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蠻族與馬匪尚且還在沖鋒的時候,那些在完成了自己「人形機械手」地使命、將手中地長槍傳遞出去的輜重營老弱們,便已經在第一時間撤回了自己地駐地的,同時聚集在這里的,還有那些在之前已然不幸中招的傷員們。
與現代的軍隊不同,在這個時代並沒有什麼戰地醫院,因此那些受傷地士卒與役夫們,都是在領到一些傷藥後、被各自地送回到自己所屬地小隊中去修養的。
事實上,在冷兵器時代的軍營中,即便是連軍醫也很少甚至于是沒有的——中醫本身對于外科並不擅長,因此在軍隊中所能起到的作用也不大,以忻州營為例,也不過只有一個醫術普通地醫師帶著三個徒弟,主要也還是服務于官兵們的日常疾病治療。
當落向輜重營中的弓箭停止之後,還能夠行動的役夫們便也大多開始向帳篷外匯聚——其實弓箭基本是落在一線地環形防御圈附近的,但大家還是習慣性地要往並不安全地帳篷里去躲。
當張知秋向此處亡命奔逃而來的時候,匯聚在帳篷外的眾人們便也一哄而散了︰這些人雖然也都分有一根長槍,但卻根本沒有受過任何地訓練,有些人此刻更是連木棍都沒拿一根,不跑那就是在等死!
張知秋其實也已看到了帳篷外眾人地窘態,原本是想改投他處的,但在看到幾桿被人胡亂拋下地長槍之後,還是決定跑了過去。
說起來,張知秋雖然不會什麼武功,但是他身高馬大、力氣驚人,在對陣一般地蠻族和馬匪時並不落于下風,之前如果不是打的興起、將長槍當作木棍來掄的話,也不會被白甲兵的長柄斬馬刀砍斷了槍桿而不得不逃!
相比于明軍的孱弱,以肉食為主的蠻族地身體素質要好上許多,他們的兵器也多出來許多狼牙棒、斬馬刀、宣花斧、渾鐵槍、甚至于熟鐵棍等重兵器,對陣明軍的時候佔盡了上風。
張知秋原本是想等到逃離白甲兵的追趕之後、再去找把趁手地兵器的——其實他原本是根本就沒有想著要參與這種白刃格殺的,否則以他如今地身份,在輜重營中找一把稱心如意地兵器還不是手到擒來。
但是,張知秋根本就沒想到輜重營的防線說破就破,事先完全就沒有一絲地征兆,雖然那個缺口旋即便被海量地投槍所封死,但已然突入進來的少量蠻族精兵,還是給輜重營帶來了極大地麻煩和今日第一次重大的傷亡!
張知秋是在跑到自己那個帳篷的前面地時候被追及的,當時他為了盡早地拿到武器而放棄了之前之字形的逃跑策略而改為直線,悲催的是那個白甲兵雖然長得毛躁、但腦子卻並不太笨,直接便看破了張知秋的意圖!
時間不長、但激烈無比地追逐,讓張知秋對于身後急促地馬蹄聲儼然有些免疫,因此當那匹妖孽地戰馬于十米外騰空而起的時候,滿心只有前方一柄長槍地張知秋根本就沒有留意馬蹄聲的變化!
當驟然間听聞馬蹄聲在背後五米處開始響起的時候,剛剛才把手掌伸向地上長槍的張知秋已然根本來不及變向,心中不由地慘呼一聲不妙!
這個白甲兵所持的是一柄長把斬馬刀,在馬上的有效殺傷半徑達到了兩米,而那匹妖孽地戰馬在全力沖刺時居然能夠一躍五米,那豈非是在下一刻便可以直接地踏到自己地頭上?!
戰後,張知秋曾經親自地檢驗過這匹戰馬,在它的後臀發現了一個仍在滲血的傷口,形狀卻是與這個白甲兵斬馬刀的柄端尾刃相同,由此也才知道,這匹戰馬的那一躍,大約也就算是它此生中的一個絕唱了!
「小心啊!」
「當心!」
就在張知秋心中第一次地泛起一絲絕望之意的時候,兩聲喊叫也幾乎是同時在他的耳邊響起,一個身影從張知秋的左側急撲而至,而帶著尖嘯風聲地斬馬刀也在白甲兵地暴戾狂嘶中疾斬而來!
刀過!
人倒!
發髻起!
做為一個現代人,張知秋自然是沒有發髻這種東西的,這是那個在緊要關頭將張知秋撲出馬蹄前方地役夫的——盡管沒有看到此人是誰,但張知秋卻是聞到了一股似曾相識地、極其濃烈地口臭味道!
「我靠啊!」
不顧摟著自己地那雙手臂的劇烈顫抖以及耳邊震耳欲聾、慘絕人寰、聲嘶力竭地非人慘叫,張知秋也在發出一聲非人地慘叫後,以一種更加非人地速度從這雙溫暖地懷抱中連滾帶爬地翻滾出去,手中卻還兀自不忘緊握著那柄幾乎讓他就此送命地長槍!
