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清晨,夜無殤醒來時石卿遠已經還神歸體。秦君遙坐在窗下鏡前正自梳頭,烏黑流光的長發柔順地披散在她的肩背,鏡中是似幻嬌顏,眉間朱砂水靈溫潤,眼波流動時,說不清竟似滿溢了溫柔。透鏡,她見他掀開床幔坐在床邊正望著自己出神便微微偏頭問道︰「醒了?」
恍若一夜春風,漫山梨花開遍。
秦君遙的美是溫和清澈的,僅僅只是一個側影的顧盼,卻震顫得夜無殤幾乎下定決心願意為她傾覆一生。那一霎他錯覺了,竟以為自己真是她夫君了,于是他起身走到她身後同她一起坐到了鏡前。只見鏡中的自己,五官深邃英挺,與她相配,倒也尚算相得益彰。她說她是自己的妻子要和自己琴瑟和諧是麼?看著秦君遙明媚姣好的容顏,夜無殤忍不住唇角微揚對她微笑起來,眼光真誠中又夾雜了毫不含糊的愛意,連他自己也未曾覺察的愛意。
秦君遙從未見過這般眼色,似痴,似幻,又似辰星般皎潔絢爛,是被異類迷心了麼?她忙閉上眼楮輕吸了一口殿上的空氣,更啟動神元整個主殿四下搜尋了一遍。沒見什麼妖異啊!眉梢微微一動,秦君遙長出了一口氣回神睜開了眼楮,卻見夜無殤迷離著眼色正在貼近自己,堅毅的唇瓣離自己的柔女敕嘴角相距已不過半分。
「你怎麼了?」
「我……」夜無殤被秦君遙的突然發問驚了一跳,眼睫一閃急忙坐回了身去。我以為你是在邀我親你……這話夜無殤自然是沒有說出口的,他只生怕她會誤以為他是一個輕薄的登徒浪子,可他對她又確實是說不出的喜歡愛戀,那種感覺倒似沉睡了多年的死火山驀然爆發一般張揚泛濫得不可收拾,一切發生得甚是突然,突然得連他自己都有些莫名的詫異起來。
眼瞧著夜無殤臉色有異,言語間又很是閃爍吞吐,秦君遙心中只是突地一跳︰難道妖異竟是伏藏在夜無殤體內麼?秦君遙忙地旋身以指為扣夾住了夜無殤的一對中指,身子前傾,幼滑的側臉緊緊貼上了夜無殤的心房。
如羽的呼吸在胸前撩撥噴灑,似水的長發若有似無地散發著清甜的發香,絕世容顏透過胸口的薄衫正親密無間地纏繞著對方溫柔的體溫……夜無殤常年累下的良好修養和嚴格自制瞬間便被破功傾頹。她在心里和自己也是一樣想法的對不對?她只是因為怕羞才不敢正視自己眼楮的是不是?夜無殤胡亂地猜疑著秦君遙的心思,狂亂的歡喜卻逼迫著他原本就凌亂的心跳瞬間又加速了一倍。
「遙遙……」夜無殤喑啞著聲線輕輕掙開雙手中指小心翼翼地環住了秦君遙柔軟的身子,美好的瞬間來得太快太不真實,他開始恍惚起來,難道是在做夢麼?難道真是在做夢麼?
秦君遙驟然被夜無殤掙月兌抱住先是一愣,等听到夜無殤滿懷愛意的那聲「遙遙」時,她只感覺一陣酥癢從皮肉直滲透到了骨骼。這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秦君遙茫然失措,低頭,卻驀然瞧見綁在他二人足間的姻緣紅線上,異光閃閃,暗金涌動,竟是有人在用術法催動姻緣作用麼?
石卿遠!
