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痛苦
心中打著不那麼如意的小算盤,太過急著與忻州營劃清界限的張知秋,此刻卻是要開始頭疼,自己究竟怎麼才能來搞點銀子填飽自己的肚子了!
站在北風已然開始時不時地偷偷模模來畫圈圈地、空蕩蕩地小院里,張知秋仰天,悲秋!
忻州水淺廟小,因此在既往也沒有錦衣衛的駐所——最起碼是沒有公開地駐所,于是當羅大佑百戶一行五人徑自地來到了州衙時,卻是把忻州城地一眾官員們都是驚嚇的有些夠嗆。
今上對于錦衣衛並不喜歡,但是大明地官員們卻是並不敢因此而有所怠慢。
崇禎皇帝雖然是在甫一上台後便扳倒了史上最牛地號稱「九千歲」地大太監魏忠賢,但是他卻並沒有因此而警惕和疏遠太監們,相反,崇禎正是明朝最為濫用太監的幾個皇帝之一。
也正是有了崇禎對于這些太監們地「先抑後揚」之舉,無論是大明官員還是錦衣衛自身,都對于錦衣衛地前途充滿了信心。
不過,在原本地歷史上,終整個崇禎一朝,大明錦衣衛都從來沒有過恢復其既往地輝煌的那一天,這是錦衣衛的悲劇,但在某種角度來說,又何嘗不是國家的悲劇!
由于對于文官系統的不信任——這些文官們此時也確實是已然不值得對他們信任,崇禎在自覺大權在握之後,便啟用了大批的太監來替自己監督甚至是取代文官、武將們,大批的「監軍」和各種「特使」如蝗蟲般遍布全國。
在所有人看來,除太監之外,崇禎的另一條手臂就必然是錦衣衛,這兩個系統都是完全服務于皇帝個人、並且游離和凌駕于整個政府體系之上的。
但崇禎最大的失誤之一,其實也就是他自斷手腳地廢了錦衣衛,這在某種程度上讓他幾乎完全地變成了聾子和瞎子,那些太監們雖然對崇禎不乏忠心,但卻缺乏專業的素質,根本無法取代錦衣衛的作用。
張克儉雖然號稱「鐵血」,但是在面對錦衣衛的時候卻也不敢大意,好在這個百戶羅大佑卻是並非如傳聞中地錦衣衛那般不堪,而且人也甚為和氣,到是他手下的幾人所表現出來的氣勢非常地傲慢,始終沒有掉了錦衣衛的面子。
當然,這也符合官場地傳統和規矩——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古今如一。
張克儉在接到手下人地通報時,人還在李逸風地判官官署內——這個趕來報信地人,也是江無涯在進城之後才尋機找到派回來通風報信的。
張克儉此時才剛剛過來不久,與州判李逸風並沒有來得及談什麼緊要之事,驟聞之下都是大吃一驚,二人忙不迭地就此起身,一路緊趕慢趕,總算是在江無涯等人回來之前趕到了州衙。
錦衣衛雖然身份低微,但辦的卻是皇差,不要說是張克儉一個五品地知州,便是二、三品的大員們,等閑也是不敢對其有所怠慢的。
不過,此次羅大佑一行,卻是相當低調地與江無涯、秦天等人分批秘密地進入忻州州衙的,並沒有公開自己錦衣衛的身份。
至于那個無名老頭的尸體,眾人先前等不及後援人手,直接由地位最低地郭泓志背了,就這麼一路回到了州衙刑房。
羅大佑等人並沒有告知張克儉等忻州官員自己此行的任務,甚至之前也並沒有免費入住忻州地官方驛站,而是自己花錢在忻州城最好的「高升客棧」包下了一座四合小院,擺明了是與忻州官方無關的,到也是讓張克儉等人偷偷地松了一口氣。
眼下時值蠻族入寇不久,而助紂為虐地「半天雲」馬匪殘余又在山西、大同交界處離奇失蹤,錦衣衛在這時出現,也難怪身為事發周邊地方官地張克儉和李逸風緊張。
不過,在得知羅大佑等人也在追查簡凱南時,忻州地兩位大佬卻是俱都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這說明簡凱南只是流竄到忻州來的,並不能說明本地就一定有白蓮教余孽!
如果在這種涉及到造反的大案里地方官當真被認定是「失察」的話,不但主官地罪責很大,就是身俱監督之責地判官也難逃其咎,同樣是會被免官去職的。
當刑房地仵作匆匆忙忙地趕來之後,羅大佑卻是沒有用他出手,在借用了全套的工具之後,羅百戶極其熟練地將老頭子開腸破肚,將忻州眾人看得全身發麻。
從羅大佑切割的動作來看,那當真是如行雲流水一般,絕對沒有一絲地失誤,這卻不知是要做過多少次,才能如此地熟練。
想到大明根本就不允許解剖尸體地律令,江無涯、秦天等人的喉頭不由地都有些發苦,臉色也是慘白地沒了人樣,唯有那個老仵作卻是興奮地滿臉通紅,在一旁忍不住地無聲贊嘆!