不用去看這個如今保有一個新鮮出爐地「地中海」發型、一如日式鬼片中的豬腳般只見發絲、不見頭臉地役夫,僅僅只憑那個幾次進入到自己噩夢中地「熟悉」地口臭,張知秋便可以毫不猶豫地肯定這個披頭散發、叫的猶如上架待宰地母豬般的家伙是誰!
這麼形容一個自己地救命恩人顯然是有些不夠厚道,但張知秋卻實在是無法對這個給自己帶來過巨大困擾地男人有所好感︰那個曾經與張知秋同床共枕、並且在睡夢中把他當做自家老婆摟在懷里親熱的忻州役夫,吳二柱!
吳二柱是輜重營里第一批受傷的人之一,在第一次地戰事中,他便被一只刁鑽地狼牙箭射中了左臂!
事實上,張知秋此刻也顧不上對吳二柱有什麼想法,因為那個白甲兵在一刀走空地砍掉吳二柱地發髻之後,已然是再次狂吼著向張知秋劈來了第二刀,完全地不看就在自己腳邊將頭埋在雙臂間嘶聲喊叫、瑟瑟發抖地吳二柱!
張知秋以槍杵地,借力再翻——他這時根本就連起身的時間與機會都沒有,如果沒有手中地這柄長槍,甚至就連翻滾逃離地機會都沒有!
刀過!
槍斷!
人滾!
白甲兵縱聲狂笑,雙臂揮處,第三刀再起!
張知秋此刻,當真是已然近乎絕望了︰當那柄用來借力地長槍被砍斷之後,只憑他自己的力道,根本不可能在白甲兵地斬馬刀落下之前滾出足夠遠的距離!
在這一刻,張知秋的心中所思卻是並非害怕,首先想到的卻是自己死後是否能夠「回到」現代;接下來才又想的是我要如何才能躲開這必殺的一刀!
在這一瞬間,張知秋恍惚間卻是看到了一座光禿禿、恍若饅頭般地山頭,心中更是不由地升起一股不合時宜地欣喜之意,只是在轉瞬間又看到「饅頭山」上一道如刀砍斧削般地懸崖峭壁之時,腦中驟然一痛,竟也宛若是被當頭劈中了一刀一般!
這些事說來話長,但在張知秋在腦中一痛、眼前一黑之余定神再看時,那個白甲兵的斬馬刀也才不過是剛剛舉起!
看到這里,不甘就範地張知秋立即準備再次翻滾,不料卻是腦中一痛、眼前一黑,手腳也瞬間變得酸軟無力,卻是哪里還能動得了分毫!
「不要動!」就在張知秋心中終于泛起一股絕望之際,一聲熟悉地斷喝就是在他的耳邊炸響,張知秋不由地露出一絲苦笑︰監管自己的那個親衛,這就終于地及時趕到來給自己送終了麼……
接下來的事情,張知秋由于是躺在地上不得而知,是在他終于被一臉傻笑地老孫頭看的臉紅、而不聲不響自己從地上爬起來以後,才慢慢從張秀才地口中听評書般地得知的。
撇除那些被張秀才自己添加進去地私貨,張知秋最終得以得出地結論是,自己的這一條小命,原來卻是那個自己一直都對之不假顏色、但卻從來都是對自己笑容以對地那個陰險的「笑面虎」親衛以命換命而來的!
當事時,就在張知秋即將要被白甲兵一刀梟首的時候,那個「笑面虎」親衛終于精疲力竭地拼死趕到了。
在那個時候,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任何人都已然無法改變白甲兵殺死張知秋的決心與意志了——哪怕這個白甲兵正在冒著自己也要被殺死地極大風險!
在這個時候,張建東的親兵們已然在親兵統領張石的親自帶領下殺奔了過來,這些人是整個忻州營中武力最高的那個階層,即便是面對蠻族地白甲兵,雖然一比一是絕對會死,但五比一便肯定可以至少打個平手。
此刻從四下里圍殺而來地或飛奔、或騎馬地親衛,足足地超過了有十人,但這卻仍然不能動搖白甲兵那柄已然高高舉起地斬馬刀!
在這個時候,距離張知秋最近的,除白甲兵以外便是已然陷入崩潰而正自嚎啕地吳二柱;而距離白甲兵最近的,便是正自從後方飛奔而來、喘的已經象條老狗般地「笑面虎」親衛了。
在這個時候,確實是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夠改變白甲兵堅定地信念的,但好在還有一匹馬能夠做到這一點——那匹近乎于妖孽地、白甲兵所騎地戰馬!
「笑面虎」親衛承擔了勸說這匹戰馬的重任,但他用來勸說的方式比較特別︰不是用嘴,而是用刀!
刀起,妖孽戰馬兩腿齊落!
刀落,「笑面虎」親衛頭顱飛起!
ps︰晚了幾分鐘,還算是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