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易抬起頭來,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了,今日就到這兒吧,我還需趕緊下山,記得那鎮集就在前方山腳不遠處,若是晚了,恐怕就要風餐露宿了。」說著緊了緊背上的藥簍,又從懷里掏出一個燒餅,一邊朝山下走,一邊啃了起來。
若要正經說來,他聞易不過練氣期大圓滿的修士,還做不到不水不食,闢谷終日,只得隨身帶著些干糧充饑。
他未有沿來路返回,直往前行,行不數里,在山腰上遙見林間炊煙陣陣升起,裊裊不斷。
聞易再走片刻,只覺除卻那林間充斥著的松香還有一股淡淡的肉香撲鼻而來,他「 」三步攀上身旁一棵大樹,調了個姿勢,極目遠眺,視線穿過茂密叢林,果然見到一處人家,他轉念一想︰不若上前問詢一番,看那家主人能否讓我留宿一晚,畢竟明日還需返回山中采藥,這一來一回甚是費功夫,如此也免得這番路程了。
聞易想罷,「呼啦啦」跳下樹來,瞅準了方向,直朝那人家兒而去。
再走不一會兒,屋舍漸現,入眼的便是一小片房屋,三四間的樣子。房外有籬笆圍成小院,屋外牆壁上的紙窗已被皮毛糊的死死的,想必是冬日里為了御寒。房門口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獵物,狼,兔,野雞,甚至還有一張剝開完好的虎皮!想必這家子定是那山中獵戶無疑。
聞易提起月復中少許仙靈之氣,雙腿齊飛,腳尖連點,踏雪無痕,須臾間便飄然而至,落得這戶院外,他整整衣衫,叩響了籬笆牆上的木門︰「有人在嗎?」
屋中無有回應,聞易又敲了敲木門,口中加力,喊道︰「屋里可有主人在家?」
聲音不小,卻頗有成效,這回問完,便听那屋中之人高聲回話道︰「別敲啦!不是說過了,我們這兒沒有什麼道士術士的,你們快快走吧!」話中語氣不耐,似是認錯了人。
聞易一听,連忙打出一道真氣,輸進了身上的八牛丁袍之中,那八牛丁袍一陣氤氳變化,再現型時,卻變作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件粗布白衣。
八牛丁袍剛變化好,只听那院內房舍的門「吱呀」一聲從內里打開,走出一個人來。
這人身材壯碩,步履沉重,想來是個練家子,在這寒冷冬日卻只著一件獸皮坎肩,兩只粗壯的臂膀暴露在外,也不怕著了風寒,不過這般看來,他定是山中獵人,這小院兒人家的主人無疑了。
這家主人一邊走來,一邊隔著籬笆看向聞易,行至門口,又再打量了他幾眼,這才問道︰「你是何人?」
聞易沖他客氣一揖道︰「在下是山南角林壢鎮鎮內郎中,今日上山采藥,見天色已晚,實難反歸,偶見貴宅,是以冒昧前來打擾,您看,這天寒地凍,能否讓在下留宿一日,天明便走,若有不適之處,還請您多多見諒。」聞易說完又從懷里掏出一錠銀子在面前一晃。
那主人看了看銀子,又看向聞易背後的藥簍,這才打消了些許疑慮,從里頭把門打開了,在院中一揮手道︰「你且進來吧,屋里暖和,我們進去說。」
言罷當先領路,引著聞易進了屋中。
進得屋內,那屋中正有一火盆擺在當間兒,火苗正旺,聞易只覺一陣暖意襲來,他雖已入了道,已頗有那不懼寒暑的本事,不過卻要時時運轉靈力,才能有此功效,畢竟他如今境界尚淺,還未有那般寒暑不侵的能耐。
聞易將背上藥簍置于門口,兩人分頭落座,聞易當先開口問道︰「不知主人家如何稱呼?」
那主人答道︰「我姓郝,無有名字,我娘只叫我做大寶。」
聞易也不多想,只道︰「在下姓聞名易,看模樣,您該是大我許多,我便叫您一聲郝大哥了。」
郝大寶點頭應允,反問道︰「聞老弟怎的在此啊?這麼冷的天竟也上山采藥,不怕凍壞了身子麼?」說完還看了看聞易身上的八牛丁袍,皺眉又問道︰「還穿這麼少的衣服,這怎麼得了?」
郝大寶說罷將面前火盆朝聞易推了一推,讓他多烤烤火。
聞易兩手伸向火盆,一面烤火一面答道︰「日前鎮上有人生了病,這病乃是一頑疾,少有人得,我為其診脈,該是害了肝火,待開得藥方,這才發覺我家中卻是少了一味威靈仙,這才頂著風雪,來山中一探。」
郝大寶頗覺感動,只道︰「聞老弟為救人竟只身冒雪上山,真真兒是了不得!」
聞易客氣道︰「治病救人,乃我醫者本分。」
郝大寶又道︰「聞老弟穿的這般少,怎能扛得住如此寒冬?」
聞易道︰「我祖輩行醫,多有那強身健體的功夫在身,卻是不怕這區區寒冷。」
郝大寶看了看聞易的小胳膊小腿兒,只見聞易的大腿看來還不如自己的胳膊粗,大嘴一咧道︰「即便如此,也不能穿的這麼少,這樣吧,若你走時,且帶上一件獸裘御寒。」言罷指了指屋角一摞用獸皮縫制的衣物。
