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直都是在魔障般瘋狂地叫嚷著「敵襲」而對周邊地一切充耳不聞,張知秋是在馬匪們開始換馬之際被張朝晉從矮牆後直接拖倒拉走的,滾了滿身地血泥。
從之前地經驗來看,緊隨這最後地沖刺而來的,必然將是漫天密集的箭雨,此刻的張知秋手無寸鐵,而張朝晉也僅僅只是有一把隨身地腰刀,對于刁鑽、凶狠的集群弓箭,幾乎沒有任何地防護力。
相比與蠻族,馬匪們不僅僅是戰力較弱,在弓箭方面更是與蠻族相差甚遠,但即便如此,也絕非是輜重營的官兵們可以與之正面相抗衡的,張朝晉若非急到極致,也是絕對不會采用如此激烈地手段來對待張知秋的。
按照張朝晉今天所獲得的經驗,當戰馬進入到最後地沖刺階段之時,最多只需幾息之後便會有箭雨落下,而他此刻所要做的,便是搶在道路被箭雨封死之前,將張知秋先拖到一個較為安全地所在。
事實上,由于張知秋的建議,所有大小糧車上的擋板在先前地戰斗中都已經被拆卸下來充作了臨時的擋箭牌,而這些擋板也確實是不負眾望地有效保護了一線地士卒與役夫們,使他們在漫天地箭雨中仍然可以從容不迫地將手中的長槍使出吃女乃地力氣投擲出去。
比起射箭而言,投槍幾乎可以說不需要什麼技巧。
一個合格地弓箭手,至少需要一個天賦不錯的人三年地苦練不輟,而輜重營的役夫們練習投槍,則平均只有不到三刻地時間,大約相當于四十五分鐘。
不是沒有更多地時間去練習,而是張知秋擔心太多的練習會傷及肌肉,倘若屆時接敵時役夫們卻因為手軟骨酥而出不了手,那才是真叫一個杯具。
不過,投槍也可以算做是一個易學難精的技術活,在達到平均水準線之後,任何一厘米距離的提升,都是要付出一般人難以想象地巨大代價的,而這種提升,在輜重營當前地狀態下幾乎沒有任何地意義。
在戰場上來說,最大地殺傷力源自于最大密集度的火力——無論是箭矢、火槍、還是張知秋地山寨版標槍、乃至于士卒本身地密集程度,都是遵從于這一個準則的,而殺傷力的大小,取決于整體地平均實力而不在于少數地杰出個體。
但是,在眼下這個時刻卻不要說是什麼投槍,就連擋板也因為要與大同援軍去搶時間而被重新地裝回車上,以運載那些繳獲地物資了!
對于張知秋而言,比較走運的是此次這些馬匪們並沒有如同以往一般先行射箭,而是直接地揮刀馬踏聯營!
張知秋在事後也曾認真地復原過此次戰役,對于半天雲的這種選擇,他也不得不承認是最為合理有效的選擇︰馬匪的人員結構五花八門,但總體實力和體力卻是不比蠻族的八旗士卒,如果是墨守成規地先行放箭的話,他們必然會需要有一段緩沖以恢復體力的過程。
而輜重營,在那一刻所最需要的,卻便是這麼一小段時間的緩沖!
事實上,因為急于吃下眼前這塊從天而降的大餅,不僅僅是輜重營那些少量地準重甲步兵卸去了盔甲,就連對陣騎兵時最有殺傷力、也最為有效地長槍兵們,此刻卻也幾乎是赤手空拳地手無寸鐵——因為他們要以區區數百人在最短地時間內來監管和接收將近三萬名役夫所上繳地物資!
正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當半天雲的騎兵終于席卷而來的時候,輜重營內唯一還有一戰之力的,便是始終都甲冑在身、兵器在手的張繼宗所屬黑衣士卒了,而他們也確實是于第一時間便沖上了第一線的。
其實是不沖也不行——早在五十米開外的時候,半天雲便也已經鎖定了這隊看起來極其精銳地黑衣士卒了,而且他們看起來也是此時整個輜重營內唯一具有戰斗力的一只武裝了,半天雲下意識地將他們視之為是張建東的親兵侍衛。
在任何時代,親兵都是不會遠離自己的主將的,半天雲此刻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要首先拿下輜重營的首領張建東!
在冷兵器時代,領兵將領地重要性是現代人所無法理解的,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只要一軍主將陣亡,那麼這只隊伍的失敗便幾乎已經是注定了的!
半天雲的心頭火熱,咬牙切齒地用戰馬撞飛了似乎是打著「殺人先殺馬」地主意率先沖上來的黑衣小旗,緊接著不顧胸脯鮮血淋灕地戰馬的哀鳴,反手將左翼撲來地另外一個黑衣士卒持刀地手臂一刀劈飛!
