視著藍天白雲,不時輕笑出聲。沈寄探身出去摘了兩張荷葉給他們蓋在臉上,「遮著,別曬得黑不溜丟的。」
兩姐弟都把荷葉往下一扯露出眼楮來對著沈寄笑,小芝麻指著外頭的蓮蓬道︰「娘,吃蓮子!不要蓮心。」
「讓采藍剝給你們吃。」沈寄看他們穿著小褂短褲的樣子,著實有些心癢癢。她回身讓挽翠去吩咐人守著不讓人進來,然後在艙房里月兌了鞋襪,挽起褲腳,坐到小舟頭部把腳放進了清涼的水里。撐著小舟的全是婆子,這里是內宅,又不會有外男進來,而且她還讓人守著外頭了。所以,容她放縱一下吧。
小芝麻和小包子看到便要過來,沈寄比了個手勢,「等等!」
采藍等人趕緊走到另一頭去,沈寄這才招招手,「過來吧!」她自己也摘了一張大荷葉頂在頭上,小包子和小芝麻便有樣學樣,頭頂著荷葉把腳往水里放。只可惜,兩人的腿都太短了,挨不到水,讓姐弟倆一陣的氣悶。
沈寄更是得瑟的用腳踢著水花,踢得老高。笑得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
采藍和乳母無奈的道︰「女乃女乃——」有這樣做母親的麼。i^
小芝麻還知道水深不能亂來,只是癟嘴生悶氣。小包子卻是行動派,直接就小胖手一撐往水里跳。不過,被早有準備的乳母一把抓了個正著。他胡亂掙扎,嘴里嚷嚷著。
小芝麻氣呼呼的站起來,然後背著手學著魏楹的聲音說道︰「像什麼樣子!」
幾個下人對視一眼,大姑娘長得本來就極像爺,這麼一裝更是像了個**成。她們拼命忍笑,沈寄卻是哈哈大笑起來,「我可不怕!」
小包子也笑,「爹爹——」
「好了好了,不鬧了,剝蓮子給你們吃。」沈寄清涼夠了,把腳縮回來,和小包子小芝麻一起坐在涼席上。她剝了蓮子喂到小芝麻嘴邊,小芝麻搖頭,「不吃蓮心。」
「蓮心可好了,清熱、固精、安神、強心。吃——」
在沈寄的威壓下,小芝麻委委屈屈的張嘴含了進去。小包子滿臉疑惑的看著,不知道姐姐為什麼這樣。
「小包子,到你了!張嘴——」沈寄又剝出來一顆。
小包子看姐姐那個樣子,兩只小胖手一下子就把嘴巴捂住了,眼楮撲閃撲閃的。
沈寄直接朝自己嘴里里一丟,嚼吧嚼吧咽了下去。然後又剝一顆出來,這回小包子便把手拿下來,吃了進去。慢慢用小牙咬著,然後露出皺眉的表情。
「不準吐,給我吃下去!不就是微帶點苦味麼,有什麼了不起。多吃幾顆就不苦了。」
采藍季白還有乳母都在麻利的剝著,沈寄又拿了一顆丟進嘴里,然後盯著小芝麻,小芝麻苦著臉照做。沈寄又挑了一顆女敕的喂給小包子。
「不苦了吧,不敢怕苦,這可比吃藥好過多了。你們想踩水是不是?」打一巴掌得給一顆甜棗。
兩個小家伙立馬點頭如搗蒜。
「靠岸!」沈寄揮揮手,然後彎腰去抓襪子。季白趕緊蹲下幫她把腳擦干穿上鞋襪。
等小舟靠岸,沈寄批準小包子小芝麻月兌了鞋襪挽起褲子在岸邊踩水。不過劃定了範圍,還得乳母和采藍分別牽著。
小芝麻和小包子這下子高興了,沈寄就坐著岸邊看兩個短腿族把水踩得到處亂濺,牽著他們的采藍和乳母算是倒了霉,衣服都被濺濕了。季白笑著打發小丫鬟回去給兩個小主子和她們倆取替換的衣物。等一下可以在這邊的屋子換了再回去。
「魚——」小包子忽然停了下來指著水里喊。
小芝麻更是大聲說︰「娘,我要吃魚。」
「成啊,等下讓人捉上來。娘熬湯給你們喝。不過你倆上來了吧,省得礙著人捉魚。」
「嗯。」听說要讓人下來捉魚熬湯,兩姐弟合作的上了岸。
沈寄便對季白道︰「看你的咯!」
季白一愣,然後立即摩拳擦掌的道︰「好!」她本就是個貪玩的會玩的,當即帶了小丫鬟拿了簸箕等物下河撈魚。
小芝麻和小包子就守著岸邊的大甕,每當丫鬟往里頭放一條魚,無論大小,都能引來他們的歡呼。兩人還跑到岸邊指點著季白等人捉魚,「那邊那邊,快點兒!」
「哎呀,跑了!」
