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確定人選
「起來吧。」李修遠睜開眼，看著跪在地上的皮膚白淨，身材挺拔，面相均比較俊朗的侯顯與王景弘太監，微微打量了一下，王景弘于洪武元年便進宮當了太監，年齡要大一些，大約三十八到四十歲左右。侯顯則年輕一些，三十上下。
「謝陛下隆恩。」兩人心情有些忐忑的謝恩之後，便躬身立在一旁。
「你們……」李修遠看著他們二人，似是想起了什麼，眉頭突然皺了皺，話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
「奴婢在。」兩人一見皇帝在看到自己後就立刻皺眉，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連忙跪地應聲道。
李修遠其實並不是對他們有什麼不滿，而是忽然想起他們似乎都不識漢字。
「你們可識得漢字？」李修遠有些無奈的問道。朱元璋當年規定內侍不得識字，的確在一定程度上消減了宦官作亂的可能性，但卻也使皇帝自己很多想讓他們去辦的事都變得有些困難起來。
「回陛下，高祖爺有制，奴婢等內侍不得識字。」王景弘顯得比較沉穩一些，心里模不清皇帝問這話的意思，避重就輕的回答道。
「別跟朕耍什麼嘴皮子。朕要的是實話。」李修遠心里有點惱火，如今連兩個小太監都敢跟自己耍起了心機，簡直是活的不耐煩了。莫非是覺得自己這個皇帝好欺負，所以來一個兩個都到自己頭上玩深沉來了。不過李修遠也不想問罪他們，畢竟內侍識字與祖制不符，沒弄清楚皇帝的意思前，他們自是不敢隨意承認。
「陛……陛下息怒，奴婢識得一些。但那是奴婢在進宮之前便學過的……」侯顯與王景弘的表現截然不同，不知是不是因為他自幼學習藏文藏經的緣故，給人一種比較溫和的感覺，回答皇帝時語氣盡管謙卑，卻儼然給人一種氣度的感覺。
說太監氣度，好像很怪異，但李修遠卻只能用這個詞來形容。
「看來你也應該識的一些了。」李修遠神色稍稍緩和了一些，冷眼盯著王景弘道。既然朱棣曾多次派這些人下西洋，想來他們是應該識字的，只是在于多與少的區別。
對于王景弘，李修遠是比較警惕的，因為歷史上王景弘是建文帝皇宮中最早配合朱棣起兵的太監。對于他是否忠誠于自己，李修遠保持很大的懷疑態度。
「你退下吧。」李修遠想了想，王景弘終究是個不穩定因素，說不定哪天就把自己賣了，但也不能讓他離宮，免得他跑到北平去，至于要不要殺他，李修遠暫時沒決定好，因為將來也許會用的到。
「是，陛下。奴婢跪安。」皇帝對自己的態度讓王景弘很是莫名其妙，進宮三十一年，他學到了很多，為人處事比年輕人要老道的多，規矩也懂得多，言行禮儀方面他自覺應該沒什麼地方出錯才對，但皇帝卻好像看自己很不順眼，心中不由郁悶，悶悶不樂的行禮跪安後便起身離去，只是在跨出房門之時，偷偷轉頭瞥了眼仍跪在地上即將獲得皇帝恩寵的侯顯，眼中閃過一道怨毒的目光。
「砍了。」王景弘的表情沒有逃過李修遠的雙眼，自剛才見面，他就覺得這個人讓他有些不舒服，現在因為沒有獲得自己的恩寵，就如此嫉恨別人，顯然不是什麼好東西，留著終究是個禍患，還不如直接殺了干脆。
「陛下……奴婢遵旨。」昌盛和侯顯二人顯然沒想到皇帝說殺就殺，頓時被狠狠嚇了一跳，全身毛骨悚然，心底生寒。昌盛原還想勸阻一兩句，但看到皇帝滿是煞氣的臉，也知道這是皇帝第一次對內侍動了殺心，連忙乖乖的閉上嘴巴，躬身出了東暖閣，執行皇帝的命令去了。
人的命有的時候就是這麼賤，完全由不得自己，尤其是宮里的內侍更是如此，只要皇帝一不高興，想殺誰就殺誰。
李修遠本不是什麼嗜殺之人，甚至可以說他是能不殺人就盡量不殺人，但他最討厭的就是這種表面道貌岸然心里卻陰狠歹毒的偽君子，尤其王景弘如今只是一個小太監而已，連自己是什麼身份和位置都擺不正，就敢野心勃勃，一旦把他放到了某個有權有勢的職位上，豈不是還得逆天了。
「平身吧。」李修遠緊緊盯了侯顯一眼，心情有些煩躁的說道。