需要指出的是,這些身為軍中「憲兵」地黑衣士卒,一如現代的憲兵通常只配手槍般全部都是只配著繡春刀,雖然看起來威風凜凜,但若在與騎兵的對陣中,那就是個渣!
是役,忻州營虞侯張繼宗所部團滅!
黑衣士卒們的拼命,多少給其他的官兵們爭取來一些時間——他們于第一時間一哄而散,四處地去尋找自己的武器,雖然狼狽,但客觀上卻也避免了被馬匪們一舉集中消滅的結局。
說到這里,必須要指出的是,雖然是由于輜重營的全部人馬貿然出營才導致了這次悲慘地屠殺,但是那些正自堆砌在轅門前的雜物與車輛,卻也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阻礙馬匪行動的作用。
如果半天雲此刻仍有足夠地兵力的話,這些雜物與車輛絕對並不足以成為其前進的障礙,但是對于目前僅有二百余人、且有著將近三分之一傷患的馬匪們而言,輜重營無論是人還是東西,都顯得有些太多了!
事實上,由于一直都是扮演著督戰隊角色、而始終沒有參與之前戰斗並由此而得以保持著巔峰體力地黑衣士卒們的搏命之舉,已經身心俱疲地馬匪們的戰斗力也呈急劇下滑地狀態,這也導致了在之後地戰斗中,輜重營的軍民們大多都是傷而不死,雖然傷亡的數字很大,但最終陣亡的卻並不太多。
在戰事將起的時候,張知秋便被張朝晉連拉帶拖地扯到了儲糧區一個不起眼的軍帳之內,在那里張知秋見到了身穿一身普通士兵服飾地張建東和平民裝扮地張繼宗。
戰事隨即展開!
自感抱愧的張知秋不願意在帳篷內接受張建東精銳衛隊的保護,在意圖將在附近一輛改裝糧車內瞭望敵情的衛兵替代下來未果後,干脆直接爬上了此地最高的一個糧跺!
戰事從一開始便陷入了白熱化地階段,被半天雲打的措手不及地輜重營從一開始便陷入了崩潰之中,如果不是因為唯一地出口處被馬匪們所佔據的話,所有地役夫們定然已經是跑的一個不剩了!
戰斗地結束,一如它的開始時那麼地突兀。
半天雲是在自己佔據著絕對優勢的情況下,突然間主動地開始與輜重營軍民月兌離接觸的,張知秋驚訝之余大喜,不顧死活地從潛身地糧跺上站了起來,遠遠地卻是看到了從大同方向所升起地一柱筆直地狼煙!
這一次,應該是大同地援軍真的快要到了!
一般來說,除邊關地烽火台之外,明軍並沒有使用狼煙告警的習慣,反倒是在草原上的蒙古人經常使用這種手段,而通常在草原上活動的馬匪們,顯然也是學會了這一招招數。
看著再次開始陸續換馬的馬匪們,張知秋的眼淚終于忍不住地噴涌而出!
從小到大,張知秋從沒有象這一刻這般地恨過一個人,而這時在他的心中,半天雲和他的馬匪們便已然被張知秋視之為此生不死不休的仇人!
是役,輜重營的三萬役夫付出了將近一萬的傷亡,其中死亡人數將近千人;忻州營幾乎人人帶傷,戰死士卒超過三百——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但所有這些傷亡中的九成以上,卻確實都是由半天雲這二百多人的「回馬槍」所造成的!
而輜重營的戰果卻更為驚人︰此役共殺死大金國正白旗甲喇額真索額圖以下蠻族官兵九百八十七人,各族馬匪七百六十三人,無俘虜。
事實上,在被計入蠻族官兵的戰績中,真正的正白旗士卒只有五百余人,其余的都是主體為關外漢族所構成的「包衣奴才」,其中包括有少量地朝鮮人和蒙古人,但這些人也剃頭日久,因此一貫也是被明軍以蠻族來報功的。
從殺敵的效果來看,超過九成的蠻族是死于投槍之下;而那五百具踏張弩,盡管使用它們地忻州營士卒非常地手生,但那孤注一擲地一輪近距離攢射,卻仍然是直接地干掉了三百名以上最悍勇的馬匪!
相比之下,由傳統地弓箭給馬匪們所造成的傷害卻是極其地有限,在輜重營地弓箭手上千名役夫總計射出數萬枝最好的雕翎箭之後,給馬匪們所造成的,卻大多只是一些戰斗中都不減員的輕傷員罷了!
箭矢雖然好,但這些射箭的人卻是太無力了,即便是被正面射中,只要不是倒霉地正中要害,蠻族與馬匪們都極少有斃命的。
當然,即便是射傷,也還是極大地削弱了蠻族與馬匪們地戰斗力的,否則只是在第一次被沖擊的時候,輜重營就有可能會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