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方面心願差不多已了,一方面卻亟待轉入修仙,但楊楓還是有些舍不得離開,也下不了決心決定哪天走,所以這幾日一直有些心神不寧。燕雲大概也意識可能楊楓可能要走了,所以心情低落的同時也格外乖巧。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離開上次行醫的小鎮已經有快二十天了,二人還是漫無目標地行走在不知通向何處的路上。
當二人在一個叫賀勝門的縣城停留時,下起了大雨。大雨幾乎連續下了兩天三夜,最後一夜的雨量更是特別大。第二天早上楊楓听那個頭發花白的客棧掌櫃的說有三十多年沒下這麼大的雨了,怕是要發大洪水。
果然,後面幾天陸續有許多周邊村鎮上的人攜妻帶子地涌到賀勝門來,說是家園已被洪水沖毀,田地也被洪水淹沒。而老天爺似乎一點兒也不同情這些災民,雨還是時斷時續地下著。
看到這些顛沛流離、越聚越多的災民,任誰都會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糧食。客棧掌櫃的閑聊時就曾說,朝廷的救濟糧最快也得二十天才能運到,這麼長的時間肯定有些災民挺不過去,賀勝門怕是又要重現三十幾年前餓殍滿地的慘象了。而楊楓卻是在軍中待過,他知道,除了糧食,眼前還有一個嚴重問題,那就是病疫,也就是所謂的大災之後有瘟疫。
听到掌櫃的說到朝廷近期很難能指望上後,楊楓決定自己先管一管。楊楓先去了縣城中最大的米棧,要求訂購大批糧食;米棧掌櫃的說現在米價可是漲了不少,楊楓說那就按現在的價格算;掌櫃的說現在許多橋路被沖毀,一時半會兒運不到,楊楓說不行,必須要盡快到,價格上給加兩成,但從後天開始必須要有糧供應;掌櫃的說這很麻煩,最少得加三成,楊楓說三成就三成。交了定金後楊楓又去了兩家大些的米棧訂了糧食。
隨後楊楓又到兩家藥店花高價訂了大量預防、治療常見病疫的藥材。
第三天一早,楊楓和燕雲在城中災民比較聚集的地方找了塊空地,支了個雨棚,架了兩口大鍋,買來柴草,早中晚熬粥分給災民。後來來領粥的災民比較多,楊楓又去買了兩口鍋架上;有幾個災民看到楊楓二人忙不過來,就主動上來幫忙。再後來領粥的災民越來越多,有些擠不開,還有的為領粥打起架來,楊楓便讓燕雲另尋地方設了第二、第三個粥點,這才勉強夠用。
隨後楊楓又找了個方便的地方搭了個雨棚作為診點,給災民看病,並贈送一些草藥;有些災民沒地方熬藥,楊楓便又買了幾個藥罐,架在雨棚邊,邊診病便熬藥;看病的人也越來越多,楊楓便讓燕雲把粥點的事托付給別人,過來和自己一起診病。
二人終日忙碌,轉眼就過去了十多天。這天早上楊楓和燕雲正走到去診點所必須經過的一座石橋上,忽然听到有人喊︰「河里有個人,有人掉河里了!」接著又有幾個人喊了起來。
楊楓一看,河中果然有一個穿黑衣服的小身影正抱著一根樹杈拼命掙扎、岌岌可危,只是昨日夜里又降大雨,不但水流迅急,而且還夾雜著一些樹木枝干和泥沙,就是鳧水高手下去也會被一個浪頭卷進去。所以岸兩邊只有人喊,卻沒人下去救人;喊了一會兒,就沒人喊了。
正當眾人以為那個小性命就要這樣被濁流帶走之時,一個人影從石橋上縱身一躍,空中身形變換,直撲向水中那個小孩,「噗通」一聲扎入小孩身旁的水中,接著水花一翻浮出水面,探出左手一把抓住小孩後脖領,同時大喝一聲「放開樹枝」,隨後用一只手把小孩仰面拖著向岸邊游去。由于水里夾了泥沙,不到兩丈遠的距離那人足足游了一盞茶的工夫才游到,早已等候的燕雲忙上前幫著把孩子抱到安全的地方。這個救人的當然就是楊楓。這時他已被河水帶出了半里多地。
