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情緒不對!
簡雍強按下自己心中煩躁,哈哈笑道︰「我們現在是力不能及,等過了明年,只要我們在下邳的屯田稍有所成,瑯琊的這一片荒蕪田地,我們也一定讓它們重新長滿莊稼!」
這一番話,簡雍說得豪氣大生,諸葛亮怔了一怔,腳下沒停,望著這一片荒蕪田地,心中想的卻是,只怕到那個時候,瑯琊人民都逃亡跑光了!
听到「瑯琊」這兩個字,一直在旁邊的孫觀耳朵都豎起來了。簡雍也沒忘了他,回頭過來,笑道︰「仲永,這一年,你們兄弟可得好守著瑯琊,莫要讓別人偷了去!」
仲永是孫觀的字。
孫觀笑道︰「只要有我們五兄弟在,保管教使君大人放心!」
「嗯!」簡雍笑了笑,「放心自然是放心的,只是你們甲冑不齊,等到了下邳,我玄德說說,看能不能再勻點甲冑給你們!」
孫觀大喜︰「先生說的可是當真?」
「不敢說如假包換,盡力吧!」簡雍大笑,一手拎起寶兒,一手拎起諸葛均︰「你們兩個還小,回車上去坐著吧!」
說著將兩個小孩遞給了車夫,車夫接過,扔回馬車中。諸葛均寶兒兩個小茫然不知所措,孫觀看他連一個小小奴僕都這般照顧,心下一動,笑道︰「先生如此仁慈,說到必然做到的!」
「哈哈,這你可就錯了!」簡雍搖了搖頭,「下邳至今收整流民已近三十萬,其中二十歲以上,四十歲以下丁壯不下八萬人,就算他們每個人手上只拿著一把砍柴刀,你算一下這都得要多斤鐵了?」
「啊?先生莫不是將這八萬丁壯全部編練成軍?」孫觀先是奇怪不解,繼而有些不可思議,聲音里滿是不信。
「聰明!」簡雍邊走邊朝孫觀豎起大拇指,「不但這八萬丁壯要全部編練成軍,每個健婦,都要人手一把刀,至少讓她們殺只豬沒問題的那種刀!」
「呵呵,徐州五處鐵礦山,胊縣,莒縣,彭城,堂邑,下邳各有一處,現在胊和莒的鐵礦山都已經廢棄了,下邳鐵礦每天可產鐵五百斤,彭城,堂邑每天各能有三百斤,合起來,就是一千一百斤,不過這些鐵要優先供應的是農具更換新置用,然後才是兵器甲冑用,不瞞你們說,我來瑯琊之前,新招幕一萬五千兵,大部分拿的還是木棒在操練!」
「如此說來,使君今年已經編練精兵十萬都不止了?」孫觀一臉的不敢置信,問道。徐盛已經豎起了大耳朵,沒有吱聲,乖乖,十萬大軍!
吳敦張了張口︰「十萬,那每天得吃掉多少糧食?」
「哈哈!」簡雍大笑,「精兵,手里拿把刀就叫精兵麼?何況他們有的連把刀都沒有!」
孫觀點了點頭,其實他更在意的,卻是徐州日產鐵一千斤,一千斤鐵能打幾把樸刀,幾桿大槍,能造幾件鐵甲?
「這麼說來,先生剛才答應要給我們的甲冑兵器,也不知道要到哪個猴年馬月了?」吳敦聲音里有些不悅。
「看情況吧。」簡雍呵呵笑道,「如果真是急需的話,現在就給你們一批也不是問題,遲點的話,大概明年吧!」
「先生,某有些不明白,為何連女人也要一把殺豬刀?」這回提出問題的是徐盛。
「文鄉是瑯琊人,你也看到了,」簡雍手指著道荒蕪的田地和廢棄的人家,聲音有些僵硬,「匪過如梳,兵過如篦,百姓惟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引頸就戳!給他們一把刀,總不至于教他他們被人破門而入的時候,連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徐盛訝然!
「有一句話說,民不教以戰,猶若棄之,原話是這樣說麼,孔明?」簡雍問一旁默默無語的諸葛亮,眾人一同健步行走,諸葛亮已經滿頭大汗,胸口急劇的起伏著,不過依然努力的不落于人後。
諸葛亮深吸了口氣︰「原話是,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
「嗯,不錯!」簡雍點了點頭,伸手拍了拍孫觀肩頭,大笑道,「放心,我們在下邳招募流民,就得讓他們有點自保能力,我既然答應了要給你們一批甲冑兵器,就一定會給,只要老子不死,這帳就沒完!」
「先生的為人,我們兄弟自然信得過!」孫觀朝簡雍抱了抱拳,心中卻已經涌起了濤天巨浪,十萬兵,十萬受過訓練、被劉備救助活命的兵,從此以後,徐州,只怕就要成為劉備的鐵桶江山了?
這還只是個開始!
「對了,小亮,這一句話是誰說了?」簡雍又回過頭來,問諸葛亮。
「哪一句話?」諸葛亮猛然從震驚中醒覺,臉上微微有些發燒,喘了口氣,「這是聖人的話!」
「聖人?孔子?這句話是孔子說的?」
「是。」
簡雍大汗,按說孔子的《倫語》他是讀過的,這句話是出自《倫語》,他以前卻是真的不知道,在他那個時代,n多好事者以批孔子為己任,當然也有n多的孔子忠實擁護者,公說公有理母說母有理,不過把孔子跟這種全民皆兵統一武裝的軍國主義思想聯系起來,簡雍是無論如何也不曾有過的,這需要太豐富的想象力了!
