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破壞著世界的根源。更準確的說,所有的物質從誕生開始,它們的身份就是根源的破壞者。
即便想盡辦法也沒辦法否認,所以干脆用美好的形勢表達出來。
于是,懦弱可以被說成是慎重,沖動可以被說成是果斷,欲念可以被說成是夢想,無知可以被說成是天真……無法壓抑的情感,常常會找借口而施加在別人的身上。就算如此,人類還是在懵懂迷茫中生存著,直到生命被耗盡,或者得知存在的價值之時。
用生命來學習的真理是無法表達的。對此,真理的傳頌者不會覺得惋惜,而是會相信那種意志所帶來的光輝,相信那是最純粹的清澈。
一直都相信,即使一個人無法打破宿命,但是等無數的術式被創造之後,命運之輪還是會緩慢下來的。遲早有一天,罪惡會得到救贖。
前提是,那件事沒有發生。
真理的限制和腐蝕,無法挽救的少女,和執意要挽救少女的「命運」。所謂的抑止,不是神的懲罰,而是來自人們的內心深處。
……
燈火無言的從眼前消失,沉入到了黑暗的最深處。月光般的少女像是星光刻在了夜空之上,隱約的浮現了出來,一種無法言喻的感情充斥在內心深處。
這里是夢境。
涅利的意識很模糊,只是作為巫師,他能夠不在混亂的思念中迷失,即便不能操縱夢境,也能夠感受到夢境。
夢中的時間是以緩慢的姿態所流失的,只是人們每次醒來之後,都會覺得做夢的時間只有一瞬。這種感覺在回憶的時候也會出現類似的,比如現在想起小時候的事,也會覺得從小到大只有一瞬。
相識的人在意識的溪流中劃過,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像是回到了小時,用純真的視線注視著一切。可惜的是,沒辦法用更清晰的視線來注視。
不斷地閃過的影像,凱薩、柏琳達、耶路加羅、珂夏、塞拉、卡特、伊利塔、莉莉薩、梅露卡、以及……貝卡洛。
突然間,「時間」停止了。
接下來,思維像是翻滾的浪濤似的,洶涌的卷起了無數道洪流。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什麼抓到了一樣,不受控制的向某個位置移去。那種地方,仿佛對靈魂有著絕對的吸引力一般,幾乎是以「命令」的形勢來束縛著思維。
紅色的火焰沖天而起,由鮮血編織而成的世界。戰爭燃燒著大地,國與國的戰爭,波及了很多無辜的事物,摧毀了無數人的夢想,在戰爭的同時,也將以死亡減輕人類對根源的破壞。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面,連想象都沒有過,可是卻不代表不會出現。
夢境就此停止。
……
耳邊傳來了一絲響聲,好像有人在敲著門。或許是由于禮數之類的事情,外面的人沒有直接闖入到屋中,也沒有任何不耐煩的意味。
是誰啊……
涅利用力推開了身上的被子,一點點的從床上挪到了地面上。印象中每次起床時都會覺得心煩和頭暈,的確,現在也不例外。只是出于個人的性格,他還是會將一切煩躁都壓抑下來。現在外面的人察覺到自己的動作之後,也該停下了吧?
果然,敲門聲停下了,與此同時是很熟悉的語氣和聲音。那是最近幾個月經常回蕩在腦海中的氣質,那個少女唯一的語調︰
「打擾了,閣下。」
思維瞬間被凝固住了。
絕對不會听錯的……然而他卻認為自己絕對是听錯了。
他的動作停住了,完全不知道這時要怎麼反應才好。怎麼會?真的是貝卡洛嗎?這里應該是吉利斯蘭德所提供的住處,她應該是不可能到來的,更不可能得知自己的到來。
「貝卡……洛?」
涅利用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顫抖語調確認到,他從來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會用這種語調說話。早已經能保持冷靜的心中也出現了一絲激動和緊張,難以想象,不能想象。
「閣下?」
少女的聲音中稍微帶了些疑惑,仿佛是在詢問他有什麼需要吩咐的。
真的是……她。
他不知道這時的心情要用什麼表達才好,總而言之,喜悅不由自主的表現在了臉上,無法壓抑,無法自制。直到連續用了兩道清醒的術式,才恢復了平靜。
門被從內向外打開了,少女的穿著還是如初次見面一般,黑色而單薄的披風,以及里面更顯得單薄的單衣。
金色的長發沒有任何束縛,一貫拿在手中的巨鐮在晨曦下發出銳利的寒光。細碎的陽光灑落在兩個人的身上,將他們籠罩了起來。第一次覺得早晨的風這麼輕柔舒適,少女的樣子和那澄澈純潔的氣質,如同自己想象般的完美,無可挑剔。
沒辦法發出聲音。
他知道現在應該說點什麼才對,但是要說什麼才好?無論是什麼樣言語也無法表達出現在的心情,無論是怎麼樣的術式都沒辦法梳理混亂的思緒。
「閣下。」
少女將鐮刀擺到身後,靜靜的說道︰
「以青空為證,貝卡洛前來遵守與完成約定。」
不是夢……她真的回來了。本來還以為要很久很久都不能見面的,可是卻能夠以如此夢想的姿態再次相遇。本來還以為所謂的「約定」,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已的。
涅利拿著銀杖的手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沒有問她為什麼會來到這里,更沒有問是怎麼尋找到自己的。那些事情怎樣都無所謂了,重要的是,貝卡洛並沒有忘記「約定」。
他緊緊握著銀杖,過了很久,像是松了口氣一般。仿佛是一直束縛自己的壓力消散了似的,首先感受到的是如釋重負後的虛月兌感。
天空中翻滾的雲仿佛消散了,憂郁的顏色也變成了給人帶來輕松的純藍。
「貝卡洛……」
涅利覺得力氣像是消失了一般,有點虛弱的後退了兩步。
「閣下怎麼了?」
貝卡洛的神色有點疑惑,也對,這種情況下的確任何人都會疑惑吧。
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微笑︰
「……謝謝你。」
少女先是停頓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