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蘭十五年六月十一日酉時,皇宮淹沒在一片火海之中,擊鼓聲,蕭殺聲,哭泣聲,震耳欲聾。
皇宮最里面的蘭花宮響起嬰兒的啼哭,聲音極為清脆,合著遠處蕭殺的沖鋒分外的淒涼。
床榻上女人氣喘噓噓雙目出神的望著產婆懷里抱著自己剛剛下的孩子,淚水溢出了眼眶,喃喃道「天不亡我啟蘭。」
「娘娘,判軍已經攻進了皇城,陛下讓我們護送娘娘和太子先行離開,賀將軍隨後就到。」一名身著盔甲的手拿滴血長矛的女子從門外沖進了寢室里,焦急的看著躺在床上虛弱的女人和產婆懷中安靜下來的嬰兒。
女人抬眸看向心急如焚的的屬下,讓產婆把孩子放到了床上,小心的用手指肚模了模孩子的臉頰和小手,溫柔的仿佛要溺出水,但她還是狠心的閉上了眼,收回了小心翼翼不舍的放開了小手,冷聲命令道「你們把孩子帶走。」
「娘娘。」
「娘娘。」
女下屬和產婆齊齊驚呼。
女人撐著虛弱的身子硬是坐了起開,眸子看向房門的方向,堅定道「只要他在這里,我就不會離開。」
「娘娘,這是陛下的命令。」秋水搬出了陛下給她的死命令。
女子抬眸,露出風情萬種卻絲毫不帶溫度的笑容「你別忘了,你只需听令于我?秋水听令」
「秋水在」秋水無可奈何的單膝跪地。
「帶著太子離開這里。」眸子瞟了一眼已經睡著的小嬰,唇淡淡的揚起一個弧度「他是我們的未來,必須活下去。」
「娘娘」
「這是死令,不得違抗」
秋水低下了頭,抓著長矛的手越發用力,重重道「臣若完不成任務,願以死謝罪。」
「娘娘,孩子找到了。」門外踉蹌的跑進來一名提著飯籃的宮女,看到里面的愣住了。
「把那個孩子給我。」女子眸子里燃起火光,向著宮女招手,宮女連忙打開飯籃抱出那名剛剛死去的孩子放到了床頭。
女子並未看那個死去的孩子一眼,而是抱起了自己的孩子,小心翼翼的幫他裹好被角,溫柔的放到了飯籃中。
秋水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喊道「娘娘。」
「你們帶他離開這里過平民的日子就可以了,不要告訴他他真實的身份,我只要他平安,他父皇會這麼想。」女子輕輕笑著,卻依舊掩飾不住眼角流露出的悲傷,還是狠狠心的半蓋上了飯籃的蓋子,懷抱起來遞給了秋水。
「娘娘。」秋水慌忙接了過來,竟覺得無比的沉重,險些壓得她抱不住了。
「這個孩子從此之後從賀將軍姓,拜托了。」女人拖著剛剛生產虛弱的身子跪在了床上,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秋水,宮女,產婆慌張的都跪了下來。
「娘娘,萬不可行如此大禮,屬下受不起。」秋水不安的抱著飯籃。
「娘娘。」宮女小聲的抹淚抽搐,產婆也眼圈紅了。
女子由跪變成半坐癱在床上「王媽,小玉兒,你們和秋水一起離開這里。」
「娘娘,我不要」小玉兒拼命的搖頭。
女子皺了皺眉,冷聲道「這是命令,你們的任務是保護太子安全的成長」
「娘,娘,小玉兒知道了。」
「娘娘,太子還未有名,還請娘娘為太子賜名。」秋水懷抱著飯籃哽咽道。
女子的眸子凝聚在飯籃上,目光柔和了下來「取陛下名字里的鐘字,本宮名字里的離字,賜名賀鐘離。」緩緩閉上了雙眸,一滴淚還是落了下來。
啟蘭十五年六月十二日丑時,皇宮徹底淪陷,一片火海之中。啟蘭王,啟蘭鐘被刺死于宮中的龍椅上。皇後莫水離自縊于蘭花宮,其當夜生下的太子則已死去多時。
啟蘭被滅,新登基的啟蘭烈本想更改國號,但大臣集體反對,只得擱置。
啟蘭十五年六月十五日,啟蘭烈全國宣布合葬和啟蘭鐘和莫水離以及他們的孩子。
啟蘭十五年六月二十日辰時,啟蘭烈登基。
我是賀鐘離,從前我一直以為我是賀府的大公子,爹娘疼愛的長子。七歲那年家里來了兩個人,一個自稱是小玉兒的女人和一個臉上帶著刀疤面容堅毅的男子,他們和爹娘在屋子里爭吵了好幾次,每一次聲音都大的可以嚇飛枝頭的麻雀。
爹娘每一次見到他們就讓女乃娘帶我離開,但有一次我忘了拿書本,轉回書房的時候,听到了他們的爭吵,處于孩童時期的好奇我湊了過去偷听。
也是從那一次偷听被發現,我的生命不在如此的平靜,有時候我甚至在想如果可以選擇,我還會不會去偷听,如果不偷听,我可以在爹娘的庇護下平靜的過一生,而不是現在這樣背負起如此沉重的負擔。
但世上沒有如果,我偷听了,被發現了,他們無可奈何的告訴我,我的身世。