「爛石頭你給我滾出來!」
頭不梳了,妝也不化了,她靸鞋殺氣騰騰便沖出主殿來到石卿遠所居偏殿跟前,只見殿門上浮光掠影,果然是被那廝下了護法結界!那混蛋到底在里面干什麼!秦君遙強抑著心頭的怨氣,生怕觸動禁咒壓制了法力回頭斗不過石卿遠。十指快速交觸結了個破界法印,她極輕易便化去了石卿遠的護法結界闖了進去。轉入內殿,卻見石卿遠果真正盤腿床上施法催情。
「爛石頭你干的好事!」
秦君遙沖上前去一把便將石卿遠拖下了床來。石卿遠驟然被她打斷法咒似乎極是煩躁不滿︰「大清早的你吵什麼?打斷我的早課出事了難道你負責嗎……」說到此節,石卿遠長出了一口氣壓制住自己心頭的不快又是無奈說道︰「哎,算了算了,你先前融了那麼多線也沒見誰來懲罰你,最後還不是得我自己來修……你給我省點事行不?快走吧啊,我這兒做正事呢,真沒時間陪你拌嘴斗氣,等忙完了我再找你啊!」
石卿遠說完,推了秦君遙就要往外送。秦君遙哪里肯依?拽住石卿遠的袍袖往足間一指便嚴聲警告道︰「你今天要是不解釋清楚可別指望我會離開!你還真夠好玩的啊?都玩到姐姐我頭上來了!」
「大姐我玩什麼了我……」石卿遠正想辨白,低頭,卻見她足間紅線流光溢彩,分明是愛深情濃的發展情象。石卿遠滿臉的委屈立刻便化作了成功的欣喜︰「不是吧?我功力大增了?連仙緣都可以受到影響波及了?」
「承認就好!馬上給我解了!」秦君遙緊皺著眉頭,口氣嚴厲不可商量。誰料石卿遠听言將手一攤竟耍起了無賴態度︰「我只學過怎麼綁,可沒學過怎麼解。再說紅線因緣而生,不到緣滅誰都沒轍,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解不了也就算了,你明知道我不能動情的,你現在反倒給我催情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啊!」秦君遙不依不饒,石卿遠卻是一臉的無辜無奈︰「姑女乃女乃,我這是月老的必行早課,專給天下有情人謀福固緣的!什麼催情?你說好听點兒行不行?」
「遙遙……」
兩人正自爭持不下,夜無殤卻是闖了進來。適才見秦君遙突然跑開,他免不得懊惱是否因著自己行動過快嚇壞了佳人,是以一時躊躇便未隨後追上。但隨後他又轉念一想,秦君遙身為女子矜持怕羞那也並無不妥,可自己卻是男兒丈夫,自然應當先同她表明心跡,絕不能叫她以為自己不過是貪歡好樂一時輕薄。既然已經同帳而眠,雖說未有夫妻之實,但他亦不該當做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他應當對她負起責任的,他願意同她一起擁有將來的。下定決心,夜無殤起身便追了出去,一路追到了石卿遠所住的偏殿。
然而這些不過只是夜無殤為了說服自己所搜羅的一些常理教條,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事實的真相到底是怎樣,他和秦君遙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姐夫你來得正好,快把我姐帶走啊!我這正忙著呢,你先帶她不拘上哪兒逛去,早飯不用等我了,我練完功自然就來找你們了啊。」
石卿遠說著,又將秦君遙往夜無殤懷中一推。秦君遙火氣上來臉色不由被憋得緋紅,妄念一動,她心頭免不得又是針扎一痛。她順手抓住夜無殤的衣袍強抑著心頭的怨火又沉聲說道︰「臭石頭你別太過分!」
「你身體不好,別那麼大火氣」夜無殤扶住了秦君遙,語調間頗為擔憂,「心痛的毛病又發作了嗎?我讓他們傳個醫官過來給你瞧瞧。」
「不必。」秦君遙極力壓抑住胸間的火氣,轉念,她已然想到一個足以整治石卿遠的絕佳辦法。于是她轉身,指尖在寬大的袍袖下微微一曲一翻,從石卿遠的線囊中勾出來一條紅線,反掌間已將紅線一頭牢牢在石卿遠腳踝上打下了一個死結。
「喂你干嘛!」
石卿遠近前一步正想阻她,卻不料秦君遙右手上早扣好了定身咒,只是彈指一過,他立刻便叫她定在了原地。秦君遙以左手食指勾住紅線按到唇間,眉目間盡是詭黠神彩說道︰「我不干嘛……」夜無殤看不到紅線自然不知道他二人這是在爭的什麼。石卿遠見她一臉詭詐卻是真的急了,額上更是冷汗直冒︰「你別亂來啊!」
秦君遙哪里理他,只是轉身對夜無殤道︰「我想到處走走,你陪我。」說完,她便負手背後扣著紅線頭也不回地偕同夜無殤離開了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