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孫觀斟酌著字辭,略有些猶豫,「先生博學多知,小的有個疑問,不知道可不可以向先生請教?」
「嗯?」簡雍有些奇怪,孫觀在臧霸幾個兄弟里,一向智計過人著稱的,不過他那智計,呵呵,簡雍是看不上的,只不過泰山不讓土壤,孫觀能文能武,若是能用,那也是一員大將之選,故而簡雍一直對他禮敬有加,此時看著他面帶猶豫,簡雍微笑著點了點頭,「仲永有話直說無妨!」.
孫觀笑了笑︰「我這回隨先生出征淮揚,曾做了一個怪夢,夢見一條小魚……」
「什麼小魚?」吳敦已有三分醉意,听得不十分清楚,湊過頭來,睜大了眼楮。
孫觀瞥了吳敦一眼,繼續道︰「小魚在河中過活,一日乘渦水東至大海,望著東海波浪滔天,十分欣喜,有心隨浪競波,又有些不舍渦水故園,因此十分苦惱,敢問先生,若你是那條小魚,先生將會如何去處?」
如果說在以前,孫觀雖然尊敬著叫簡雍一聲「先生」,不過那更多的是因為簡雍乃是州牧劉備的親信的緣故,不過自從這一回出征淮揚歸來,自州牧劉備以下,包括新近歸服的張昭,坐鎮下邳的孫乾,諸葛瑾,再沒有人懷疑簡雍乃是徐州牧劉備以下第一人,就是張飛,也隱隱惟簡雍馬首是瞻了,是以孫觀此時聲音里,也便多了幾分謹慎,雖然簡雍依然與他兄弟相稱,他卻絕不敢,再在簡雍面前稱兄道弟了。
吳敦是急性子的,總算耐著性子听完,待著孫觀住口了,再忍不住大聲奇道︰「什麼小魚?小魚還會說話?你沒喝多吧!」
孫觀卻不理他,自斟一杯酒,望著簡雍。
雖不知孫觀為何有此一問,也不知孫觀這一問,是為他自己,還是為臧霸而發,簡雍笑了笑,道︰「百川東流,總是歸之于海,小魚視渦水為家,乘興便往東海逐浪,興盡而歸,有何不可?」
孫觀展顏一笑,舉杯相祝︰「多謝先生!」
旁觀的徐盛,微微一笑︰「不知仲永說了是喜歡長居渦水,還是到東海逐浪?」
吳敦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想要張口,又不敢發問,有些泄氣,悶悶的自飲著酒。
也不知何時,門前站著一個侍衛,似有要事要稟報,簡雍朝他招了招手。
「先生,兗州來人了,自稱東平張邈,求見先生!」
「張邈?」簡雍推杯站了起來,張邈,陳宮,呂布,當下兗州鐵三角,歷史上,張邈是在去揚州與袁術借糧的路上被他自己的手下干掉的,現在袁術被干掉魂了,于是張邈來了徐州!
不過大耳朵眼下不在下邳,他去彭城拜會鄭玄了。
鄭玄一代經學大師,天文地理,古藉經典無所不知,百科全文式的人物,號稱有門生三萬,知名的有清河崔琰、清河王經、樂安國淵、汝南程秉、山陽郗慮、南陽許慈等,孫乾也是鄭玄的門生之一,還是比較學有所成的一個。大耳朵若是認真攀附關系的話,其實也是鄭玄三萬門生中的一個事情是這樣的,某次鄭玄去幽州講學,大耳朵當時正青春年少,也跟著去旁听了幾次,不過估計大耳朵也沒能听進去多少,他不是那塊料,所以大耳朵從來沒跟人提起過這事,鄭玄呢,雖然他號稱門生三萬,其實叫得上名來的,也不知道能有幾個,不過肯定大耳朵是不在其中的。
當然,這會大耳朵親往彭城拜會鄭玄,禮遇有加,沖的,就是鄭玄的名望,還有他的那三萬門生,至于大耳朵本人,他現在倒是不需要鄭玄門生這一塊光環加持了!
簡雍進來的時候,就見一個相邈十分儒雅的男子面帶愁色,有些心不在焉,見了簡雍進來,趕忙起身,深深一揖︰「鄉鄙之人張邈,拜見簡先生!」
舉止從容,態度誠懇,禮數十分的恭敬,叫人挑不出絲毫的做作來。簡雍以前並未見過張邈,不過沖他這份風度,簡雍便可十分的肯定,這不是別的誰假冒的。
簡雍微有些驚訝,驚訝于張邈居然會與自己這般屈禮,要知道,張邈可是老牌名士,早在十年前就已名列黨人碑,號稱八廚之一,出入卿侯之家,三公降階相候的,以仗義疏財之名為天下所敬仰的,比不得簡雍這真正的山野村夫!
不管心中對這老牌名士有幾分觀感,簡雍也不得不承認,此人名列八廚,絕不僅僅是因為他仗義疏財,本身,也有過硬的名士名範!