「謝陛下。」侯顯許是受了驚嚇的緣故，回答的時候，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你雖非漢人，但亦是朕之子民。朕知你自小崇佛，藏文藏經沒少讀過，也曾隨一將軍打過戰，心性淳厚的緊，只要你以後好好用心給朕辦事，朕自不會虧了你。雖不能讓你封公拜侯，流芳千古卻只是小菜一碟。」李修遠強壓著煩躁的心情，語重心長的說道。
不知是因為自己皇帝當太久了還是怎麼的，李修遠感覺自己最近的脾氣似乎越來越暴躁了一些，有時候心里竟會突然冒出一種想殺人的沖動。每次事後回想，都讓他感覺有些後怕。
「奴婢刑余之人，不敢有任何想法，只求能為陛下分憂，便是奴婢等的福分了。」侯顯不敢肯定皇帝說的話是真是假，但皇帝語氣溫和了許多，讓他的情緒漸漸恢復了鎮定。
「朕知你自幼便有一個願望，想回故鄉臨潭建一座皇教寺院。朕也跟你明說了吧，只要你事情辦的好，朕便滿足你這個願望。如何？」李修遠好似看透了侯顯心中所想，眼角帶著一絲笑意道。
「陛……陛下下怎知奴婢心中所想？啊！陛下聖恩浩蕩，為陛下分憂乃是奴婢本份，但有所命，縱是刀山火海，奴婢亦萬死不辭。」當皇帝說出自己的願望時，侯顯真的呆住了，連基本禮儀也忘了一干二淨。這個願望他一直埋藏在心里，從未對任何人說過，甚至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實現這個願望的一天，但皇帝與自己第一次見面便一語中的，侯顯心中之震驚可想而知。
「別死不死的。來，朕給你看樣東西。」李修遠被侯顯呆若木雞的表情逗樂，忍不住笑道，爾後起身將世界地圖攤開，重新懸掛在牆壁上，示意侯顯仔細看。
「世界地圖？」侯顯看著世界地圖，神情不由一陣錯愕，愣了愣，情不自禁的從地上爬起，緩緩走到御案跟前，睜著一雙大眼，死死盯著世界地圖猛瞧。
「地圖，真的是地圖。陛下，這真的是世界地圖！」侯顯在經過一陣呆愣之後，神情無比激動的越過御案，疾走幾步竄到地圖跟前，顫抖著雙手，輕輕撫著地圖無比興奮的大叫道。
「陛下，奴婢從小還有一個願望，那就是有朝一日能夠遍游天下。奴婢在未進宮之前，曾徒步從西藏一路走到了京城，後來在李將軍家做了馬夫後才終止了游行。沒想到，沒想到陛下竟有此等寶圖。」侯顯有些失態的喃喃道，渾然忘了自己此時的言行已大大違反了宮中的規矩。
李修遠在侯顯提起他小時候的故事時才猛然想起的確有這麼一回事，侯顯本是在一座苦行僧寺廟里修行，但他天性聰敏好動，有個經商的舅父往來內地頻繁，常給他講內地的世界，引起了他出游天下的興趣。于是他便以出游四方化緣為由，別寺離鄉，徒步起程前往明朝京城。為了紀念，他還把自己經過的路線畫成了一副小地圖。
失誤，失誤，大大的失誤啊。李修遠沒在意侯顯的行為，只是在心中懊惱自己怎麼沒提前想起這檔子事。從侯顯的表現來看，他顯然不是一個能安于一地的人，既然他有興趣，那事情就好辦了。
「但朕的地圖你似乎應該沒見過吧。」李修遠心里有點疑惑，忍不住問道。
「回陛下的話，奴婢從未見過。但奴婢自小便瀏覽各種游記，一直相信在國朝之外，定然還有其他地方存在。如今見到陛下這副地圖，奴婢心中更加堅定了信念。啊，陛下恕罪，奴婢無知冒犯了規矩，還請陛下責罰。」說著說著，侯顯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犯了天大的過錯，神色一緊，連忙退回御案跟前，跪在地上連連懇求道。
「無妨，無妨，起來吧。」李修遠難得踫見一個知音，心情很是不錯，抬手示意侯顯起身走到地圖跟前來。
「謝陛下隆恩。」侯顯慌慌張張的從地上爬起，神色遲疑了一下，見皇帝向自己投來贊賞和鼓勵的目光，才深深吸了口氣，壓抑著心底的興奮，緩步走到地圖跟前。
「這張地圖如何？」李修遠仿佛在炫耀自家寶貝般，掩藏不住心底的自豪詢問道。
「冠古絕今之作。」侯顯吞了口口水，忍不住贊嘆道，隨即他眼中閃過一抹疑惑之色，猶豫著看著皇帝，「陛下，不知奴婢可否斗膽問一句？」
