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什麼時候最容易失去警戒心?
有的人說是睡得正酣時,有的人說是男女歡愛時,也有人說是黎明欲亮時,當然還有填飽肚子時。
皇甫堅壽他們現在自然不會考慮去討論這個問題,他們要討論的是那塊肉最好吃,怎麼烤最好吃。這些漢子在戰時可以三天三夜不吃飯,只憑一股血氣支撐。不過這會卻是人人爭先,畢竟沒有人會不喜歡大塊肥美香肉,大鍋濃郁湯汁。
這里已經是大漢北地中部,少見異族。在邊關,因為兩地通商,胡人與漢人其實是雜住在一起,這是數百年文化交融下來產生的必然產物。也不是所有的羌胡人都喜歡爭斗殺戮,雖然現在北宮伯玉統治了大部分的羌胡部落,可有些受到漢家文化影響的部落也是選擇歸順漢庭,只求一份溫飽。
于此可見,羌胡人並不是不可規劃的。其實面對東漢政府最棘手的民族問題——羌胡,漢人中早已經有人提出類似于「以夷制夷,以胡制胡」的辦法。只是自漢安帝永初二年開始,羌人就反復無常的不斷發動反叛,涉及範圍相當廣泛,持續時間也很長久。在漢桓帝年間,西羌問題不僅沒有得到絲毫平息,反而聲勢更加浩大。其中自然有一定的民族相抗的問題,另一面則是羌人實在不堪忍受漢朝地方官吏對他們的殘酷剝削和壓迫。為求生存,只得不斷殺死漢人官吏,侵佔州縣以奪取生活所需。面對羌人的反抗,內憂外患的東漢政府根本就束手無策,只得求救于地方豪強,想借他們的力量來緩解西羌危機。
自漢光武帝劉秀建立東漢政權以來,地方豪強地主勢力就相當強大。東漢末期,由于中央政權衰弱,農民起義不斷,地方豪強便趁機兼並土地,擴充勢力。朝廷對豪強勢力的膨脹雖然深感憂慮,但又無能為力。在眾多矛盾沖突並發的靈帝時期,中央政府一方面想極力抑制地方豪強,另一方面又不得不利用地方豪強來鎮壓農民起義和少數民族的反抗。
就好比董卓來說。他的故鄉臨洮縣屬于邊遠地區,與西北少數民族羌人的居住地相鄰。董卓年輕時就曾經到羌人居住地游歷,依仗地主豪強的出身和富足的資產,多與羌族部落酋長交往。其人依靠那野蠻凶狠的性格和粗壯強悍的體魄,使得當地人們都畏他三分,就連周邊羌人也不敢有絲毫怠慢。羌胡首領為了保全自己,極力迎合趨附董卓,並且與他結為友好,稱兄道弟得以求暫時相安無事。後來董卓在軍中任職有了自己的部署後,為了利用和控制部分羌胡人已達到「養寇肥己」的戰略,就在羌人中培植和收羅親信,為自己以後的長遠發展打下基礎。在在野心趨使下,董卓絲毫不吝惜花費自己的家產,每當羌人豪帥來家作客,他便殺牛宰羊款待羌人豪帥,以取得他們對自己的支持和擁護。羌人一方面畏服董卓的凶悍,一方面感于董卓的「豪爽」,所以都歸附他,願意听候他調遣。一次,一個羌人豪帥見董卓家的牛羊宰得所剩無幾,便從老遠的地方趕來上千頭牛,贈給董卓。由此可見,董卓當時在羌人中的影響之大。除了結交羌人,董卓還注意保持自己在當地豪強中的地位和影響,憑著他非凡的才武,拉攏、兼並其他勢力,不斷鞏固和擴大自己的力量。他經常扮演游俠豪杰的角色,在當地享有「健俠」的美名。久而久之,董卓便也毫不例外地成了官府利用和招撫的對象,在涼州大肆發展實力,儼然成為當地的霸權所在。
皇甫堅壽早前的想法也是如此,希望能夠同化羌胡,免增殺戮,可他漸漸明白,要有這樣的結果首先自己的有完成這樣任務的能力——董卓卻是他的「先輩」了。此時的他,有更多的東西值得皇甫堅壽去學習。
「將軍,好了……」一聲輕呼,一陣美味,將皇甫堅壽拉回到現實。連璧的手藝一直是被眾人稱道的,不過他一個人也烤不出多少東西來。陳康要搶一份,皇甫堅壽要一份,其余人也不好意思辛苦他,只能羨慕的看著陳康這小子大快朵頤。
皇甫堅壽小小咬了口,直覺入口酥香,頓時消去了對以後的彷徨與不安,怎麼著也要先填飽肚子才行。
眾人分成十余個大小不一的圈子,各自說笑吃肉,好不快樂。只覺得這般日子才是人間最美好的日子,便是拿勞什子的金銀來換,也萬萬不肯換的。
忽然,有人唱起在西域學來的民歌,扯著個大嗓門也不知喝些什麼。不過緊隨著他,越來越多的人紛紛敞開嗓子。皇甫堅壽也是高興,輕輕隨著他們哼著。
倒是陳康,不甘落人于後,大笑道︰「張大破鑼,就你那嗓門,沒得將這里的野物都嚇怕了,咱們還吃個啥?」
那張大破鑼名叫張亮,因天生一副洪亮嗓門,在皇甫堅壽軍中任了傳令官,他一開口五百米外也能听個真切,故而得了外號「大鑼亮」。只是大概以往喊傷了嗓門,這會听著就跟破了個洞似的,軍中幾個好事者就幫他又改了個稱呼叫「張大破鑼」。
張大破鑼脾氣素來極好,在軍中有好人緣。因為這個,陳康也極為喜歡,常常逗他。張亮自然不會介意,反而唱得更響。眾人齊聲符合,一時間此處好似一個鬧集。
可正當他們唱歌吃肉的時候,威脅已經慢慢逼近。
稍遠處的坡地上,有安排著的哨兵。可他們都是軍中交情深厚,出生入死的兄弟。听到里面的人如此歡快,那幾個哨衛一時覺得思緒隨風飄著,直往那夢中無數次夢起的仙境。
空中突然想起幾聲悲鳴,好似被什麼給撕開一樣。
那哨衛想要听清楚,看清楚,卻發現身邊的同伴驀然迸發出幾股血霧,緊接著自己的身上一疼,只痛入心扉。還不等他明白過來,那空中又墜下十余個黑點,直直的往他所在而來。
敵人……
當他醒悟的時候,赫然發現自己的身體轟然倒地已無力動彈,嘴巴想要大聲叫喊以為示警卻只能吐出血污而發不出半點聲音。
怎麼辦?怎麼辦?
他不斷的鼓舞自己站起來,他的馬兒就在旁邊,只要割斷它的束縛,就可以向自己的同胞示警。如果他做不到這些,那麼在遠處歡唱的同袍不知有多少人將要閉聲,沉默在此。憑著這一點信念,他用盡力氣揉動著。
近了……近了……
他的眼已經花了,他的手甚至抬不動握著的佩刀,可他還是試著去割斷繩索,卻渾然沒有發現自己身後幾步處,十余個冷笑著的羌胡人正戲謔的看著他,嘴邊帶著殘忍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