那男孩子能有七八歲,不知是被水嗆的還是嚇的,臉色蒼白,不過很清醒,問他什麼都知道。原來這孩子是跟祖母爹娘來賀勝門的,也是災民,就暫時住在楊楓所設第二個粥點旁邊的窩棚里。楊楓便讓燕雲去診點的時候把孩子送回去,自己得先回客棧換身衣服。
當日下午,楊楓給一個老漢看完病後喊了一聲「下一位」,一個老婦和一個小孩走進診點,兩人進來就跪倒在地,老婦人一邊磕頭一邊說著「謝楊先生救命,謝楊先生救命」。楊楓一愣,仔細一看,小孩正是自己早上從河里救出來的那個。
楊楓連忙口中說著「不敢當婆婆大禮」,就上來扶起老婦人,又把小男孩攙起來。這時老婦人從懷里拿出一個大半個手掌大小、黑乎乎的東西雙手舉著,說道︰「楊先生救命之恩,老婆子家也沒什麼值錢的,這個東西還望楊先生能不嫌棄。」
楊楓有些無奈,這幾天有好幾個人拿著自認為珍貴的東西來送,實際上都是些一般的物件,但這些人都是出自感激之心,自己也只能好言謝絕。老太太手里這個形狀有些不規整的黑石頭上穿了根紅繩,大概能勉強算是個佩飾吧,楊楓也真沒覺得是什麼好東西,但還是笑著伸手推卻。由于老婦人的手較小,那黑佩飾又有些大,楊楓在推卻的時候一個手指尖踫觸到了那塊黑佩飾,剎那間,一股舒服的清涼之意「唰」得傳到楊楓手上。楊楓大驚,趁謝絕的話還沒說出來,改推為接,雙手捧住了黑佩飾,瞬間,清涼之意傳遍了全身,讓楊楓在酷夏之中也覺得神清氣爽起來。這是什麼寶貝,寧神靜氣的功用竟然比自己戴的這塊玉佩高出何止百倍千倍!
楊楓鎮定了一下,施了一禮道︰「多謝婆婆,這件佩飾晚輩非常喜愛。敢問婆婆這佩飾是從何而得?」
「這是老婆子年幼時,兄長進山采藥撿回來的。」
「當時就撿了這一件,還是還有別的。」
「好像是就這一件。」
「哦,晚輩對這佩飾的來歷也很有興趣,婆婆方不方便告訴晚輩撿到的確切地方。」
「老婆子從未進過山,只知道兄長是在聚仙山里得到的,具體的地方老婆子就不知道了。不過如果楊先生確實感興趣,可以親自去問家兄。正好等過幾日洪水退了,老婆子一家想去投奔家兄,可以為楊先生帶路。」
「這個,晚輩還不知道朝廷的糧藥什麼時候才能到,等糧藥到了晚輩才能走。婆婆是否可以告訴晚輩貴兄長家在何處,晚輩想登門拜訪。」
「楊先生真是菩薩心腸。老婆子娘家就在東南一百多里的飛石鎮長平村,兄長名諱常順山,楊先生見到兄長時就說認識他小妹即可。不過想來楊先生去的時候老婆子也已經到了那里,請楊先生務必給老婆子一個粗備湯水的機會。」
楊楓估計了一下,那地方差不多是在青莽山脈的邊緣。想想暫時問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了,就從懷里模了幾張銀票和一些銀子,塞到老婦人手里,小聲說道︰「多謝婆婆,那晚輩先謝過了,這點兒東西不成謝意。」老婦人剛說了句「使不得……」,楊楓就說︰「您眼下不是正用得著嘛,你得讓全家都過了這關啊。另外您知道財不露白吧。」
老婦人思慮了一下,沒有再推辭,收好後低聲道謝,然後領著小男孩走了。接著又進來別的人看病,楊楓只好按捺住心情,先把黑佩飾收了起來。
等晚上回到客棧,趁燕雲出去買飯的時候,楊楓把黑佩飾取出來,拿在手中觀看。楊楓通過仔細觀察發現,佩飾的材質好像不是天然的,是在什麼東西外面澆涂了一層什麼東西做成的;而里面的東西好像不是一整塊,而是五塊東西排接在一起,因為中間還有些間隙;每塊東西好像還有些紋理,有些像木頭;五塊東西明顯未經削磨,因為他們的間隙不規則,拼出來的外形也不規則,造成制作出來的佩飾外形也不規則,楊楓推測,不是因為制作時間倉促就是因為不願意舍去絲毫材料。楊楓從佩飾上沒有覺察出絲毫靈力波動,如果真是人為制作出來的,那手段真可謂是極其高明。
