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迷途羔羊
「陛下是否是想要借刀殺人？」徐輝祖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從皇帝的話中，徐輝祖感受到了皇帝一定要將朱高熾和朱高煦、代王朱桂與曹國公李景隆四個人的堅定不移的決心。
但是年關漸進，新皇登基大典的籌備工作已經如火如荼的展開，在徐輝祖認為，此時的大明王朝應當以穩為主，實不宜再另起其他爭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只要這個代表著大明王朝無上君權合法交接繼承的儀式完成，就等于皇帝的位子已經基本坐穩，到那時皇帝完全有的是時間和朱棣他們斗，根本沒必要在現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和他們如此糾纏不清。
「一將功成萬骨枯啊！」李修遠久久無言，好半晌之後才終于幽幽的開口說道。
徐輝祖的意思李修遠自然了解的清清楚楚，也正是因為如此，隨著歷史上「靖難之役」爆發的時間越來越逼近，李修遠當然也想知道自己如此這般突然闖入大明的歷史長河中，會對大明王朝的未來走向究竟產生怎樣的蝴蝶效應。
而且在李修遠的心底深處，他很惱火一直以來自己為了鞏固和繼承皇權，不得不忍氣吞聲，任由那些惡貫滿盈的家伙們駕臨于法律之上，無拘無束逍遙自在的繼續作惡一方。所以他這次一定要這麼做，讓這些混蛋成為自己即將登上皇位的寶座時送給整個大明王朝億兆黎民蒼生的禮物。
同時也要讓所有人親眼看到，自己雖然是一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冒牌皇帝，但從這麼多個月對國家的治理和管理的效果來看，應當還勉強算的上是一個明君，正好驗證了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古老至理名言。當然了，他現在的身份是皇帝，「類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種話，自是不適合從皇帝嘴里說出來，否則豈不正好與「君權天授」的理念完全矛盾相反。
代王朱桂他們是必然要死的，問題是該怎麼個死法，才能既不玷污皇室的天家臉面，又能夠為百姓剪除禍害。
「不要以為朕在明年的登基大典上繼承皇位後就再也無需憂慮。也許說不定，真正的歷史序幕直到那時才是真正拉開序幕之時。」李修遠緩緩道。歷史已經成為了歷史，李修遠已經無法按照資料來預料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情，為了保險起見，李修遠只能將這些威脅先消滅在搖籃里。
「可是代王朱桂和世子朱高熾及郡王朱高煦等人終究是龍子龍孫，陛下萬仁，當以仁德孝義治理天下，何必要弄到血脈相殘的地步？」徐輝祖在猶豫了很久很久之後，才猶豫不決的開口說道。
「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有時候很多人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不死心。諸如燕王朱棣，代王朱桂等人都是此類人。只怕在他們心中，他們都恨不得朕早日駕崩吧。既是如此，朕又何必對他們心慈手軟。」李修遠面無表情無動于衷的說道。
「呃……」徐輝祖聞言，不由啞然，怔怔的站在皇帝身後，望著皇帝的背影，陷入了沉沉的迷惘中。
「徐愛卿，你要記住，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古時南郭先生冒險救蛇反被蛇咬，就是一個極其鮮明的例子。希望從今往後，你不會再如今日這般迷惘。因為對他們稍微心存善意，你可能就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李修遠語重心長的說道。
李修遠明白徐輝祖如今需要的是有人在他背後推他一把，因為如今的他由于朱高熾兄弟倆及其親弟弟徐增壽的事情，儼然已陷入了人生的迷途，一時半刻再找不到方向。
正如李修遠當初一般，從一個一事無成的平頭老百姓突然變成駕馭九重的皇帝之時，也不由自主的變成了一只迷途羔羊，不知道未來究竟要怎麼把握，又該如何去創造。如今徐輝祖也遇到了大致相似的情況。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心魔，只有戰勝了心魔和心底的恐懼，再經過一定的磨礪和考驗，一個人才能真正的完全蛻變和成熟，否則就可能落到歷史中因為優柔寡斷，最終卻害的自己國破家亡的朱允炆那般可憐的下場。
當李修遠還是一個剛剛踏出校門的小青年時，他心里除了想找個好工作，再找個好女人，和和美美的過一輩子這個淺顯的理想之外，根本沒有什麼以天下黎民蒼生為重等如此之高的思想覺悟。
但身在其位謀其政，一分能力一份責任。長期處于權利的最巔峰，心性和思想的蛻變是必然的。要麼駕馭支配權利，要麼成為權利的奴隸。駕馭支配權利，就需要承擔與權利相對應的義務；成為權利的奴隸，無需去承擔任何義務，卻將再也找不到真正的自我。
李修遠最終選擇了駕馭支配權利，所以他至今才能依舊巍然不動的站在紫禁城中。
當李修遠決定重用徐輝祖之時，徐輝祖的迷惘就已是避無可避的事實。所謂虎毒尚且不食子，徐輝祖本性善良，堅持正義，可謂仁孝雙全。要讓這樣一個人無視血脈之情，毫不留情的大義滅親，實在是天大的痛苦煎熬和艱難抉擇。
李修遠自認若是自己是真的朱允炆，真的與朱棣、朱桂等人血脈相連，恐怕他很難能做到徐輝祖這般大義滅親。而這也正是李修遠對徐輝祖真正欽佩的地方，所以他一日比一日的益發重用徐輝祖，希望能把徐輝祖早日從這痛苦的煎熬當中解救出來。
大明王朝，李修遠真正心懷愧疚的除了皇後之外，便是這個徐輝祖。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無論是李修遠還是徐輝祖，如今都已沒有選擇的余地，只能一步一步繼續走下去。
「輝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李修遠轉身注視著臉現迷茫之色的徐輝祖，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悵然嘆了口氣，開口想要再開導一番，最終卻是默默的回過頭，望著藍天之上隨風漂浮的簇簇白雲，無聲的幽然嘆息一聲，
「微臣明白。」徐輝祖回過神，望著站在跟前的皇帝，情不自禁的苦笑一聲，極為無奈的回答道。
「明白就好。」李修遠贊賞的目光望著投向徐輝祖，微微頷首點頭。
「只是微臣還有一事懇求陛下應允。」徐輝祖沉默片刻，遲疑著說道。
「若真有那麼一天，朕定會留他全尸。」李修遠自是明白徐輝祖懇求的是什麼事，轉頭鄭重其事的沉聲回答道，「若是他能回心轉意，朕對其過往之事亦可概不追究。」
「多謝陛下浩蕩隆恩。」徐輝祖緩緩跪在地上，神情肅穆的向皇帝規規矩矩的伏拜叩首行禮。彼時，李修遠赫然發現，在徐輝祖英俊的臉龐上，兩行熱淚不由自主的順著眼角緩緩流下。
「或許朕有辦法能讓他避過此禍。」李修遠看著第一次流淚的徐輝祖，心中愧疚之意更濃，腦中忽然靈光一閃，面帶幾分欣喜之色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