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
巍峨的邊界山之巔上,此刻立了兩個身影。
因為沐煙璃的拖拉,現磨現找弄制草藥的緣故,時間已然過了兩日。只是千末尋卻很有耐心的等著(實際是侍候著)。想他隱霧第一人什麼時候也會做這種事。
「兩天了,你都陪著我,你要我做什麼麼,沒事我便先走了。」沐煙璃掃了千末尋一眼,表示出‘我很急’的樣子。
「茯苓果在懸崖下方一棵銀松上。位置很險要。」千末尋淡淡道。
沐煙璃回過頭,看著千末尋,身影一閃,已到了懸崖邊。「這樣麼。」沐煙璃望著下方,萬丈深淵,許就是如此了。懸崖下飄漾著薄薄的淡霧,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豎直向下的地方有一棵蒼勁挺拔的樹木。
沐煙璃沒有再說話,頃刻間身子便向下倒了去,千末尋眼里閃過一絲光芒,思維還未運轉,人便已到了懸崖邊。向下望去,那一抹淺褐的身影已勾在了銀松上,不知為何,他微微心定了定。「你要的是這個麼?」下方的沐煙璃慢慢悠悠騰出一只手,晃了晃手里泛著瑩光的果子。如此危險的情況下,她還打趣著,好似有恃無恐一般。
沒等千末尋回答,沐煙璃便將果子丟了上去,然後做出了一個更令人震驚的舉動——她竟松開了雙手,整個人快速向下掉落,即便如此,還不忘說,「千末尋——,這就當作這兩天我給你的打賞——。」下方等待著她的是什麼,無人知曉。
千末尋一個閃身,只手接住了茯苓果,不禁黑線連連,打賞?這女人……既然東西到手了,也罷。他沒有再去管女子的死活,鮮少的評論了句,「這女子,還不錯。」
而此刻的沐煙璃,可是感覺十分不好,掉落的過程中,風就像鋒利的刀子一般,刮過她的臉頰,有些疼。谷底是什麼,她也不知道,只是她覺得她應該這麼做,就算面臨著的是死亡。
只是,不太可能。
「呵呵。會怎麼樣呢?」沐煙璃輕輕笑著,仿佛做出這舉動正離死亡不遠的不是她一般。
「呀。來人了。」沐煙璃的笑意加深,仍然自言自語。
幾乎是立刻,一襲紫影飄過,柔柔的像是從風中抱過了沐煙璃,然後足下輕輕幾點,借助山崖邊的碎石,一左一右的向下飛躍著,十分輕盈,他一邊摟緊沐煙璃,一邊不忘找尋有利的落腳點。隨即,他猛的栽入了樹林之中,落在了原先千末尋指的那塊巨石上,巨石並不承受得了這般壓力,轟然間崩離解析。
沐煙璃抬起頭,望著此刻正抱著她的男子,一瞬間明媚如四月。
「小吟,好久不見。」煙璃素白的小手輕輕撫上男子細膩的臉頰,「我就知道,你會來。」
「若我不來呢?」天吟若舞的臉色不是很好,「十年前你便是如此,如今怎…還是如此。」
「你一定會來。我知道。我可是你的‘東西’啊。」沐煙璃直直的望進他的眼中,還是記憶中的黑眸,只是…月兌去了曾經的稚色。
「煙…都十年了…還是不會好好珍惜自己麼…」天吟若舞蹭了蹭煙璃的臉頰,輕輕道。
「或許把…小吟…我很想你。」沐煙璃並不答話,眼里閃過一絲狡黠。
「別人不知,我還不會不知麼。」天吟若舞柔柔,看不出什麼情緒,「第一次見面你就說過了。不是麼。煙璃,這次,你要什麼?」
「小吟果真是小吟呢。」沐煙璃咯咯咯的笑著,再一轉眼,已恢復了平日里的淡漠,「我要符紋。」
「好。滄溟國的等我回去處理好內務就給你。」沒有任何猶豫,天吟若舞就應了下來,仿佛不知道符紋有什麼用一樣,「先隨我走一陣子。滄溟國近期並不安分,煙璃,你從小就喜歡的。看著別人的朋黨之爭。」
「嗯,不會無聊了。小吟好好。你抱我,我走不動了。」沐煙璃摟住了若舞的腰,如同孩子一般撒嬌道。
天吟若舞泛出了笑意,只有這種時候,她才像個16歲少女應有的樣子吧。沐煙璃,西涼最高貴強大的女人,又有誰知道她兒時的那份艱辛,那份悲涼。光鮮的背後是什麼,無人得知,連他天吟若舞都未必絕對清楚。自始自終,他只能遠遠的注視著她,卻走不進一絲一毫。
「煙璃,今夜恐怕要在這里呆上一晚了。」若舞仔細的看著懷中的人,殊不知自己的臉色已是慘白。
