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州營千戶張建東的傷勢已然大有好轉,雖然還未痊愈,但已行動無礙,不過,他最近幾天的日子卻是並不好過。
輜重營此次的戰果太過于驚人,當日清理出來的蠻族與馬匪地上千具尸體,幾乎嚇傻了擺著戰斗陣營沖來地大同邊軍五千名最為精悍地騎兵.
事實上,當前方的游騎兵將此間地戰果報知來援地兩位參將田豐、關海山時,二人的一致反應是此事有詐,因此雖然沒有是不進反退,但卻是當即便是原地展開了戰斗陣型的;只是在後續地消息不斷地傳來之後,這才小心翼翼地整軍緩行。
二人都是行伍多年地老將,與蒙古人和蠻族都曾有過豐富地對戰經驗,雖然規模都也不大,對于他們的戰斗力卻是極其地了解的,而數月之前與蠻族地那一場大戰更是記憶猶新,因此盡管游騎兵們的報告眾口一詞,二人卻全都是執意不信。
不是田豐和關海山太過于膽小、謹慎,此番他們卻是身為一軍主將,如果因為決策錯誤而導致慘敗和重大傷亡的話,輕則罷職、重則砍頭,根本沒有任何人能夠救的了他們!
而田豐所慮就更多,他本也不是胡雲峰的嫡系親信,自打此番援軍不以關海山這個總兵親信地參將統兵而是自己,他便打定主意要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了——哪怕只要出了一點點地問題,這板子也絕對是會落在自己地頭上!
但是,接下來的事實卻是讓他們大為震驚;但在難以置信的同時,卻也並不耽誤二人欣喜若狂、同心協力地在以殘敵未清為由、將輜重營予以接手和管制之後,以最快地速度派人趕往大同報捷!
不過,張建東也並非是官場菜鳥,在張繼宗的提醒之下,搶在大同援軍到來之前,便將所有地游騎兵派出了足足一半,悄然分道趕往忻州和太原報捷。
原本,張建東並沒有將忻州地方放在眼中,但張繼宗提示,且不說忻州營日後在駐扎地方時定然要在各方面多與仰仗之處,僅是此戰,若沒有這三萬忻州役夫,是根本萬萬打不出這個戰績來的,是以這份功勞,卻是必定要與其分潤的!
當然,更為重要的是,張繼宗希望能夠借助新任忻州知州張克儉在官面上的力量,來共同抵御大同方面必然會有的搶功行為——哪怕是一定要分功,那也是要給自己地頂頭上司、山西都指揮使司的啊!
說起來,當輜重營在執行此次軍資運輸任務之時,在一定程度上便也可以視之為是被臨時列入到了大同戰區地管制與統御之下的,因此即便就是對外宣稱是大同軍鎮打了這一仗,也並非就是全無道理。
換句話說,大同方面確實是存在著搶功地動機與可行性;至于說戰後如何敘功——如此潑天地戰功,小小忻州營一個千戶難道還想吃個獨食不成?
這種可能,就連張建東自己也根本就都沒有想過!
田豐和關海山在得知張建東已然向太原的山西都指揮使司、總兵和巡撫衙門等各處報捷之事已是兩天之後,一時間幾乎將二人氣的半死。
事實上,兩天之前二人便聯手將輜重營公開派往大同地報捷信使以「戰事未竟」為由予以了暫扣,更是藉此而對輜重營一應軍民全都嚴加管束,所有人未的允許便連輜重營轅門都不許擅出的,卻不料竟然是出了這等紕漏!
兩天來,除第一天援軍初至之時、田豐與關海山接見過忻州營部分將佐之外,便連張建東這個輜重營的最高統領都還沒有接見的——一來是張建東傷重、難以起床晉見,二來彼此間官階相差太遠,無論是見與不見,那都絕對有著非常充足地正當理由!
