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致與張博虎都是興致勃勃有意前往白府,秦驕陽只是過于在意白家小姐會如何看他,又臉皮薄了些,其實心底也是想去的,當下也無從推拒,依言與二人結伴前往。
這個時代豪門大戶家的小姐,大多是待在深閨顧影自憐吟風弄月,像沈玉那樣刁蠻好動的姑娘並不多見。白家本就是蓬萊本地的武學世家,據說這白家小姐代父打理生意,行商理事還在其父之上,想必也是屬于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強人一類。
三人一路踫到不少三五成群的行人,都是議論紛紛的往城西白府而去。遠遠望到白府門外已經聚集了不下百人,場院之中擺了設有筆墨紙硯的桌椅,旁邊豎了一根一丈余長的竹竿,竹竿頂端還束有一塊汗巾。竹竿四周有五六名壯漢看守,必定是白府的家丁或僕役了。
不消擠到白府門前去看那張貼的大紅告示,從圍觀人群口中便可得知招聘條件與白家小姐所出考題。楊致自問還算是大方,楊府首席家僕阿福的月例也不過是十兩銀子,相形之下,白府開出的待遇確實可謂十分優厚︰高價聘請管事先生一名,許諾的年俸是紋銀一千兩,還另外免費提供食宿。也不像前世的招聘那樣,有近乎苛刻的學歷要求,凡是年歲未過三十、尚未婚配的青年男子均可應聘。只是一經聘用,便須先行訂下文書,三年之內不得解約離去。
而白家小姐所出的考題也是別出心裁,場院之中豎起的竹竿包含三題︰第一題,應聘者不可借助外人之力,也不可借助任何物事,人與竹竿都不可離開平地。在這樣的條件下,將束在竹竿頂端的汗巾取下。第二題是在取下汗巾之後,必須徒手將汗巾至少擲出十丈開外。只有先解了前兩題,方可繼續答第三題。第三題據說是一道與竹竿有關的數算,要求用現場提供的筆墨當場寫出演算過程與結果。三題全解無誤者。才算是過關。
楊致仔細問了考題之後,心下不由對那白家小姐高看了一眼。招聘條件與考題之中隱隱含有一絲招親的曖昧,卻又無憑無據沒有明說。貌似對應聘者的武技文才沒有提出任何要求,雖是偏向智計,實則對文武兩方面都暗含考量。無論是有勇無謀的武夫,還是只懂吟詩作賦死讀書地書呆子是萬萬答不上來的。圍觀的人雖然越來越多。但還無人冒然上前解答。
楊致望向秦驕陽與張博虎問道︰「我家中已有妻室,便是有心應聘也只能徒喚奈何。秦兄即便無需應聘,也可博那白小姐一笑,張兄則可掙得一個衣食無憂的長久飯碗,不知這頭兩題二位可能解否?」
張博虎答非所問的反問道︰「難道楊兄只這般隨口問過考題,便已可解出?」
楊致此時再向張博虎刻意隱瞞身份已是毫無意義,點頭笑道︰「那是自然。」
秦驕陽思索片刻,皺眉嘆道︰「楊兄心智過人,人所難及也!第一題我已想到該是如何解法。第二題要將那輕若無物的汗巾徒手擲出十丈開外,若非武技高絕甚是不易。」
張博虎笑道︰「秦老板此言差矣!在我看來,第二題只比第一題要多費些力氣。卻也無需用上武技。」
秦驕陽神色復雜地問道︰「張兄。難道你在這片刻之間也如楊兄一般已是胸有成竹?」
張博虎淡淡笑道︰「應該勉強能答得上來吧!不過必須訂立三年之約。時日未免太長。我正自在想。要不要前去應答。」
若是別人恐怕巴不得在白府呆上一輩子就好。張博虎地意思竟是僅僅想將白府當做暫時棲身之所。對招贅成為白家小姐地如意郎君更是半點興趣也無。
楊致已隱隱猜到。秦驕陽為什麼會對張博虎有點膩歪了。笑道︰「張兄若無意長久寄人籬下。不妨去問問只答題不應聘有無賞銀。若能輕松掙些銀子做本錢。日後大可自起爐灶先行做些小本生意。我與秦兄前來卻不是為了應聘。請秦兄在此稍等。待我暫且為你做回下人前去通報。」
也不管秦驕陽願不願意。轉身就走。憑心而論。大夏首富秦氏確實是一塊響當當地金字招牌。只要是听說過秦氏地商家。應該多少都會給幾分面子。楊致相信白家小姐讓秦驕陽吃癟地可能性也極小。何況還是主動問上門去送上一個天大地人情?兩日以後若是白行朗不死。少不得會向秦驕陽致謝。就看他能不能抓住機遇乘勝追擊了。
來到白府門前通報道︰「我家主人有十萬火急地緊急大事求見白小姐。」
白府門僕嗤笑道︰「每日求見我家小姐的公子少爺多了去了。哪個不是說有十萬火急地緊急大事?先說說看,你家主人是誰啊?」
看來果真如秦驕陽所說,這白小姐的追求者還真是不少!楊致心道秦氏的招牌若是不靈光地話,就說明白家並未將秦氏放在眼里,日後即便合作也不會太過順暢。那示警之事便就此作罷,就算白行朗被人殺了也是他該死!他死了之後,秦驕陽若是真心想追求白小姐,仍可照追不誤啊!
