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床上將養了數日後,駱寬已經能下床了。老樵夫最終還是收留了他。駱寬並不知道他肯讓自己留下的理由。「既然心蕊說救你,我便救你。」他只是這樣說。
這一日,天空北風大作,這一年似乎特別冷,近晚春的天,居然又飄起細雪來。南國島上長大的駱寬從沒見過雪,雪花紛舞,如柳絮般紛揚而下,他整個人都迷醉了。
伸手處,潔白的雪花落在他的手心。一瓣瓣的,晶瑩剔透。駱寬立于天地之間。似乎忘記了冷。看著天地漸漸染白,駱寬的心中一時有些忘情,竟然雙臂一張,抬頭迎雪。
「駱叔叔,你不冷嗎?」方心蕊披著件老舊的羊皮卷。倦縮在灶台邊烤著火,不停地搓抖著手兒,怯聲聲地向駱寬道。
駱寬回過頭向她笑了笑,只是說了句︰「不冷的。」他只披著件單衣,這件單衣,是郭大同給他的。
郭大同,就是那個老樵夫的名字。那個小女孩,則叫做方心蕊。其實是郭大同的外孫女。叫爺爺而不叫外公,只是當地人的習慣。
郭大同去集市回來的時候,正好在柴門口見到駱寬懷抱天地的樣子。心中忽然有些感慨,這年輕人此刻的樣子,像極了他以前,對天地充滿敬畏,卻偏又喜歡逆天行事。
「爺爺,你回來了。」方心蕊听到黑狗叫喚,這才看到站在柴門外的郭大同,臉上欣喜,沖向了柴木。這聲音亦喚醒了迷醉于天地雪景中的駱寬。
駱寬向郭大同點了點頭。郭大同亦也點頭回應。
「看爺爺帶什麼給你來了。」郭大同從背包里掏出一串冰糖葫蘆遞給方心蕊。方心蕊欣喜地接過後,笑盈盈地跑向駱寬,喜道︰「駱叔叔你看,爺爺給我買的糖葫蘆。」
駱寬道︰「我沒吃過。怎麼,你要給我吃?」
方心蕊道︰「你真的沒吃過呀,可好吃了。要不我分你一半好嗎?」
駱寬笑著搖搖頭,拍了拍她的頭,道︰「不用,你自己吃吧。你爺爺給你的東西,絕對不要讓給其它人。」
郭大同走近他,上下打量了下,亦有些驚訝地道︰「沒想到你體質這麼好。我還想你起碼也得再躺幾天才能起身的。」
「那是我運氣好,遇上你的好藥!」駱寬道。說完又補了一句︰「謝謝!」
郭大同點點頭,笑道︰「喲,年輕人,怎麼搞的,這幾天變客氣了很多嘛。一場重傷,就似乎變了一個人似的。」
「有嗎?」駱寬望向走開去土灶邊舌忝食冰糖葫蘆的方心蕊,眼中閃過一絲溫情,道︰「你們爺孫倆都是好人。你教會我做人,她讓我相信真的有好人。」
「我什麼時候教過你做人了?」郭大同道︰「就算我有教,要學會也是你自己的造化。你若對所有人都有忌心,那永遠也學不會的。」
駱寬笑笑不語。誠如他所說,在與郭大同爺孫數日的相處之間,他某些偏執的觀念正在不知不覺的改變。甚至感覺到一種遺忘許久的親人溫暖。
「心蕊,你別顧著吃,飯做好了沒有,爺爺走了半天的路,可餓壞了。」
方心蕊小心翼翼地把舌忝了幾口的糖葫蘆插在窗縫里,看了看灶,這才回道︰「我不知道爺爺你什麼時候回來。才燒好水呢,要不我現在先去罐子里掏咸菜。」說著蹦蹦跳跳地進屋。
「心蕊真懂事。一串糖葫蘆就這麼開心。」駱寬看著她的背影。
郭大同嘆了一口氣,道︰「是呀,她父母早死,小小的就當家了。只可惜我不能為她做什麼。唉,市價最近漲得真快,這麼兩大挑柴,本來想買點肉回來的,居然只夠換小半袋面。」
說著他揚了揚手中的面袋。又笑道︰「幸好老板娘人不錯,還打了一壺老酒給我。」那酒囊別在他腰間,用皮革做成。
「早聞見了。」駱寬道︰「你喝吧。我不會跟你搶的。」
