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從被襲擊開始所強加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刻,像是全部釋放在了話語中。
作為一個理論很多而實踐很少的巫師,涅利並不清楚他的選擇究竟是對的還是錯。
可是,他卻知道自己所害怕的是什麼。
他知道,如果現在他選擇了放棄,即使仍然回到那種安靜孤獨的世界生活著,也會終生被名為「悔恨」的情感糾纏著——悔恨曾經為了可笑的動搖而失去自己的信念,悔恨為此而自暴自棄,更悔恨為此而失去這個機會。
害怕失去,更害怕後悔。
仿佛是為了回應現在的氣氛,呼嘯的北風忽然停息了片刻。
空氣中平靜了下來,貝卡洛也停止了漂浮術的吟唱。
少女靜靜地背對著涅利,她只是停在了那里,卻並沒有立刻對身後的喊聲作出答復,甚至並沒有回過頭來。
直到須臾後,她才輕輕勸告道︰
「請閣下不要一時沖動,就算單單是搶奪精靈手環,也並沒有任何把握,一旦失敗,所要付出的代價……」
然而,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並不冷靜的聲音打斷了。
「我知道!」
涅利對著少女的背影露出了虎牙,在嘴角形成了古怪的微笑︰
「就算失敗了,也不過只是輸掉了我不會後悔的生命而已。可是成功了,卻或許能夠得到讓所有人都擁有幸福的機會呢……怎麼看,這都是我佔便宜吧!」
寒風再次吹了起來,也許是因為來得太快,讓貝卡洛的背影微微顫抖了一下。
接著,她回過了頭,在一瞬間仿佛流出了某種神秘的情感。
隨著轉身的動作,緩和的語氣從那里響起︰
「時間沒有再浪費的余地了,我對術式並不太了解,請你自己盡快些做好準備吧……伊利塔用來躲藏的手段極高,即使有那只奇獸阻攔,也並不能拖延多久。」
少女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又陷入到了沉默中。
而涅利的臉上卻稍微浮起了一絲發澀的笑容。然後他也不再繼續交談下去,蹲開始在凱薩的身上布置起了一個小小的魔法陣。
這種陣式是用來保持溫度和驅趕野獸的,如果不做任何安排就離開的話,那即使奪回了凱薩的靈魂,他的身體也很可能早就被什麼吃掉了。
陣式並不繁雜,雖然他沒有精靈手環,甚至不能布置出塞拉的那種防御陣,但是單單是這樣簡單的魔法陣卻還是可以輕易做完成的。
魔法陣很快就被完成了,涅利用積雪將凱薩深深地埋了起來,由于陣式的守護,他毫不擔心凱薩會出問題,現在需要擔心的,僅僅只是如何奪回他的靈魂了。
涅利站起身來,看向了貝卡洛,少女仍然站在那里靜靜地等著,仿佛絲毫不為流逝的時間心急。直到感覺到了對方的視線,她才一聲不發的吟唱起了漂浮術的咒語。
氣元素漸漸凝聚了起來,吹動了貝卡洛那有些破爛的披風,讓涅利的心中再次被某種異樣的感情充斥著。
然而,他能夠做的,也只有默契的跟著吟唱罷了。
……
在安尼倫森林的路口處,伊利塔從半空中一閃而逝,沖入到了夏洛之森中。
「還真是受不了呢……莎蘿,那只奇獸的情況如何了?」
她用一貫輕松的語氣,對著空氣中詢問著。而奇怪的是,在她的四周,只有一只緊隨著她的安魂鳥,可這種生物卻是沒有智慧的低等精靈,根本不能作為交談的對象。
可還是有什麼回答了伊利塔的詢問——那是從她的右手上,像是魔法陣的精靈手環中發出的聲音︰
「還是緊跟在身後,幻象對她沒有多少用處,封陣也只能阻礙不久……」
伊利塔沉默不語,她身上的藍色斗篷早就已經不知道在哪里了,現在她穿著的是一身灰白色的,有些發青的衣服。
自從元素陣崩潰後,塞拉就一直緊緊地追在她的身後。奇獸的感知力非同一般,幻象對她幾乎沒有多少用處,而能夠瞬間形成的「封陣」,也因為沒人控制的原因,並不能阻擋多久。
更何況,即使真的是由她來主持封陣,也幾乎是不可能再引發元素風暴了。之前的那場風暴,其實並不是她一個人造成的,而是依靠防御陣凝固起來的元素力。就算塞拉會再擺出一個防御陣,也不能在短時間內凝聚出那麼多元素了。
而且,風暴也只能摧毀一些樹木而已,根本沒什麼其他用處。
「只好盡快趕到祭壇那里了呢……啊啊,真是可惡啊。雖然知道有很大程度是陷阱,但卻又不得不乖乖的進去。」
伊利塔雖說還是那種輕松地語氣,但在別人听來,卻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是憤怒?還是痛苦?亦或是悲哀?
「對不起……」
手環中,那名為「莎蘿」的聲音再次響起,在話語中透出了一股深深地自責感︰
「……對不起,都是莎蘿沒用,不能和主人一起分擔……」
「夠了。」
伊利塔的語氣突然轉換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莎蘿作為使役精靈,不是已經很好了嗎?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如果沒有你在幫我,我早就已經沒有任何的價值了……甚至我,連精靈手環也不能完全發揮。」
「可,可是……主人戰斗的時候,我卻,卻只能……」
莎蘿的聲音越來越小,接著忽然說道︰
「主人,我們能不能不要去解開封印了……我感覺手環中的力量有些奇怪,根本不像是精靈族的力量,而且如果啟動祭壇的話,主人的身體……」
「不要再說了,別再說了!」
听著使役精靈的話,伊利塔感覺某種不明情感將自己包圍了起來,讓她幾乎沒有駕馭好漂浮術,她將長長地銀色法杖倒著拿起,降落到一棵樹上。
「這是我誕生之後就要完成的使命……」
伊利塔眼中浮起了某種悲哀的神色︰
「……夠了,夠了,我已經依靠別人太多了,如果連自己的使命也要強加給莎蘿的話,那還有什麼資格再活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