「你是想問朕從何處得來這張地圖的吧？」李修遠看著侯顯鄭重其事的樣子，感覺有些好笑，「你不是說了嗎，此乃冠古絕今之作，自是由朕親手繪制。至于朕為何能繪出此圖，倒是不能告訴你，不是想保密，只因告訴你，你也不會相信。」
「奴婢愚鈍，還請陛下息怒。」侯顯臉色微紅，神情尷尬的告罪道。
「你可相信朕所畫的這副地圖？」李修遠緊盯著侯顯的眼楮，沉聲問道。
「回陛下，奴婢自是相信。」侯顯天性聰慧，已然從這地圖上察覺了皇帝叫自己到東暖閣來的意圖，也理解了先前皇帝所說的流芳千古只是小菜一碟是什麼意思，睿智的雙眸中不由閃現躍躍欲試的光芒。
「那就好。既然你願意相信，那朕今日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朕要你帶領著我大明子民穿過這片無垠大海，到這個大陸去。」李修遠食指按在地圖上「炎黃州」的位置，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陛下……陛下您……您是說奴婢可以到這個炎黃州去嗎？」侯顯原以為皇帝最多只是到明朝的周邊去，卻沒想到皇帝竟然要自己穿過這片名為「太平洋」的大海到海的對面去。一時之間腦子不由短路，半天沒回過神來。
「怎麼，你不願意？」李修遠臉色一板，質問道。
「不，不，奴婢本就是身殘之人，無牽無掛，即便陛下讓奴婢到這些荒島上去，奴婢也毫無怨言。只是，炎黃自古以來便是我朝子孫統稱，這「炎黃州」」侯顯眨巴眨巴了幾下眼皮，不解的望著皇帝，顯然是不明白為何另外一個地方會有中國文化特色的名字出現。
「因為這片土地上雖然生活著數千萬人，但卻沒有任何國家，他們過著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朕甚至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他們的膚色和語言、文化、經濟及風俗習慣等等皆與我大明截然不同。我們的祖先曾經到過這個地方，但遺憾的是，他們從此就在這片土地上落地生根，再未回過故鄉。朕此次命你率領船隊穿洋過海，便是想重新將我大明與這片土地緊緊相連，把它變成我大明子孫的土地，所以朕把它命名為炎黃州。」
「可是陛下，奴婢從未在海上遠行過，恐無法擔當此重任。」侯顯咬著牙，憋紅著臉，喏喏道。
「這有何難？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誰能天生就適合擔當什麼重任，只要竭盡全力努力了，縱是失敗，亦無悔。更何況你頭上還有朕，有什麼問題，朕自會幫你解決。」李修遠拍了拍侯顯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鼓勵道，「朕相信你。」
「陛下！奴婢……」侯顯沒想到皇帝竟如此信任自己，心中不由又是激動又是感動，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謝恩，熱淚不停的在眼眶里直打轉。本以為此生將只能終老于宮中，卻沒想到天子突然聖眷加身，直到此刻，侯顯仍覺夢幻一般，不敢相信。
「朕今日便賜你為「欽軍太監」，待你習的朕所傳于你的航海技術後，就領命出征遠航！」終于解決了一件困擾心中多日的煩心事，李修遠忍不住想放聲大笑，當即拍板決定了侯顯為遠航美洲，不，應該是遠航「炎黃州」的指揮領導人選。
至于中層指揮和士兵以及一干船員，也應當開始甄選，並專門開設一個學堂，讓他們也學習部分航海技術，同時還要他們開始適應海上作業和遠程航行，免得到時候出現暈船之類等事件發生。
當然，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也該正式提上日程了︰要開始建造出海航行的寶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