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多月後,楊楓站在雲茶山最高處的洗雲亭上,望著山崖下的這片殘垣斷壁,良久無語。這里曾是一方霸主鎮山幫的總舵,楊楓眼前不由浮現出當年鎮山幫的繁榮,服飾不同、地位不同的幫主、長老、護法、執事、弟子在這里出出進進、來來往往。而那些繁榮在軍兵的一把大火之後,全部化為廢墟。三、四年過去了,這里成了人跡罕至之地。不但洗雲亭的青瓦碎裂、柱漆斑駁,就連雲茶山所以得名的那些茶樹都不知被何人移走了。楊楓不禁感嘆,世事如白雲蒼狗,孰能預料,不如及早修煉,期望在有生之年,能夠築基。為了警示自己不得偷懶,楊楓決定就在腳下的山崖上開一個洞府,以便時時能看到這片廢墟。
為了洞府更加隱秘些,楊楓沒有在崖壁上直接開鑿,而是用土遁術來到崖前地下,由下往上挖出一個通道,在離地約有二十丈、距崖壁一丈的地方開鑿了一個一間屋子大小的石室,又在崖壁上打通了兩個孔道,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形。雖然很費事,但楊楓現在有法術、利器和乾坤袋在身,三天的時間就已完成。
一切準備停當後,楊楓一邊吃著從莽山城買回的干糧,一邊回想了一番自己三個多月里所做的事情。從金庭城回到緣山鎮後,他先是按大哥楊雨所說的地址悄悄地探訪了一次隱居在緣山鎮的二叔,兩人從中午一直說到第二天天亮。二叔現在已娶妻生子,並開了一家小店,做了個小本生意,情況令楊楓非常滿意;臨別時楊楓和二叔幾乎同時把手伸到懷里要拿東西,然後同時一笑,同時作罷。听大哥說小妹已經嫁到緣山鎮,第二日兄弟倆便去拜見了小妹的公婆,探望了一次小妹和妹夫,臨別時楊楓給了妹夫一張五百兩的銀票。回到大哥家後楊楓勸說了好一陣子,最後大哥終于同意自己開一家醫館。于是大哥辭去了藥店坐堂郎中的差事,帶著嫂子和兩個佷兒與楊楓一起返回了楊家莊。在隨後的三個來月里,全家人都其樂融融;唯一令楊家人有些不滿的就是楊楓已二十三歲,還沒有個家口,父母哥嫂都極力主張出去幫楊楓張羅張羅。但楊楓辯稱自己曾答應自己的救命恩師要行游天下、義診千人,自己這次回來只是短暫團聚,過些日子便要出門,少則六七年、多則十幾年才能回來,實是不適合現在成親。其實楊楓另有一番思慮,當初師父說過,修仙者應減少牽掛,所以楊楓打算以修仙為先,真到了修為不得寸進的那天,再考慮成親吧;當然如果老天開眼,讓自己得以築基,那時壽元增倍,當然也可以考慮姻緣。由于家人中沒有一個有靈根的,楊楓也就沒跟任何一個提到修仙的事,當然也不會把這個真實原因告訴他們。平日里楊楓把大部分時間用在和楊雨切磋醫術上。楊楓畢竟師出名門,醫術水平比楊雨高出一大截,所以名義上是兄弟倆切磋醫術,實際上幾乎都是楊楓在教授、指點楊雨。楊雨已經有些懂事的大兒子有次懵懵懂懂地問道︰「爹爹,為什麼你比二叔大,卻要二叔來教?」當時就把楊雨弄了個大紅臉。自那以後,楊雨時不時地跟楊楓顯擺一些古董知識,楊楓也能理解大哥,也就默默地听了。大概是常跟楊楓到村邊河中戲水的緣故,當楊楓幫楊雨在緣山鎮開好醫館要去遠游時,兩個佷兒不約而同地上來抱著楊楓大腿不放,嫂子哄了好久才放開。楊雨把楊楓送出鎮外,楊楓遠遠地回身給大哥跪下磕了三個頭,說父母、二叔和小妹就有勞大哥照顧了。楊雨趕緊說二弟放心就是。楊楓起來一拱手,轉身疾步離去,再沒回頭。然後楊楓直奔雲茶山,因為這里是他曾生活過的地方,雖然現在荒廢了,但還是有種家的感覺,所以楊楓把修煉之地選在了雲茶山。其實他最留戀的地方是百草谷,但怕被李在雲、張鐵樹打擾,就沒選百草谷。由于從金庭城回來時已經去過百草谷看望過李張二人,所以這次來了就沒再過去。
楊楓吃得差不多了,拿過水囊喝了口水,將剩余的干糧放回儲物袋,跳到北面牆壁下的一個石坑中,盤膝坐下,法訣一動,石坑旁的一堆土緩緩流入坑中,一會便覆蓋到楊楓的肩部,楊楓法術一停,閉上雙眼開始吐納。