不好表面怠慢,也不能拿大,簡雍連連謙讓︰「下人招待不周,怠慢貴賓了,孟卓公來得不巧,玄德一早前往彭城拜會鄭康成,不知孟卓公此來,可有需要雍效勞的?」
其實張邈本意是先來找尋許汜的,不過許汜這一回也跟著去彭城拜會鄭玄了,並不在此,又听說州牧府里只有簡雍在,張邈便先尋了上來。
張邈臉上帶著謙遜,微微打量著簡雍,中人身材,面容清瘦,精神甚好,身上還帶著酒味,听聞劉玄德已在徐州下了禁酒令張邈收斂心神,面帶戚容,長揖至地︰「兗州受曹孟德殘戮,我等走投無路,特來向劉使君求收留!」
「呃?」倒沒想到這麼快呂布就撐不住了,不過徐州這邊收到的情報,顯示兗州還在大戰未休,簡雍連忙扶住張邈,關切的道︰「孟卓公不必如此,曹孟德雖強,呂奉先乃世之猛將,孟卓公仁義播于天下,陳公台智略過人,曹孟德何以至逼凌孟卓公等?請先坐下!」
張邈嘆了口氣︰「我等無能,實是慚愧,曹操殘暴不仁,為求一戰功成無所不用其極,我軍又缺糧少甲,實非曹操敵手,視普天之下,惟有劉使君能制曹操,故,邈此番厚顏來徐州,請劉使君救我等一救!」
說著,張邈略一停頓,看著簡雍誠懇的道︰「今日雖然劉使君不在,天下皆知簡先生多謀善斷,是劉使君第一信任的,萬望簡先生勸勸劉使君,救我等一救!」
說罷,張邈長跪而起,一拜至地!
「孟卓公,萬萬使不得!」簡雍慌做一團,急著上來攙扶張邈,不得不說,張邈這一番姿態做得十足,而且,以簡雍對張邈的初步印象,這應該是一個誠摯君子,像呂布這樣的人能視他為生死之交,曹操也曾一度對他托以後事,想必也正是因為這一點。
張邈舉起身來,嘆道︰「簡先生,曹操對徐州之仇念念不忘,若是讓他定了兗州,必然復伐徐州,生靈涂炭,為徐州百姓計,為兗州百姓計,簡先生,你我二家,都應該合起來,共同對付曹操!」
「呃,」簡雍扶著張邈坐下,微一沉吟,道︰「孟卓公,想必許先生已有傳信回了兗州,不知許先生可曾與孟卓公實言徐州現狀?」
許先生,就是許汜。
許汜一去不回,自然有書信回報兗州,至于具體怎麼說,簡雍卻不得而知。
張邈微微一怔,道︰「許公只言徐州缺糧,他借糧不成,無顏再回兗州!」
簡雍微微點了點頭,張邈有些失望的道︰「簡先生,難道你與劉使君,就這般看著曹操吞並兗州?」
借糧?求收留?
若是呂布陳宮等人逃到徐州來,還真是不能不收,而且,大耳朵也說了,他是要倒履相迎的!微微一頓,幾個侍衛奉了茶點上來,簡雍心思疾轉,道︰「敢問孟卓公,當今天子正困頓西京,孟卓公如何看待此事?」
「呃?」張邈愕然,簡雍並不拒絕,反是追問自己這麼一個從未考慮過的問題,張邈嘆了一聲︰「天子蒙塵,乃是我等為人臣子不忠之故,卓愧為人臣,恨不能提一勁旅躍馬西京殺盡涼州賊逆,還天子于舊都,唉!」
簡雍點了點頭,嘆道︰「孟卓公所言,正是玄德每常與我說的,前日玄德大破袁術,卻也不得不退師而還,正是因此!」
「願聞其詳!」身已在徐州,張邈倒是不急于簡雍給他一個承諾,畢竟是借糧相助,還是收留,都不是簡雍能做決定的。
「徐州兵微將寡,我雖有心殺賊,怎耐力不能及,而且,天子蒙塵多年,無一人興兵相救,孟卓公,為人臣子,怎麼只是愧疚,而不付諸于行動?」
張邈聞言更是滿面愧色,當年關東結盟,他與袁紹、曹操,還有袁術共同倡義,號稱將要討伐董卓,解救社稷,而今袁術被劉備斥為亂臣賊子,他自己,又與袁紹、曹操反目成仇,解救社稷已成了一句空話、笑話!
「當年酸棗結盟,亦是轟轟烈烈,卻不想轉眼成空,往昔生死之交,今日卻成了不死不休之寇仇,」張邈語帶傷感,長長一嘆,眼角已然微紅,「我所恨袁紹,正是因為,此輩滿嘴大義蠱惑人心,到頭來卻不過是他狼子野心,為懲縱彼一人之私欲!亂國者,正是此等人也!」
說到此處,張邈言辭激烈,不能自已,簡雍在一旁,也贊同的點了點頭,好似被張邈打動了,張邈收回心神,微吐了口氣,凝視著簡雍,拱手正色道︰「敢問先生,劉使君亦有意奉還天子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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