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楓可以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因為沒到晚上,他便會覺得頭暈目眩,全身乏力,而在有時候,甚至會出現幻覺。
而那些在腦海中不斷出現的幻象,竟都會有一個身影存在。那是他極為熟悉的身影,縴細、挺直、亦妖嬈。他會有種錯覺,一種就算是那個人化成灰也能認出來的錯覺。
為什麼,那個身影會在自己的記憶中那麼深刻的存在,以至于他到現在都念念不忘。
原易想了想,方道︰「王爺失蹤的那段日子,皇上派了凌寒羽將軍去往東北。但後來竟被封國一支騎兵精銳所擒。據說,那支精銳統領乃是一個面具將領。」
醉藤醉藤,宛若因醉而入夢。醉後,那些潛在的,不為人知的真實情緒便會在夢中涌現,而一旦這種情緒情感沖出理智而翻涌,那麼自此之後,都會被其干擾,揮散不去。
「你先下去吧,本王累了,想休息。」蕭明楓閉了閉眼,又睜開,邁著有些虛浮地步子朝書房門外走去。
滄流水則狐疑地皺起了眉,轉過臉看看門外——這時,天不過剛剛昏暗下來,蕭明楓應該……晚飯還沒有吃吧……
「王爺,您之前是否曾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魏大夫開門見山,徑直問道︰「就是會感覺到自己和從前不同,不管是身體還是情緒、心理。」
對于他的暴跳如雷,蕭明楓無絲毫反應,仍是一副淡定自若的表情,「本王的居心自然不會隨意透露給你。」如此說著,他雙手撐住書案,緩緩站起身,眼前便是一陣暈眩。
蕭明楓看了看手中的茶盞,濃濃的茶水有些泛黑,想起剛剛入口時苦澀的味道,他竟不想再嘗哪怕一滴。
蕭明楓本想將其遣退,可又想到此時乃非常時期,不可掉以輕心,便說了聲「進來說話」,又吩咐了下人去泡些濃茶過來。
粉依原是靈幽宮人,後來與原易相認。她告訴了魏大夫,她曾受白玉樓指使,讓藍衣假扮任流螢而引開了蕭明楓的人的注意,粉依則趁機將醉藤放入了蠟燭里。(詳情請回顧上卷結局章節——荏苒韶華殤)
滄流水氣咻咻地站起來,食指指著蕭明楓,咬牙切齒地道︰「你既然不相信我,又要我幫你做什麼!而且到現在,就只是讓我騙著你家王妃‘陪葬’,然後呢?!你到底是什麼居心吶!」
「舊識?」原易不解。
剛進入臥房時,原易便在房門外喚了一聲,想是應該有事要稟告。
在從前的太子嵐現在的永嵐帝登基之後,或者更準確點,是在任流螢第一次墜崖之後,他與任素妍在從京都回往雍州的路途中,在一家客棧里,他曾夢到了任流螢,而與此同時,任素妍也說見到了鬼!
蕭明楓听得明白,冷笑道︰「也就是說,若本王愛上了一個人,但一直壓抑這種情感不讓其沖破理智。可如果中了醉藤,那麼這種情感就會升起甚至不受掌控,對不對?」
「是。」
「原來,白玉樓從那麼久之前就開始謀劃了啊。」蕭明楓低低笑出了聲,而那雙好看的鷹眸中,卻全然冷厲陰狠,無半分笑意,「她想要控制本王的精神麼。這一招,還真是……真是……」
但是,看他疲憊的樣子,又不像是在撒謊。那麼,他的身體真的有問題了?
「異常?」蕭明楓抬起沉重的眼皮,原本凌厲的眸子此時竟有些無神,但他的意識還是清晰的,「什麼異常?」
真正可以控制人的,或者應該說,對于一個人真正的征服,不是要他的命,而是對其情感與精神的操縱。這樣的話,即便你有通天徹地之能,也終會在操控者的手掌之下,任其擺布!