楊楓將黑佩飾戴上,運轉了下靈力,頓覺心定氣暢,神清目明,舒適異常,真是老天賜給自己修仙的絕世寶物!難道真是行善積德帶來的好運氣?轉念又一想,光行善也不行,因為修仙不能光靠好運氣,畢竟要投入時間修仙才能有進展。好,不能再拖了,此間事了,就馬上轉入修仙。楊楓瞬間做了決定。
日子在放粥和義診中又過了二十來天,楊楓算算朝廷的救濟也應該到了,怎麼還沒有動靜,就讓燕雲抽空去縣衙問了問。縣令很客氣,親自接待了燕雲,說自己也不知道朝廷那邊是怎麼回事,自己也在催促。燕雲有些不信地回來了,跟楊楓一說,楊楓也有些不信。于是當夜二人就去了縣令的府宅。燕雲把風,楊楓進了縣令的臥房用攝魂**一問才知道,原來朝廷的救濟九天前就到了,被縣令扣了下來;縣令打算先耗用楊楓的,省下來的部分將來好自己佔有。楊楓當然不能輕饒了他,拿光了值錢的東西後就點了他啞穴,又讓他如萬蟻鑽身般疼了半個時辰,才離開縣衙。
回到客棧後楊楓把實情跟燕雲說了,燕雲氣憤地說先生怎麼不宰了這個狗官。楊楓說天下沒有幾個不貪的官,現在宰了他,來接任他的八成還會再搜刮一次百姓;莫不如先懲治一番,讓他以後不貪少貪。燕雲說那也不能輕饒了他,至少得要他斷幾根肋骨。楊楓說先生對這類狗官向來不手軟,對他們的懲治要比斷幾根肋骨要嚴厲得多,先生幾乎在每個懲治過的狗官身上都放了一種細若毫尖的燕尾木刺,這種木刺會慢慢地向心口蠕動,木刺一旦到了心口,狗官們必死無疑;這種木刺放入身體的位置不同,到達心口所需的時間也不同;先生根據狗官的任期將木刺放到相應的位置,差不多他們的卸任之日,也是他們喪命之時。燕雲叫好之余也暗自嘀咕,先生確實不手軟。
第二天縣衙就組織人接替了楊楓燕雲。二人也有些招架不住前來道謝和稱頌的民眾,當天下午就離開了賀勝門,傍晚在一個叫清平鎮的小鎮上投了宿。
晚上用過飯,楊楓告訴燕雲,自己十天之內就要走了,如果有什麼要問的就抓緊時間。燕雲應了。楊楓解開桌上的一個包袱,把里面的東西一樣樣地拿給燕雲看︰這是先生記的醫案;這是幾本武功秘籍;這把不怎麼起眼的匕首是名震江湖的青雲刺;這是給你以後防身用的噴針毒筒和袖弩;這個包里是兩張人皮面具;這個包里是些銀票和銀子;這些是在平安客棧用過的迷具、迷香和解藥;這個小瓶里是得自萬毒門的一顆越心丹,等你天心訣練到了六重頂峰時好服用;這是有助于修習內功的玉佩;這是能避百毒的寶玉。楊楓強調,除了醫案和銀兩,其它的任何一樣東西如果被人知道了,都會在江湖上掀起一場波瀾,囑咐燕雲一定要密藏,最好連小雲也不知道,否則可能會引來殺身之禍。燕雲連忙答應。
楊楓好像還是有些不放心,要燕雲答應自己在二十歲以前要隱藏武功,除非實在不得以,不得對別人用武。看到楊楓說得殷切,燕雲指天發誓,會照先生說的去做。
第七天傍晚,楊楓給燕雲留了封短信,離開了客棧。燕雲幾乎難過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早就上路了,路上沒怎麼耽擱,直奔順昌縣城。而楊楓並沒真正離開,而是跟著燕雲一路到了順昌縣。在小雲的養父母家門外听到小雲見到燕雲時驚喜的叫跳聲和陳氏夫婦殷殷的噓寒問暖聲,楊楓不禁想起自己的父母、二叔、大哥和小妹,不由得各種滋味涌上心頭。楊楓突然決定,自己也要回去看看他們,哪怕是暗地里看幾眼也好。閉目傾听了片刻後,楊楓拔腿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