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明 第九十二章 難受

作者 ︰ 張吹水

張知秋現在的感覺,自己好像是在從一個空中的視角在從側前方俯視著這個小山包,因為沒有任何的參照物,也看不出這個山包的具體大小來。

對自己眼前竟然會出現如此異狀地張知秋大為訝異,不由地便想要更為仔細地觀看一下更多的細節。

不過,當張知秋努力地睜大自己的眼楮時,卻是霍然地發現,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竟是屋頂幾根粗大的房梁!

有些暈菜的張知秋使勁地眨眨眼楮,終于地搞清楚了自己當下地處境、以及事情的前因後果。

張知秋此刻,仍自身處老孫頭家地那座空閑院子中連吊頂都沒有地臥室里,而剛剛大約也就是躺在床上做白日做夢了!

不死心的張知秋再次閉上眼楮,果然便沒有再見到什麼該死的「大饅頭」,卻是覺得腦門發脹、眉心也是抽的有些頭疼,不由地開始破口大罵起來。

想來自己當時雖然沒有察覺出太過嚴重,但終究卻是被那個莫名其妙的同性戀給拍到了腦袋的,是以這後遺癥這時也終究還是新鮮出爐了的。

呲牙咧嘴地下床,張知秋蹣跚著走到門口,探頭探腦地向外邊一看,發覺自己這「一覺」竟然躺了足有一個多時辰,也就是兩個多小時!!

「靠啊,這要是一天三頓飯的話,豈不是把午飯也耽擱了?」看著日頭已然有些偏西了的張知秋嘴上嘟嘟噥噥著,心中卻是在開始盤算著獨自開小灶的可能性。

自打來到這明朝,前後也已經有好一段的日子了,張知秋肚子里那點兒還是從現代帶來的「油水」,也早已是被熬的一干二淨了,胖子如今已經是越來越不經餓了。

之前在輜重營時因為飯量充足還不大覺得,草原上的馬肉雖然粗糙,但吃起來頂饑,唯有如今在老孫頭家里,吃了幾天都也是定量的清湯寡水地小米粥窩窩頭,張知秋早已然是覺得,在自己一天地二十四個小時中,至少有十八個小時,是在極度饑餓的狀態中度過的。

當肚子日漸開始造反的時候,張知秋後來也不是沒有動過張建東和張繼宗這兩個大佬的心思,甚至有些後悔起當日地話說的有些太過于決絕了,早知今日,當時厚著臉皮多弄點銀子才是正緊。

事情到此,張知秋總算是切身地感悟到,為何在現代的那些官員們說話時都是那麼地雲山霧罩、不著邊際,原來都是所謂地「話到嘴邊留一半」,便都是在給自己留著後路的呀……

只是,忻州營地這些家伙在從輜重營一別之後,便再也沒能照過面,這時卻是想找也找不到人的,而對于這些個他原本是已下定決心要徹底撇清關系的人,也因為這肚子里的油水問題而讓張知秋不時地「牽腸掛肚」一下。

有鑒于此,對于忻州營和張建東的未來與前程,張知秋自己也根據自己的理解做了一些推演,總體感覺,在這種大敵當前地用人之際,還應該是不會被卸磨殺驢才是,但想要一步登天地飛黃騰達,那也只能是個痴心妄想。

事實上,對于張建東此刻的心思,張知秋也是認真地揣摩過的,因為有些主意,原本也是他對張繼宗提點過的。

忻州營和張建東的短板,都是在于寡婦守空床——上邊沒人,而在官場這個極講派系與傳承的地方,沒有站隊的人是根本不會有任何地前途可言的。

當然,忻州營和張建東不是不想站隊,而是他一個小小地募兵千戶在此前根本就不入那些大佬們的法眼,他就是想抱別人的大腿也根本就無處可抱!

大明的軍制,有些類似于現代地蘇聯,這邊防軍和野戰部隊,卻是基本完全獨立的兩個系統,大同軍鎮,是實打實地「九邊」之一,也就是大明地邊防部隊,那是一輩子不是戰死、就是要老死在邊關的。

而張建東的募軍,說白了講,應該是屬于內衛部隊,如果一定要與現代做類比的話,大致與地方駐軍或武警部隊相當。

不過,因為大明衛所體系地崩潰,如今在邊軍中也是有大量地募兵存在的,有些地方甚至還是以募兵為主力。

忻州營和張建東此次立了大功,在「雁北大捷」中顯現出極為彪悍地戰斗力和指揮能力,當即便被正自焦頭爛額地大同總兵胡雲峰所相中,竭力要把他拉進邊軍系統之中。

象張建東所部具有如此強悍戰斗力的部隊,不要說是在大同軍鎮數十萬邊軍中,那就是在全國,也還當真是獨一無二的。

如今的大明,幾乎所有能打的部隊都在邊軍,但即便是號稱舉國最為強悍地遼東邊軍,也絕對沒有如此厲害到變態的隊伍,他們的一場所謂大捷,其戰果往往是以個位數的蠻族傷亡來計的。