他們讓我選擇,只要我不願意,沒有人可以逼迫我干我不願意的事情,但有些事情一旦知道,就很難回頭,從那以後我背負上了國仇家恨,沉重的開始成長。
遇見顧子墨算是一場我沒有預計的意外,我知道娘在傳遞信息的時候遇見了一個興趣相投的夫人,但沒想到居然是顧子墨的娘親。
所以在明則參加比賽暗則傳遞消息的時候遇見他,真的算是我人生之中的一件意外禮物。
其實早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經對顧子墨這個人好奇了,原因還是他的那個《男戀》
我若真愛你,何在乎男女。
就算為男子,我毅無反顧。
這種算是沖破世俗的話吧,更主要的是我發現我的性向似乎有問題,不管是多麼嫵媚美麗的女人都沒感覺。我也曾害怕過,不承認過,但事實就是事實,當看到《男戀》我發現還有人可以和我共鳴。沒想到他還引出了武琴和北軒王,這讓我對他更有興趣了。更讓我沒想到的是我的妹妹賀敏和顧府的大公子竟然情投意合。
對于賀敏,我很愧疚,因為身份,爹娘把大部分的感情都撲在了我身上,所以知道這件事我很支持,同時也又能見到顧子墨而莫名悸動。
尤其是當我看到顧子墨那雙明亮眸子散發的光明,我承認我的心動了,甚至想放下仇人,放下包袱,只要眼前的人攜手一生。
但當北軒王出現的時候,一切又打回了遠點,北軒王志在必得不容反抗的威嚴,挫平了我的心動和愛慕,戳破了我剎那的幻想。
當朦朧的愛情,強大的情敵和沉重的包袱需要選擇時,我還是選擇退了一步,也離顧子墨的世界越來越遠了。後來听說顧子墨被武琴掠走,北軒王改名換姓的營救與之相處,我發現我的心真真切切的刺痛了下。
但隨後的繁忙讓我擱淺了心中那份不舒服,拼命忘掉這個人,但再一次的遇見,像是擠壓的火山剎那爆發,但也知道此刻的顧子墨對北軒王的感情已經不再像是從前,所以才故意說出那樣的話離間他們,沒想到讓子墨被喬染抓住威脅赫連北辰。
當喬染找到我想要和我合作時,我毫不猶豫的答應了,第一想憑喬染組織在啟蘭的分舵惹事,第二是想了解子墨的安危,但是沒想到喬染如此無用被抓住了。
雖然我月兌身了,但我也知道了赫連北辰已經盯上了我,回到柳城我大致告訴了爹娘事情的原委,計劃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我不能功歸一簣,爹娘執意要跟隨我。
娘為此壓迫顧府把敏敏娶過去,以便我們都離開後,敏敏還有個家。為此我覺得十分對不起她,卻無法彌補,只好準備了豐厚的嫁妝。
等到敏敏嫁過去之後,我先行離開來到了赫城,半路已經听說了赫連北辰的婚約,雖知道我和他不可能,但還是忍不住去試探。
子墨很聰明,委婉的回絕了對我而言本就沒有什麼希望的事,雖然明知道結果,心中還是失落,但也感謝他的果斷徹底讓我明白我的責任,更堅定的完成我應該做的事。
青樓行刺是秦丞相找人做的,而我只需要把他帶到青樓就可以,一切進展的很順利,子墨被當成疑凶進了監獄。
但是秦雪落準備要讓他徹底死的時候我還是動搖了,把他劫了出來藏到了山洞中。也許在如何我都下不了手讓他死在我面前。
帶著秦雪落去見他,卻沒有理由制止秦雪落喂他藥,也許那個時候子墨已經開始懷疑了,所以我只能冷漠的像個旁觀者。
事情的敗露比預想的早的多,不過也好,秦丞相總算是罪有應得,死在了我的劍下。
我好笑的記得他不可置信的表情,吐著血問為什麼,為什麼。
二十年前如果不是他的中途叛變,啟蘭烈又怎麼能如此長驅直入的進入皇宮。
後來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離開了啟蘭到了赫連國,而且娶了原丞相之女後又爬到了丞相的位置。
但仇恨不會因為時間而沖淡,反而會越來越濃。
這一切只不過是光明正大的揭穿,他是啟蘭王,啟蘭烈安插在赫連國的奸細而已。
但我沒想到的是秦雪落用了特制的粉末,趁著我迎戰時候去了山洞,還害的子墨中了彼岸花蠱。
離開赫連國的半路上,我把命人尋找到的思烈焰和信件送于北軒王府,這也是我最後為子墨做的。
自此,後會無期,再也不見
啟蘭之路,遙遙無期,但我堅信,只要有信念,我定會手刃仇人。
啟蘭四十五年六月十五日,啟蘭王,啟蘭烈被斬首于前啟蘭王,啟蘭鐘和莫水離王墓前。
啟蘭四十五年六月二十日,賀鐘離登基,改姓為啟蘭鐘離,預示著新的啟蘭國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