「你想喝也不成的,你體質恢復的再快,經不得酒的。」眼見方心蕊走入層內,郭大同忽然低聲道︰「「我今天去集市已經打听過了,最近江岸邊沒見浮上來什麼死人。」
駱寬道︰「你以為我在騙你。」
郭大同道︰「我知道你說的是真的,不過既然沒人看到,那只能說明你運氣好,也許那具尸體被沖到很遠的下游去了。」
「運氣?」駱寬搖搖頭,問道︰「你收留下我,也是我的運氣?這幾天來我一直很奇怪,你既然知道我殺過人,怎麼還肯收留我?你甚至都沒問過我究竟殺了什麼人。是不是該殺的人。」
郭大同看著駱寬,沉默了半晌,似乎想說什麼,但不張口處,仍是繼續以前的說話︰「心蕊說讓你留下,你便可以留下。」
郭大同似乎並不想再深究這事,大聲對方心蕊道︰「心蕊,先來幫我和面吧,今天我吃頓素餡餃子。」
心蕊笑著跑過來。喜道︰「好呀好呀!我最喜歡吃餃子了。爺爺,今天是什麼好日子,怎麼能吃餃子呀。」
郭大同模模方心蕊的頭,笑道︰「傻妹,只有好日子才能吃餃子嗎?不過你說的也不錯,駱叔叔不是病快好了嗎?也算是個好日子吧。」
方心蕊開心地拉著郭大同的手跳著道︰「吃餃子。」駱寬見兩爺孫為這麼小小的一餐而快樂忙碌著,也不想就這麼閑著,便道︰「我幫你劈柴吧。」
郭大同奇道︰「你身體撐得住嗎?」
駱寬拾起柴垛上的柴刀,道︰「身體沒什麼,不過我可沒劈過柴的,先試試吧。」惡魔島向來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駱寬也向來吃生食,自然沒砍過。
郭大同一邊揉面,一邊透過窗看著駱寬劈柴的動作,先前還有些好笑,慢慢的卻不覺有些驚奇起來。
眼前的這年輕人似乎天生對兵刃有著靈感。初時還很笨拙,一看就絕對是沒踫過柴刀的人。但只是片刻之後,他琢磨變換著出刀的力度和角度,就已經找到了最佳的出力點。不論角度和力道,都儼然是個劈柴多年的老手了。
「戡戡!」駱寬手起刀落,刀鋒落處,不論多粗細的樹枝都是一刀兩斷,不多時就已經把郭大同這幾天砍挑來的一些木柴悉數砍光。而長寬的標準,全都照足了郭大同先前砍放在柴垛上的那些,就連郭大同自己,都難以分辨究竟那些才是自己砍的。
「還有嗎?」駱寬放下柴刀,站起身來對屋內的郭大同道。砍了這大垛柴,他面不改色。竟似連汗水也沒滴落。
郭大同心中越來越驚訝,他長這麼大,還從沒遇過有任何人像駱寬這種體質超強的人。如此重傷,居然才將養了幾天就恢復了七七八八,而且已經可以做如此重活了。最讓他不可思議的是,駱寬砍了這麼多,居然沒感覺到累似的。
「你要是不累的話,把小黑旁邊那段木頭也砍了吧。」郭大同慢慢地說道。他很想知道駱寬會怎麼做。
小黑就是那條黑狗。果然駱寬望了一眼,立馬愣住了,指著那狗屋旁邊的一段粗木道︰「你不會說這棵吧?」
郭大同要他砍的這段圓木足有成人抱粗,木呈深黑色,長約三丈。一看就是從參天巨木上截鋸來的。就算做成板柴大料也綽綽有余。如果真砍成了普通柴火,只怕疊堆得比這木屋還要高。
「嗯!」郭大同道。
駱寬整個人都怔住了,先前那些手腿粗的樹木砍起來倒還算輕松,不過眼前這截粗木卻完全是另一等級的。
「真是要我砍這棵?」駱寬躊躇道。
郭大同嘴角泛過一些詭異之色,道︰「不錯。不過你若覺得砍不了,那就算了。」
駱寬重新提起柴刀,走到巨木前,偏頭四處打量了下,幾乎沒怎麼考慮,就毅然道︰「好,我砍!就當我這幾天的飯錢。」說完他一挽衣袖,手起處,向著這粗大的巨木就是一刀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