轉眼間秋去春來,花開花落,兩個寒暑過去了。在這期間,楊楓心無旁騖,把技藝的練習放在一邊,以修練厚土訣為主,修習法術為輔,每當體內靈力充盈時就拼命施展法術,直到將靈力消耗一空,再打坐恢復靈力。師父說這樣修煉能更快地提高修為。在整個過程中法術只是起了一個釋放靈力的作用,因為畢竟法術對于修仙者本身的修為增進,沒有什麼幫助,是在外出行事時才用得到;而且同樣的法術,修為越高,修習起來就越容易,而楊楓最近也不打算遠游,所以就暫不花過多時間琢磨法術。而技藝中對增進修為有幫助的只有煉丹,但楊楓現在只有師父遺贈的一個不怎麼樣的丹爐和幾株靈草,這些靈草也湊不齊任何一種丹藥的丹方,所以也暫時擱置。
這段時間是楊楓頭一次有機會可以這麼日夜不停的連續修煉,所以很是珍惜,幾乎沒有一絲懈怠,期間除了去莽山城補充了幾次干糧、到山間的小溪補充了幾次水之外,沒有出過洞府一步。
初春時節,雖仍寒意凜然,雲茶山山坡、林間卻已萌發出淡淡綠意。這一日,雲茶山上似乎忽然傳出一陣隱約的長嘯聲。這嘯聲似乎很模糊,也似乎很沉悶,片刻後便消失了。如果此時雲茶山上有人,可能會覺得嘯聲是從山頂石崖里透出來,再看看崖壁上只有大片光禿禿的石壁,便會覺得自己剛才只是產生了錯覺而已。
實際上正是楊楓從石崖中發出了嘯聲——他剛剛突破到厚土訣的第五層,激動萬分。因為楊楓知道,練氣期的十二層境界中,四、五層和八、九層之間的瓶頸是最難逾越的兩道坎,當初師父就是十分勉強突破到五層、而最終止步于八層頂峰。師父曾經說過,以楊楓的資質,沒有丹藥,怕是這輩子也難到第五層。楊楓對師父的話深以為然,因為灰布只能保持穩定的靈力輸入,而沒有丹藥那種能在短時間內產生大量靈力以助修仙者突破瓶頸的功效。一年多以前楊楓就達到了四層頂峰,接下來楊楓沖擊了六次瓶頸,都遭到失敗。他本指望老天能照顧照顧,讓他在不服丹藥的情況下突破到五層,省下丹藥留作以後用,但現在看來不用不行了。于是楊楓十分不舍地拿出了黃龍丹。
其實這黃龍丹,是修仙者所用的丹藥中較低級的丹藥之一,有助于練氣期的修仙者突破瓶頸,但長期服用時藥效會慢慢衰減,而且每次服用不得超過五粒,否則會傷害身體和經脈。楊楓一共有十三粒黃龍丹,其中一粒是他自己在師父的指導下煉制的,十二粒是師父給的。楊楓當時問過師父為什麼不自己服用,師父說或許是自己以前服用丹藥在體內留下了不少余毒從而降低了藥性,或許是自己畢竟年老體衰,自己曾經試過,不但黃龍丹起不了多大作用,就連比黃龍丹高上兩級的玉花丹也不管用;同時還告誡楊楓,能不服丹藥的時候,就最好不服。
如今從未服用過修仙丹藥的楊楓一下子拿出四粒黃龍丹,因為他認為既然服用,就要一次突破;要是只服用一兩粒,萬一沒突破,那就浪費了,到那時自己得後悔死。
今日楊楓覺得狀態調整到了巔峰,就一口服下這四粒丹藥,第七次沖擊瓶頸,結果一舉成功,他哪能不激動?!因為越過了這道大坎,不出意外,他應該可以修煉到第八層頂峰,那時他的實力將增強不少,外出時遇到事情也會更容易應對。所以盡管是用了將近五年的時間才增長了一層修為,楊楓仍然很滿足。
楊楓在洞中又繼續修煉了一個多月,鞏固了境界,才換上了那張大胡子的人皮面具,到莽山城中最好的酒樓——引仙樓里美美地吃了一頓,又到得生藥店前轉了一圈,看沒什麼情況,便回了雲茶山。楊楓每次去莽山城,都去看看得生藥店有沒有事。當然每次回山的路上,也在別人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到百草谷晃一圈。或許是吃了太久的干糧,回到洞府後楊楓仍對今天酒樓的飯菜回味無窮。楊楓決定,以後每突破一層境界,就去酒樓大吃一頓,以示慶祝和對自己的褒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