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庭自章帝,桓帝開始,日漸衰敗。此時雖然沒有了匈奴人的威脅,可羌胡勢力漸漸豐滿,對大漢常年掠奪,多有襲擾,可大漢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堪。宦官蠱惑壞政,外戚結黨營私,劉宏不理朝政,百姓揭竿起義,這等形式下,為了穩固外圍,和親一道,重又復生。
只是漢家也沒有那麼多的公主可以送,而且這等事情到底被視為失了臉面,如何肯將漢家血脈就這般的送出,所以這幾代中,多是選了宮女,美人之類下嫁到關外諸國。
當年劉嫣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只是恆帝年老,只求長生不求美色,故而一時明珠難發亮色。而且古時候每當皇帝駕崩,多有宮女陪葬的慘劇發生,結局好點的也只能在冷宮終老一生。劉嫣是個有心氣的女子,她不願意就這麼青燈白發度過一生,所以她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加入到了和親隊伍中,來到了居延城。
可這里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在這里,她劉嫣是孤身一人,她才是外鄉人。雖然她的身上背著個漢家公主的身份,可漢庭自把她們嫁出去後,恐就再也沒有念過她了。在她初來時,居延王已有十余位嬪妃,這一點倒是跟任何一個有權有勢的人都一樣。好在她艱險圖存,不懼重阻,硬是一步一步的往上爬,用她那驚人的美貌與過人的智謀,終于是坐穩王妃的位子。可又有多少人知道,當初多少次,她險象環生,若是一步不慎,只怕她現在骨頭都不知爛到哪里去了。可一旦坐上那個王妃的位子後,她還是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安全感,反而是徹骨的冷。十年前羌胡勢起,可漢家朝廷還是碌碌無為,只知尋歡作樂。這十年內,西域十五城或多或少都被羌胡所控,但居延城卻還算是獨立的。這不是因為那個老頭子還感念朝廷的恩威,是因為她——劉嫣。是她交好十五城,暗地里費了多少力,才沒有斷盡這十五城與漢家朝廷的關系;是她用盡心力,才說服居延王不入那羌胡麾下。她可從不敢指望漢家中有人如皇甫堅壽這般前來掃平十五城局勢,只期待著能拖一天就拖一天,讓羌胡多少有一點掣肘,那她也算對得起那些關中父老了。
是的,雖然這所謂的漢庭將她一個人扔到這孤城塞外任其自生自滅,不曾將其真的當做過一回事。對漢庭來說,她只是一個當做貨物交好過居延王的一個女人,是送出的一份可有可無的禮物。可她卻不能忘記關內的親人,朋友,那是一生的牽絆。所以當皇甫堅壽來到居延城後,也是她一手操持。在暗在明,在里在外,無論是軍需供給還是兵馬人源,她可都是盡了大力。那十五城中百姓的期待,漢使人未至已預先到達的聲名,連縱騎籌建的軍需,官民兩道的支持,可絕不是皇甫堅壽和那袁瑛兩個人可以做到的。
劉嫣口中大罵,眼里的怒火燒了起來,幾乎要燒穿她面上的厚紗,一個身子簌簌而抖。皇甫堅壽驚愕地望著她,兩人的目光在夜色中對撼著。誰也不敢首先服輸。
好一會兒,劉嫣才像是發泄完了心中多少年來的委屈,漸漸平靜下來,再次恢復她冷冷靜靜的面色,道︰「皇甫堅壽,這醉心花雖然不起眼,可卻厲害的很,即便你是壯年,也得有一刻鐘的時間渾身無力。這會你跟我說這些,是不是想要爭取時間恢復,可你不要想錯了,我劉嫣能夠走到今時今日的這一步,絕不是那些無知的女流之輩,所以……」說話間,劉嫣將匕首更加貼近皇甫堅壽咽喉,寒聲道︰「最後問你一句,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她的手是微微顫抖的,因為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結果。可她的心又是決然的,多少年的磨練,也足夠讓她忘記什麼叫大義。但她還是要給最後一個機會,因為面前這個男人的臉上居然沒有半點懼意,反而突見他笑了。
是的,在這樣的危局之下,明明知道若是不從劉嫣,她勢必會殺了自己,以免害了她的心上人,可這個男人還是笑了。
一怔之下,只覺得後者突然發力,一股不可抵擋的力量從這個男子的身體里涌現出來。
劉嫣只來得及用力劃過一刀,在他頸下帶出一串鮮血,可卻殺不死了。
一搏之間,皇甫堅壽已把那女子喉頭扼住,淡淡道︰「王妃,交出解蠱之法,我絕不會找你跟多擇的麻煩的,否則……」皇甫堅壽重聲道︰「我要你們給我小弟……陪……葬!」這還是他平生頭一次出言要脅一個女子,可只要想到他們為了他們所謂的權勢而斗膽打陳康的主意,給他下蠱,心中已然不肯冷靜,若不是看劉嫣是女子之身,只怕早已動手。
那女子還沒有從驚異中回過神來,這醉心草的威力可是早就印證過的,絕對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恢復,除非皇甫堅壽的身上帶有什麼解毒聖物。想到這里,劉嫣不免仔細多看幾眼,赫然在他的腰間那看到一個錦囊。那是一個金絲纏繞的錦囊,上面的圖像她也是熟悉的很,一見之下就不禁月兌口而出︰「這錦囊是誰給你的?是她嗎?」
皇甫堅壽聞言,卻是一愣。本以為今日在此見面,這女子雖是劉嫣,可也該是當日相見的那黑衣女子,但這回听來,這劉嫣顯然事前並不知道這錦囊的存在,也就是說她們是兩個人。正當他要詢問之時,劉嫣卻是慘笑道︰「對了,對了,怪不得你可以不懼這醉心花,原來是她幫了你。想那物乃是天下萬道之宗,區區醉心花,蠱毒又算得了什麼。你贏了,你贏了……」
「你是說這錦囊能夠解我義弟的蠱毒嗎?」
劉嫣卻沒有正面回答,她眼中的光彩一時全黯了。她本想用蠱毒之法要挾皇甫堅壽,可她失敗了,敗在一個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人身上,一時她的身體恣態分明變得好疲憊……好疲憊。她沒有哭,卻比哭的樣子還要悲傷,那是心死的緣故吧。她抬起眼寂寞的向夜色中望去,只覺得往日如她一樣璀璨的星空,今日是那麼的暗淡,那麼的落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