聞易聞言甚為感動,可奈何自家身份又不好明說,便連這采藥的原因也是他自行杜撰的,此時見此一幕,也只得緘口不言,點頭應允下來。
聞易又忽的想起一事,連忙開口問道︰「郝大哥,適才听你在門口言及什麼道士術士,那又是何故啊?」
那郝大寶本是性情中人,听得聞易一問,卻是怒氣上涌道︰「想就在你來前兩日,有一幫子平慶府的官差衙役叫門,待我出屋開了門,那幫子人不由分說便搶路進來,將我屋中大小物什翻了個遍,說是要尋什麼道士術士之流,我哪里識得這般人來?可那伙官差明刀明槍,我又說不得什麼,他們見我屋中無人,這才離去,臨走之時又順去了我不少獵物,什麼官差!真是土匪也似!」
聞易听罷心中作想︰看來那道門果真與大興撕破了面皮,想來大興已是耐不住了,這才四處尋掠道門之人。
聞易想罷才道︰「那道士之流,怎會住在郝大哥處?那群官差這不是胡搞一通麼?」
郝大寶深以為然道︰「可不是!不過我卻听說,咱大興好多道觀都已被皇上下旨查封,想那些道士平日里作威作福,全靠鄉里的香火錢度日,卻又沒幾分真本事,此時出了事,哪里還有活計了?這會兒被打的到處流竄,跑的哪里都是,不過說來像咱這般山中,卻該不會有道士逃難過來,畢竟這天氣如此惡劣,咱山頭兒又無有那道觀,落得個清淨吶!」
聞易明面上大點其頭,心中卻道︰那些道觀中的道士可無有真憑實學,不是那只學了些卜卦算命的皮毛,打著道門的名號逞威一方的,便是那正統道門分支,他們只是受命在此傳播教義,本就無有那道術傍身,全看嘴上花花,是以他大興朝這般打壓道門下來,也是傷不得那正統道門一分一毫的。不過如此看來,他道門在百姓心中的影響已是降低不少,讓百姓對道門的看法也是大為改觀,這確是做到了點子上了。
二人又敘一陣,直說到了酉時一過,戌時剛臨,郝大寶略感困意,便給聞易安排了偏屋住下,自己也回房休息去了。
卻說聞易晚上躺在床上,無有困意,干脆在床上打起坐來,他保住靈台清明,用了個內視的神通看向自己月復中丹田。
自打他練了那九道歸元功,自身的仙靈氣便無時無刻不在自行衍化周天,不消他刻意去提煉,每日都有少許仙靈氣被這自行運轉的功法吸入體內。
聞易也有些著急,如若這身體再煉不好,就怕仙靈氣積聚太多,又不敢貿然築基,那仙靈氣一陣攪亂,非把自己丹田脹破了不可。
不過他也想了一個法子,想那日他入道之時,大乘期真人永平曾用一法,將他體內的靈力先行壓縮,化作一顆能量球埋在他體內,此時他也同那永平一般,運起了九道歸元功,加上他萬年前的行功經驗,小心翼翼,一絲一絲的剝刮著丹田內的仙靈力,每剝下一塊,便使力壓縮,待其密度與那團巨大的仙靈氣能量球差不多,再將這一小塊融進能量球中。
只又過了兩個時辰,聞易才覺得差不多了,收回功法,喘上了一口氣,自語道︰「若是長久如此,每次行功都蘊含爆體之虞,太過危險,那幾味煉體的草藥,我還得早日尋將出來,不然這些日子我著實過的不踏實啊!」
聞易說完,那玉老頭的聲音再度響起︰「主上,你何不去那無光河畔走上一遭,反而偏要往這東邊大興來?」
聞易低下頭來,將胸口蟬玉佩拿在手上,對著玉佩說道︰「我知那五光河水乃是從那道門聖地五霞山流下來的,河水有靈,兩岸自是奇花異草無數,可我亦有所顧忌。」
他壓低聲音道︰「想那五光河,上游直通五霞山,由山上道門管轄,常人難近,下游再分三截,第一截無人統轄,卻是妖獸無數,修士成群,像我這般身懷隱秘之人,現在境界不深,哪里能隨意拋頭露面?那第二截要再往東來,卻是到了那玉蔥山地界兒,陽清派更是我大興道門四大庭柱之一,甚至隱蓋三家之上,我正是惹之不起。再說他五光河最後一段兒更為險惡,不說到得盡頭化為兩股,一作紫沙江直通東頭兒大海,一作靜心河直往南海而去,這截支流南靠雙口丘,東臨多寶岩,北有浣花海,常年紛爭不斷,我還是不惹為妙!」
聞易說罷,接著道︰「不過那長今舌草卻不是什麼珍稀之物,在大興地界兒倒也不是沒有,想我一路往東而來,一為的是那煉體有奇效的鍛骨丹,二嘛……」說到這兒,他拍了拍自己腰間的一個破布袋子,這破袋子在外面看來不似什麼稀罕之物,可其實卻是那修士最為珍惜之物——儲物袋,接著道︰「記得那日老太監曾予我一個金布包,那時的我雖不是現在的我,但畢竟是前世後世,全系一我人,既已受人之托,自要忠人之事,將這布包送到地方,不然非要做了心結不可。也不知……他于公公究竟如何了,能不能活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