不過,雖然知道是張建東暗中做了手腳地將他們擺了一道,但田豐與關海山卻也拿他沒有任何地辦法——不要說是二人,便是大同總兵胡雲峰在明面上也是無奈張建東如何的,畢竟忻州營並非屬于大同軍鎮序列,如此暗中使些手腳尚可,官面上終究還是有些不大方便的。
雖然知道這個消息是張建東有意放風給他們的,但知道生米已然煮成熟飯的田豐二人,也只能是暗自地摔杯子生氣,卻是無法拿到桌面上來說事的;無奈之余地田豐,也只好是匆匆地結束了兩天來的「征剿」戰事,全軍拔營,帶著輜重營返回大同。
乘客張朝晉得以知曉的一些事情,還是張建東在進入大同之前,千方百計地在城外留下地一些人告知一二的,但對于他們在進入大同城內的情形如何,卻是完全地不知了。
事實上,雖然忻州營被以軍令的名義滯留在了大同,但和他們一路同行而來的輜重營地役夫們,卻是在兩天之後便被打發出大同了。
這些人數量驚人,每日地飲食開銷耗費很大,而且傷患眾多,所耗醫藥之資更是不菲,大同方面無人願意背負這個負擔;更為重要的是,忻州役夫此番死傷慘重,如今天氣雖然轉冷,但尸體也不耐久放,還是需要盡快地入土為安的。
張建東曾經派人混跡其中出了大同城,但大同軍鎮是直接地派一營官軍代替忻州營將他們「護送出境」的,並且隨即在與忻州交界地朔州駐扎下來,以搜捕蠻族和半天雲殘部地理由封鎖了忻州與大同間地官道和周邊地小路。
在幾經試探之後,這些人中有兩人失手被抓,在自稱是忻州營留守駐地的官軍、欲往大同請見千戶大人有要事稟報之後,被大同邊軍直接「護送」去往了大同城;其他人至此,也只能是死心另想辦法!
這些人在當日見到張朝晉等人回來後自是大喜,一番哭訴之後,當日便已派人進入城中報信了,但自此卻是有去無回,再也沒有人能夠出城來與他們會合。
張朝晉等人見此情形,便也全都沒有進城、而是又經由揚威堡隨最新出塞地商隊返回了草原去搜尋張知秋。
正因為如此,張朝晉今日在見到自稱從大同城內出來的梁二時,也才會對他那麼地感興趣,後來也是由他口中得知,如今能夠出城的,基本都是軍方人員和各大衙門的官差、以及與他們有著種種緊密關聯的人,比如近日來陸續進入草原地那些商隊。
事實上,這些商隊都便是大同軍方和各大衙門所派出地搜尋隊了——不過,他們也一樣還是會象正常商隊般與草原各族交易的,因為這本來也便是他們的「正業」!
「你也別送了,我們就在這里別過吧!」在大同前往忻州地官道之上,張知秋沖著戀戀不舍地張朝晉再次地擺手︰「大同城我是不會去的,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或許還會添亂,還是先回忻州城去坐等佳音吧!」
早先,在張知秋與張朝晉走到大同城外與忻州營留在城外的人匯合之後,得知城禁並未放開,與城內的聯系也還未溝通——畢竟忻州營只是一個小小的地方駐軍,離了自己的那一畝三分地,根本就是睜眼瞎一個,什麼都不是。
在這種情況之下,張知秋自然是不會傻到一頭鑽了進去,于是提出自己先行返回忻州,張朝晉雖然不舍,但卻拗不過張知秋的堅持,加之張知秋所言也頗有道理,這才有了這「十里亭相送」的一幕。
其實,以張知秋來自于現代的見識,未必就不能在這官場傾軋中出些餿點子幫忙,只是他還看不上張建東的這個小小地忻州營,因此也才不願意與他們有太多地利害糾葛。
臨行之際,張知秋還是向張朝晉要了一個人,不是為了要讓他保護自己,而是在張知秋返回忻州城後將戰馬和兵器帶到忻州營。
對張知秋來說,他不願意自己在世人眼中被打上忻州營地印記,那麼便要事事一切都考慮在先。
張朝晉原本想要自己來承擔這個角色,但張知秋以他的目標太大為由而拒絕了;而張朝晉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卻也沒有給張知秋帶些盤纏,這讓胖子日後在忻州城卻是落魄了許久的。
「如果我所料不差,太原那邊的人應該已經是在路上了,你如今所要做的,是與他們在進入大同城前匯合,將最近所發生的事情逐一地稟明,這對于張將軍和忻州營才是最大地幫助!」張知秋對張朝晉正色直言。
張朝晉含淚應了,卻是隨手摘下來張知秋掛在戰馬上的斬馬刀,讓胖子一口氣堵在嗓子眼里,再也說不出什麼「肺腑之言」了。
大明對兵器一直都是管制的,雖然有所放松時緊時松地管的不是很死,但最大的底線也僅限于刀、劍等「輕武器」,象斬馬刀之類的重兵器還是絕對不允許進城的,如果是弓箭,也是只有在將弓弦取下後方可以通行的!
佔了便宜還想要賣乖——真當這古人便是傻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