聞言,滄流水撇撇嘴,狠狠地瞪了蕭明楓一眼,「說到底,你從來都沒有相信過我!」
原易整了整神色,方壓低了聲音道︰「王爺,南極星傳來消息,兩個月後,九尾城百花宴,或有異常。」
「還未查出。王爺屆時會否親往?」原易說著,接過僕人端來的茶水,走上前,遞在蕭明楓手中。
「誰?」蕭明楓語含不耐。
蕭明楓也不想多做解釋,只擺了擺手,道︰「你先去,一方面加緊查探通往金頂之崖的路,一方面也不要松懈東北戰事。本王要最精準的消息。」
且說蕭明楓也顧不得滄流水投向自己的狐疑的目光,徑自出了書房去往臥房。
「王爺應該是中了醉藤之毒。」魏大夫語氣堅定,看來對自己的推論胸有成竹,「醉藤最大的特點,就是能喚起一個人潛在的並且刻意壓制的情緒。而一旦這種情緒情感開始出現,理智便會被其干擾。」
蕭明楓朝椅背一靠,仰起臉,閉起雙眼,卻仍是抵擋不住全身的乏力,「金頂之下別有玄機。至于究竟是什麼,現下還不能告訴你。至于東北的戰事,本王會想辦法。」
這一幕距離現在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可為什麼會突然想起,蕭明楓覺得,應該是這幾日總是出現幻象的原因。
將茶盞放在桌上,他正準備上床歇息,卻又听到了敲門聲。
他此時要回臥房,就如同他所說,他現在很疲倦乏力,好似馬上就會睡著一般。
「是,王爺。」原易施了一禮,應聲退下。
原易推門而入,見到蕭明楓疲憊的臉色和眼底的青黑,不由一怔,「王爺不舒服?」
「醉藤能不能解?」蕭明楓看向魏大夫,攥起的雙手又緊了緊。
滄流水百思不得其解。
蕭明楓說得是實情,滄流水一陣啞然。
蕭明楓勾起嘴角一笑,抬起了臉看向他,臉色雖蒼白,卻也因為這抹笑而生動了不少,「不錯,本王當然不會全然相信于你。」蕭明楓頓了頓,想到魏大夫此時找他,應該是對他的病癥查到了什麼眉目。
蕭明楓擺擺手,「這幾日都是如此。你且說有什麼事?」
「蕭明楓,你說說看,下一步該怎麼辦?」滄流水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四肢舒展,清朗的眉目間滿是焦急之色。
蕭明楓一時想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白玉樓的做法。他此時最想知道的是,有沒有解藥可解醉藤之毒。
「王爺,是我。」乃是魏大夫的聲音。
「進來。」蕭明楓復又回到桌邊坐下,看著魏大夫推門而入,手里如常提著藥箱。
似乎,自己對于那個女人,產生了一種說不清的情緒,這種情緒來的太過詭異。
「面具?呵呵。」蕭明楓嘲諷著笑出了聲,「也許此人乃是舊識也說不定呢。」
「還有,東北那邊可有消息傳來?」蕭明楓感覺到疲憊稍有緩解,進而追問道。
蕭明楓想了想,道︰「大概在任流螢第一次跳崖之後,便有了。」
蕭明楓微微坐正了身子,沉聲道︰「說清楚。」
魏大夫緩緩地點了點頭。
他深吸了口氣,竭力穩住自己有些虛軟的身體,「但其實,你答應會幫本王,也是出于對付遠涯的考慮。所以,咱們只不過各取所需,也無所謂什麼相互信任了。」
蕭明楓端起茶盞喝了一大口濃茶,苦澀的味道令他不由微微蹙起了劍眉,「先查清楚究竟會有什麼‘異常’,至于會不會娶,屆時再做決定。」zVXC。
蕭明楓凝神想了想,將從前發生的事情一一想過。最終,意識停留在了那樣一種詭異的感覺和記憶——
魏大夫輕輕吁了口氣,「那就是了。王爺應該還記得,我們從京城回往雍州的途中,您與王……呃……王妃同時夢到了任流螢,而且夢境非常的真實。王妃不懂武功,出現這樣的現象也許算是正常,可王爺是練武之人,且武功卓爾,若也是這樣,那就奇怪了。」
「不知。但粉依說,靈幽宮或有解藥。」魏大夫回道。
「那麼,其實也意味著——」蕭明楓慢慢地站起身,衣袖下的雙手一點一點緊攥了起來,「本王本就產生了那樣的心思,那種情感已經存在,只是被醉藤激發出來了而已?」
蕭明楓點了點頭,「不錯,本王有很長一段時間覺得有些情緒和心情會突然產生,不受控制。」
蕭明楓抬手,透著眉心,想要竭力驅散漸漸襲來的疲倦,「東北戰事還在繼續,所謂唇亡齒寒,此時當然是要先想辦法對付封國。」什要下夫。
「王爺是不是……想到了什麼?」魏大夫盯住蕭明楓的雙眼,壓低了聲音問道。
「有多長時間?」魏大夫緊接著問道。
「不錯。」魏大夫再一次肯定,「而且,我問過粉依,粉依也承認,那一日在客棧,她確實對王爺用了醉藤。」
「但是你也知道,皇帝不會要你插手!」滄流水斜睨著一臉倦容的蕭明楓,雙眉更是緊蹙了起來,卻是轉而問道︰「你怎麼了,自從你回到王府後,就一直不對勁。金頂之爭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醉藤之毒可解,那麼那些涌動的情感呢?那是真真正正存在的,而一旦決堤,又是否還有方法可解?
「既如此,那為何之前本王不會覺得困倦乏力。而這一次會出現這樣的病癥?」蕭明楓甩掉腦中的混亂意識,轉而如此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