「苜蓿,到你那邊去了。」小芝麻兩手做成喇叭的樣子不停的喊話。
小包子會說的話相對還是較少,只是很著急的在岸邊伸手跺腳的。
捉魚持續了很久,一直到夕陽西下,魏楹回到家。
「這是在干什麼?」他背著手問。
沈寄轉頭看他,兩個孩子也站起來叫‘爹’。
水里丫鬟們都赤著腳,魏楹便只看著眼前娘三,還有那一大甕大大小小的魚。
季白趕緊帶著人涉水從旁邊上岸穿鞋襪。
沈寄拍著身邊的椅子示意魏楹坐,小芝麻笑眯眯道︰「爹爹,今晚吃魚湯哦。」
小包子更是高興的很,「爹爹,魚湯,娘做。」
「還記不記得我做給你吃的第一餐飯?」沈寄笑著問。
魏楹在她身邊坐下,想了一陣,「哦,是一個蘿卜絲鯽魚湯,還有炸小魚。」
「你記得還真清楚啊。那個時候我實在是餓肚子餓得沒法,雖然你肯把飯菜分一些給我吃,可天天都是雞蛋也要吃膩的。所以我就跟大娘說我去捉魚。也是拿了個簸箕和一個甕,當時我沿著村邊的小溪走了小半個時辰找了個合適的地方撈魚。那天撈到了幾條小魚,真是把我樂壞了。」
想起往事,魏楹臉上露出笑容。那會兒那晚魚湯還真是讓他驚喜呢。不過那時候沒有想到,最大的驚喜是她本身。
小芝麻撓撓頭,「娘,你餓過肚子?」
「是啊,那個時候好慘呢。晚上都要餓醒,都能听到肚子咕咕的響。只能去舀一瓢涼水充饑,然後接著睡。所以,你們再敢給我挑食試試!」
小包子看姐姐點頭,也趕緊跟著點,他還沒能完全消化吸收沈寄的話,只是好奇她怎麼會挨餓。
魏楹揉了揉他的腦袋,「小寄,我要吃蘿卜絲鯽魚湯和炸小魚。」
「好!」
「還有……」魏楹看向沈寄,後者笑道︰「我也有些想大娘了呢。不如,請他們一家子到京里住一陣?」
魏楹想了下,「還是算了,小弟身子弱,可不像小芝麻小包子這麼結實,日後有機會回去淮陽去看她。」京城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亂起來呢。皇帝身體的真實情形實在是不知道。要不是把妻兒送回老家太顯眼,他都想把她們娘三送走。不過,既然是他的媳婦兒女,就是送到天邊,萬一他出事了,她們也得連坐。而且,他也不舍得把她們送走。這個樣子,下衙回來就能听到一片笑聲。他會努力為一家人撐起這片天,讓她們能夠一直這麼笑下去。
玉嬪沒有再召沈寄進宮作陪。那天她說起沈寄和東昌小公主在篝火旁的共舞眉飛色舞的,還說過兩天再叫沈寄去。現在沒有,只說明她已經知道了貴妃對自己是不待見的。她不想莫名其妙卷進來。
芙葉得知沈寄要替小芝麻用篝火宴會燒烤的方式慶生,忙忙的遣了人來問,她附上有善胡歌胡舞的歌姬,還有善做胡食的廚子。沈寄便不客氣的讓她到時候提前幾日把人送來,正好用得上。這回的事,阿隆和丹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小芝麻不知道,小包子就更不用提了。他到如今已經壓根忘了有一個月沒見到母親的事,記憶完全的混亂了。
離小芝麻生日還有一個來月,不過沈寄已經在開始做準備了,只求盡善盡美。惹得小包子巴不得姐姐早些過生日,小芝麻也整天心癢癢的。
今天唯一休沐,難得不用加班。他央沈寄跳舞來看,沈寄便道︰「除非你操琴。」
「好啊!」
古琴聲中,魏楹清越的嗓音響起︰「南山有桂樹,上與浮雲齊。上巢雙鴛鴦,下合連理枝。不夭亦不傷,千載當若斯。」
沈寄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魏楹唱完挑眉,意味該你了。沈寄笑著拉了小芝麻過來,教她跳舞,小包子便也邁動圓滾滾的小身子跑過來。魏楹搖搖頭,手下不停。一家人嘻嘻哈哈的笑鬧了半日。小芝麻樂感很強,而小包子純粹就是來搗蛋的。