白府門僕這番倨傲的態度,當然也有想敲點竹杠掙幾個小錢的意思在內。楊致不去與他計較。皺眉答道︰「我家主人是秦氏二少爺秦驕陽秦公子。」
「秦氏二少爺秦公子?以前倒是好像不曾來過。……你等著!」
事實證明。白行朗並不該死。不一會兒白府門僕便出來恭敬的回復︰「我家小姐說了,秦氏二公子是難得一來的稀客。快去請你家公子進府奉茶敘話。」
楊致客串下人只是一時興起,當然不會再去做電燈泡。過去告訴等得惴惴不安的悶騷型菜鳥秦驕陽︰人家願意見你,還不趕緊快去?
而這一邊張博虎也已經讓看守竹竿的白府家丁請示過白小姐,只要能三題全解,如果不願應聘做那白府管事先生,也可馬上獲得三百兩賞銀。
先前大多數人不過是純粹來看熱鬧,畏于白府的勢力,不符應聘條件者都不敢冒然前去答題。此言一經傳出,等于是在完全沒有任何條件的限制下,人人都可去掙那三百兩銀子,圍觀地人群愈發興致更濃,不少人都躍躍欲試。
如果白小姐不答應的話,難免顯得有些小家子氣,傳揚出去也有心虛的嫌疑。從這一點倒是可以看出,那白小姐確實是個性情爽朗的明白人。
張博虎似乎早已料到白小姐會答應,不慌不忙的上前拿了竹竿,走向場院一角的一口水井。從容將竹竿插入井中,輕松將汗巾取下。圍觀的人群盡皆恍然,這與解題要求並無半點違背,登時轟然叫好。
第一題的解題條件實際上是為第二題設下了一個思維陷阱,也可以說是讓張博虎鑽了空子。只見他在地上尋了塊石頭,再用汗巾包住用力一擲,汗巾自然連同石頭一起遠遠擲出了十余丈外,眾人又是彩聲連連。
白小姐之所以要求先解答了前兩題才能解第三題的數算,其實是因為第三題中暗含了解第一題地提示︰將竹竿插入水中,濕了三尺。然後再將竹竿倒過來插入水中,所有浸濕的部分比竹竿全長的三分之一還長了二尺,問竹竿全長幾尺。
這一題對張博虎來說居然也是易如反掌,幾乎是不假思索就文不加點的當場寫下了演算過程與答案︰竹竿全長十二尺。
楊致看在眼里,也不禁對他暗暗佩服︰這三題貌似答來毫不費事,如同取巧的兒戲一般一錢不值,但只要有一處心智略有不及便會卡殼。自己是因為前世的記憶中對頭兩題有點印象,才立馬有了答案。可張博虎完全是硬過硬的憑他的臨場急智一氣呵成,那就證明此人非常不簡單了!
張博虎還是一臉淡笑的去領取了三百兩賞銀,在人群中找到楊致笑道︰「楊兄可是如我一般地解法?在下已不是像當日在順州那般窘困,今日又僥幸得了三百兩銀子地彩頭,不如就由在下做東,請楊兄與秦老板去開懷暢飲一番吧!嗯?方才楊兄說是為秦老板前去通報,可是求見那白小姐麼?秦老板怎地還未出來?」
楊致怎麼看他都不像是看重這區區幾百兩銀子的人,秦驕陽並非嫉賢妒能地胸襟狹窄之輩,對他膩歪絕不會全無理由。雖然心下對張博虎越來越感興趣,但想要將他招致麾下也不急在這一時。
歉然笑道︰「今日我與秦兄實在是另有要事,張兄的美意只能心領了。我在蓬萊還會要呆上一段時日,改日一定前去拜望張兄,與張兄一醉方休!」
張博虎也不勉強,爽快的應承之後便抱拳告辭,在人們羨慕的目光中徑自去了。
白小姐的三題全解,招聘之事只得暫行收場,人群也隨後散去。楊致百無聊賴的又足足等了一頓飯的功夫,秦驕陽才從白府出來。他一出門就如釋重負的長噓了一口氣,猶自臉如紅布。可想而知,剛才與白小姐的頭一次具有重大意義的會談,顯然不比他坐鎮蓬萊運籌帷幄要輕松多少。
楊致不由忍俊不禁,迎上前去言簡意賅的問道︰「如何?」
這個生意場上沉穩冷靜、初涉情場卻萬分靦腆的大男孩支吾應道︰「……還好。楊兄,此處說話多有不便,還是回去再行細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