老仵作到是想大聲地說幾句好話,但卻得有人先借他幾個膽子才行……
據這個據說是已然做了祖傳數代仵作地老頭子事後慨嘆,這位羅大佑百戶的技能和手法,那卻是要遠在他這個老頭子之上的,根本就不在一個層次,無法相提並論!
尸檢的結果表明,這個尸體根本不可能是正當壯年的「人屠」簡凱南——且不說簡凱南作為一個內功高手地身體有多麼地強健,而這個尸體的身體狀況卻實在是太糟了!
用老仵作的話來說,以這個尸體的身體狀況,他真不知道這個老頭子是怎麼活到這偌大地歲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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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張知秋終于明白了,這世上最為痛苦的事情,原來還不是吃不飽肚子,而是在沒吃飽肚子的時候,飯就已經沒有自己的份了,痛苦值加倍再加倍!
在從昏睡中醒來之後,張知秋便開始忍受著牽腸刮肚的饑餓之感翻江倒海般地撲來,讓他幾乎是看著什麼都想塞到嘴里去啃上兩口,而這種饑餓的感覺,甚至壓下了他一直都在頭痛欲裂地那份煎熬。
恍惚間記得自己是曾經買回許多吃食來的,張知秋忍耐不住,終究是一溜小跑地趕到大門口——記得東西就是扔在那里了的。
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
不死心的張知秋又一路踅模著奔向廚房,卻是發現孫二娘正在廚房忙活著切肉,當下大口吞咽幾口唾沫,順著牆根又溜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什麼叫做「寄人籬下」,張知秋以前是真不知道,但是僅僅是這兩天的時間,張知秋便充分地感受到了這四個字的威力和可以加諸于人的痛苦是有多麼地強大了。
一句話,確確實實真不是人受的……
今天的第二頓、也就是最後一頓飯,是在大約下午三點多的時候開始的,早早地便聞到了肉香的張知秋在滿懷激情地趕到主宅的飯廳後才發現,擺在他和老孫頭面前的桌子上,只有一小碟不到二兩的炒肉!
要知道,這個時代地一斤,可是足足地被分成為十六兩之多的啊……
老孫頭的瘋病看來還是沒有多大的進展,相反似乎還有更為加重的趨勢——當張知秋進入到兼作飯廳地正房客廳的時候,老頭子就已在正自湯水淋灕地大口吃著肉片。
看著明明是炒肉——張知秋再定眼細瞧時,那些所謂地「湯水」,其實根本就是老孫頭地口水,這下可是真正地讓人倒足了胃口!
看著老孫頭兩眼發直、滿嘴流涎地和自己大大方方地爭肉,不好和「瘋子」計較地張知秋有心想問自己那二十斤精紅肉的去處,奈何蔡二娘和小環卻是根本就不和他們兩在一起吃飯的。
至于孫二娘兩口子,更是從來只在廚房里解決自己的吃飯問題,而這時板著臉站在桌旁準備給他們盛飯的,正是一臉陰沉的孫二娘。
看著桌面上一如既往地小米粥與窩窩頭,雖然感覺自己的腸子都已經被消化掉了一半,但張知秋卻實在是沒有了胃口,好歹勉強地吃了兩個窩頭,再想伸手時卻被孫二娘告知沒有!
明明那里還有一個的……
張知秋暗嘆一聲,戀戀不舍地從凳子上搬離自己的︰那個窩窩頭理論上應該是屬于老孫頭的,雖然老頭子一般一個窩頭也可以打發,但有時也還是會人品爆發地吃一個半或兩個的。
拖著沉重的雙腿,告別一口沒動的小炒肉——那碟肉如今已經基本全部進入到了老孫頭缺了兩顆門牙的嘴巴里,這也是他為什麼一直「湯水淋灕」的緣由之所在。
當然,如果老孫頭在不瘋癲的時候,基本還是能夠有效地管理他的這個「水閘」的。
這兩顆缺損地門牙,也就是輜重營地這一戰留給老孫頭地全部紀念了。
雖然當時正處于「清醒期」的老孫頭也隨大流地給自己弄了些大路貨色地戰利品,但卻全部在他後來犯病的時候給弄沒了。
需要指出的是,不是張知秋不照看老頭子和他的東西,而是他實在是根本就沒有把那些扒自死人身上的東西看在眼里,巴不得被人全部弄走才好。
事實上,那些東西也確實是兩人自己半送、半丟地搞沒的,與現代人相比,這個時代大多數普通人地節操和道德水準,明顯還是要比現代人強上那麼一星半點兒的,最起碼在老孫頭的身上,並沒有發生什麼被人坑蒙拐騙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