沈寄想了想,她本來以為以魏楹的性子,青天白日唱不出這樣的曲子。後來想想,這一路一起走過來,她受了他的影響,卻也在潛移默化的影響著他。魏楹從前對皇帝對皇家,那還是將愛國和忠君劃上等號的。對自己,雖然是喜歡,但不肯在外頭表露出來。現在,他對皇家的看法已經發生了變化。而且,肯在丫頭和兒女面前主動唱出這樣可以被聖人稱為‘亂雅之鄭聲’的曲子。
因為這個表現實在上佳,沈寄便遂了他的意,輕舞長袖,開口唱到︰「皚如山上雪,蛟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躞蹀御溝止,溝水東西流。淒淒復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魏楹手下的曲子隨之一變,小芝麻拉著在場中礙事的小包子站到一邊去看,似懂非懂的樂呵著。
待兒女們和丫頭都不在跟前,沈寄說道︰「我真沒想到你還會唱這樣的曲子。」說完月復誹,她也太容易滿足了,成親九年,有兒有女了,才听到一首情歌就這樣開心了。
「我還會唱別的呢,你要不要听?」
「嗯?」
魏楹湊到沈寄耳旁,輕輕唱道︰「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沈寄只覺半邊身子都酥了,看著魏楹俊美如昔的面龐不由想到,這個男人青澀盡去,怎麼能這麼迷人啊!還好當年沒有一心拒絕,不然現在豈不是要悔死了。雖然少了平靜的生活,可是還是這樣才多姿多彩啊。
她撫上魏楹的臉,「你如今簡直跟毒藥一樣。」
魏楹挑眉,「怎麼這麼說我?」
「可恨我明知道是毒藥,還欲罷不能深深迷醉!」
這個評價還不錯,「嗯,不錯。你也是我的毒藥,而且是沒有解藥的。就讓我們在一起飲鴆止渴吧。」尾音便落在沈寄的唇上,消弭不聞。
在小包子扳著肥肥短短的小指頭數日子中,沈寄的第三家窅然樓開張,在芙葉的張羅下,來捧場的人著實不少。是從揚州付調了骨干過來幫襯,然後在京城招募培訓的人手。
那些人從揚州帶來了窅然樓的數十道經典菜色,也帶來了幾十只很受歡迎的曲目。魏楹庫存的古董這回又派上了用場,被借去陳列。沈寄賣掉名下不少產業,總共得了一萬四千多兩銀子。連著之前的,一共有兩萬五千兩。路過古董鋪子時,她鼓動魏楹進去看看,被他拒絕。而酒樓又是芙葉送的,除了裝潢的幾百兩竟沒有別的支出。于是沈寄頓時覺得又富裕了起來,尋思著再接再厲,多做些賺錢的生意,讓錢來生錢。這樣才不至于支出一大筆就捉襟見肘的。
窅然樓開張生意火爆,漸漸有了口碑,是真正的日進斗金。
而小芝麻的生日,也在夏日的尾巴上悄然而至。這一場別開生面的生日宴會,只請了親近的人家。場上小芝麻頭戴徐編的花環,被一眾小朋友簇擁著。一向愛做中心的丹朱一開始雖然有些不高興,但後來想著母親告訴她的,今天是小芝麻過生日,之前她又害小姨被拘了一個月,慢慢也就釋然了。就連小包子也和信哥拉著手跟在哥哥姐姐們身後隨著節拍亂舞。那些胡姬更是被搞得舞步全亂,連樂師都找不準節拍了。
一眾小屁孩們圍著篝火亂舞,累了就跑回來吃喝,還要親自動手燒烤,最後烤出一塊塊黑炭來。
小芝麻烤的雞翅,翅尖已經成碳,翅中還沒有好,劃開來滿是血絲,小包子嫌棄的躲開,靠進自己懷里等著吃母親烤的,末了小芝麻也靠過來等著。
正在眾人被一群小魔亂舞逗得笑出的眼淚還不及擦的時候,公主府的屬官匆匆而至,在芙葉耳邊說了幾句話,她臉色立時變了。而魏楹也得到了宮中傳來的一個通知,讓他現在不管在做什麼,趕緊回到衙門坐鎮。
芙葉和魏楹前後找了借口離席,沈寄跟進去幫他換衣服,「怎麼了?」
「皇上暈厥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