事實上,大同軍鎮說起來擁兵數十萬,但大多數的軍戶已然和老百姓差不了多少,真正可以拉出來一戰的,充其量不過數萬人,而且戰斗力還沒有保證,這也是為什麼胡雲峰如此急于拉攏張建東的原因所在。

張知秋因為懷疑大同軍鎮的邊軍中有貓膩——這幾乎是必然的,只是和張繼宗在臨走之前說了一句話,便讓被後來胡雲峰的許諾美得有些鼻子冒泡的千戶大人立刻火燒般地想要跑路了。

功高震主,兔死狗烹!

其實無論是張繼宗還是張建東,當他們清醒過來之後也就明白了,象忻州營這麼一只表現地如此能打的部隊,那要到了邊軍,肯定是要被往死了去用的,只怕是不用多久,張建東的這些子弟兵們,就會差不多死光死絕了。

屆時再要補充進來的人馬,那要听誰的,也就不用多說了……

事實上,當張知秋將事情敞開來說的時候,無論是張繼宗還是張建東都很快地明白,對于大同邊軍來說,他們所看重的,其實並不是自己的那區區數百人馬,而是被這次戰功所染紅地這只部隊的番號。

對于承平已久、但卻連續出了如此嚴重疏失、打了如此大地敗仗地大同邊軍來說,沒有什麼比一場振奮人心地大捷更為重要的了,況且胡雲峰此刻也還算是處于「戴罪立功」的考察期。

而更為重要的是,一只在兵部、甚至皇帝那里都掛上號的軍隊,對于大同邊軍爭取朝廷那每年都異常捉襟見肘的軍費來說,無疑也是會大有裨益的。

當大明進入到崇禎時代的時候,蒙古人的威脅早已經是屈居第二了,如今對于大明江山危險最大的,是來自于白山黑水地遼東蠻族。

大明地整個軍費,幾乎一多半都被劃給了曾經養賊自重的遼東邊軍——可以說,沒有遼東邊軍昔日地著意放縱,也就沒有今日地大金和日後地大清!

當撥開那些表面地浮華之後,即便是對于大同邊軍最為上心地趙普也心冷了下來,甚至更是驚出了一身又一身地冷汗來。

如今看來,對于張建東而言,當前最好的出路,其實就是老老實實地做自己的地方駐軍;當然,如果要是能夠活動到一個守備的職位,那可就一切完美了。

明朝的守備,相當于現代地軍分區司令,從級別上來說,和游擊是相當的,但是卻是駐軍在地方的,這在沒有外敵大規模入侵的時候,大約也就沒有多少生死之憂了。

不過,真要活動一個實職守備的話,光有軍功卻也是遠遠不夠的,那需要公關、打點的事情多了去了,只怕是張建東等人這一時半會兒的,卻還真是回不來忻州城的了!

大約是張知秋的表現實在是有些太過于「妖孽」,無論是張建東、張建西、甚至還是張繼宗,都顯然是有些被他給嚇到了。

這麼做的一個最為直接的後果,便是整個忻州營地核心層對張知秋都有些下意識地「敬而遠之」,但又本能地知道這是一個能夠給他們帶來重大利益的人,這其間地糾結與調整,也還當真是需要一個適應地過程的。

在張知秋原本是打算「以退為進」地給自己多撈些實惠而半真半假、故作姿態地拒絕了張建東的招攬、並且嚴肅地聲稱不許泄露自己的「身份」和存在之後,他的這些要求卻是被忻州營的上上下下極其嚴格地執行了!

想到這傷心處,張知秋也只能說是自己慨嘆︰人作孽,猶可逭;自作孽,不可活啊……

如果不是自己出了這些餿點子、又裝13過度地的話,沒準如今自己還能時不時地找到忻州營那里厚臉皮地混點吃喝,如今卻是指望不上了。

至于更具體的消息,在這個沒有任何社會公開信息渠道的時代,張知秋也不可能知道,只能是蒙著頭自己在這里胡思亂想了。

從來都沒有想過,這餓肚子的滋味,竟然會是如此的難受;如果還有比這更為難受的事情,就是預計明天還會要繼續地餓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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