諸葛亮也有些躊躇,簡雍一連三個問句,其實都是一個答案就夠,不過顯然應該解釋得更詳細一些,可惜,他也忘了具體出處是哪里了,他一向讀書不愛背文的。
不過記得這是孔子說過的話沒錯。
……
兗州山陽。
一個身高九尺的男子暴跳如雷︰「暫緩幾日,又是暫緩幾日,軍中已斷炊多日,你非是不知,到了現在軍糧還不與我送來,若是曹操不來也罷,曹操若舉部來攻,我如何能戰!」
聲若疾雷,男子對面一青衫文士恍若未覺,淡淡的抹去臉上唾沫,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冷冷的道︰「去年一年,兗州已是顆粒無收,今年又是絕收,各家實在是再拿不出糧食來了,將軍若是不信,殺了陳某便是!」
「你,你道某不敢?!」男子大怒,一手揪住青衫文士胸前衣襟,將這青衫文士提了起來,旁邊一人趕忙將他扶住︰「將軍息怒,將軍息怒,此事不干陳公台的事!」
「那干何人的事?」
「若你能擊敗曹操,那就沒有這回事!」那青衫文士冷冷的道。
「听你的意思,是怪某無能了?」高大男子雙目轉厲,仿佛一頭即將噬人的猛獸。
「公台慎言!」那勸架的男子回頭低斥了那青衫文士一聲,「軍爭,生死之事,呂侯豈有不盡力的道理,豈知天不亡那曹賊,竟讓他死灰又復燃了!」
「哼!」高大男子松手將青衫文士推開,回身坐下,恨恨的道,「我那些弟兄,身無甲冑,連口飽飯都吃不上,曹軍不來便罷,曹軍若來,如何能戰?」
這個高大男子,便是張飛最瞧不起了三姓家奴,誰挨上誰倒霉的當世第一掃把星、當世第一飛將、第一坑爹男的呂布,呂奉先!
青衫文士,就是曾被曹操引為月復心的陳宮,陳公台;勸架的,就是曾被曹操稱為可托以身後事的張邈,張孟卓。他們兩個,現在卻是曹操最咬牙切齒痛恨的人!
「我軍缺糧,曹軍同樣也缺糧,曹操縱然有心,也無法進攻我軍,正如將軍不能進攻他一般,這一點,將軍大可放心!」陳宮淡淡的道。
「曹操已經從袁紹那里借到了糧食,我們的弟兄卻還是一天只能吃一頓稀的,陳公台,你叫我如何放心!」呂布拔出寶劍,將身前幾案劈為兩半,大聲質問道。
本已坐下的張邈忙又站了起來︰「呂侯不必如此,袁紹那人我是知道,外寬內忌,曹操雖然從他那里借到了糧食,必然還有諸多為難,曹操一時半會,絕對是無法進攻我軍的!」
呂布冷哼一聲︰「曹操來不來打是一回事,可我手下的弟兄,總不能每日這般,連頓飽飯都吃不上吧!」
應該說,呂布雖然慣會坑爹,對手下弟兄還是不錯的,否則連番大敗之下,高順張遼等人也不會一路追隨他至今乃不放棄。
「宋憲不是帶人屠了成武徐家,將軍還擔憂什麼!」陳宮冷冷的道。
「你?」呂布「嘩」的跳了起來,「你道某不敢殺你?!」
「公台,公台,不要意氣用事!」張邈喉嚨冒煙,對著陳宮不住的搖頭,陳宮冷著臉,卻不看他,直對呂布毫不退縮。
本來陳宮還是能籌到一點糧食的,可是宋憲屠了成武徐家的事一傳開,那些有心捐糧的大戶又縮了回去,還跟陳宮放了狠話,如果呂布也跟曹操一樣,誰也保證不了他還能在兗州呆多久!
「將軍應該明白,我等奉你為兗州之主,並非讓你來屠戳兗州的!」陳宮冷冷的道。
呂布怒不可遏︰「若你們能為我籌到糧食,某也不做那殺人搶糧的事!」
「你自要殺人搶糧,又何必要我等為你籌糧?」
「你?混帳!」呂布又一次拔出寶劍。
陳宮冷冷的對著呂布,張邈長嘆一聲︰「將軍,公台,何必意氣用事?這能將曹操逼退不成?」
「這不是意氣用事,將軍應該明白自己該如何做!」
「軍中缺糧,我又能如何?」
陳宮與呂布幾乎同時說話,話音落下,又對視一眼,不再言語。
「許公前往徐州借糧,也該有消息了!」張邈松了口氣道。
「徐州未必有糧借給我們!」陳宮依然冷著臉。
「那何人有糧?」呂布問。
「袁公路!」
張邈有些遲疑︰「找袁公路借糧倒是可以,不過揚州太遠,緩不濟急,徐州?」
豫州汝南也是袁術的勢力範圍,不過袁術的大本營卻在揚州九江郡壽春,豫州的沛國又控制在劉備部將關羽手中,所以呂布找袁術借糧,遠不及找劉備借糧來得方便。
呂布大喝一聲︰「是某在兗州破了曹操,救了那劉備一命,今不過與劉備借點糧食,他若不給,某便踏平了他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