「若舞。」沐煙璃頓了頓,「你用了禁術。」她輕輕地從他的懷抱中落了下來,反過扶住了他。
「怎每次見你,我都是這般狼狽。」若舞用額頭輕輕觸踫煙璃的額頭,「第一次是,十年後還是。」
「不是很好麼。你知道的。」此刻的沐煙璃語氣像是情人間最真摯的呢喃,「每用一次壽命就會減少五年,且身體極為虛弱,兩次發色變為銀白。」
「煙。十年未見了…跟你發色相近些不好麼。」天吟若舞撇過頭,不去看她。
「很漂亮是麼…小吟…我知道的…從小時候母妃說漂亮,漂亮地要殺我的那一瞬間…我就知道了。」沐煙璃平淡,臉上找尋不到任何一點悲哀和苦澀,「別站在這里了,山泉後有一個山洞可休息的,來,小吟,我們先去過去。」
「好。」天吟若舞沒有再多說,單字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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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
「樂惜樂惜,你快來看,我會新的巫術了。」穿著桃紅色衣裳的小女娃在梨花樹下歡快的叫著,「你看你看,姐姐是不是很厲害?母妃說了,這個可是很有難度的哦。」小女娃嬌憨的吐了吐舌頭,可愛的望著另一邊躺在輪椅上,一個干干淨淨,有些病態的小男孩。
「姐,好漂亮的呢。」小男孩看著女娃擺弄的巫術,微微的笑了,如一輪暖陽。
「嗯呢,對吧對吧,樂惜,姐姐想過了,等姐姐長大了,去學會最好的巫醫術,就來給你治身體好不好?外面有很多好看的好玩的呢。」女娃天真的望著她的弟弟,淺色的發絲輕輕晃動,一雙大眼明媚的眨呀眨的。
「姐,我沒事的。外面的你說給我听就夠了。」男孩仍舊微笑,並不作正面回答,「時間不早了,姐你快去休息把。」
「噢。」女娃有些失望的應了一聲,「那我先走了哦,樂惜你小心些哦。」
沐樂惜望著女娃離開的背影,眼里有著不符合年齡的復雜。
已是一更天,不早了。沐族向來安靜和諧的書房內,此時傳出了隱隱的爭吵聲。
「你還看不出麼?那孩子就是個禍害,是個禍害淺色的頭發西涼有多少年沒有出現過了?你難道忘了族長說的幾百年前差點滅族之事麼?樂惜的身體我看就是因為她」听的出來,是個男子的聲音,含著暴躁。
「景然,那畢竟是我們的孩子啊……她還那麼小,那麼可愛……」房內出現了女子垂泣的聲音。
「縱然是我們的孩子,也不能留下,你想想樂惜,不能下床不能跟同齡人一樣,誰知道下一個遭殃的是誰她不能留她就是那萬禍之根」男子的聲音有些狠決。
「景然……」女子仍然喚道,似是看出了男子的決然,只能應答,「我知道了……」
屋外,還穿著桃紅色衣裳的女娃蹲在草叢內,捂住了雙嘴,驚恐的睜大了雙眼。心里不停地問著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她知道父王不喜歡她,所以她每天盡心盡力地去學習巫術,就為了父王也可以像抱樂惜那樣抱抱她,夸夸她。
可是,為什麼母妃、父王要殺她?只因為她的發色麼?母妃不是說過漂亮的麼……母妃不是說過璃兒的頭發最好看了的麼?
她還不想死。她還沒有活夠。她說過要治好樂惜。她不能這麼死掉。
女娃,不,應該稱之為沐煙璃,眼里閃過不顧一切的神色。父王母妃,是你們先不要的我,是你們說我留不得,是你們說我是禍害。這幾年來,也只有母妃對我稍稍過問。那,沐煙璃謝過你們這六年的養育之恩,從此與你們毫無關系,對不住了
沐煙璃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整理了一下衣衫,迅速跑回房內,她從前就愛偷跑出去玩,為此學習了不少淺薄的,可以稍微以假亂真的禁術。她快速的取來需要東西,拿出一把匕首,毫不留情的向手腕刺去。血腥氣在屋內迅速蔓延,不過但只一個六歲的女娃,能做出什麼事來?也不過放了血,制成了一個‘沐煙璃’,自己躲在櫃子里看罷了。
就在沐煙璃快要在櫃子里睡著的時候,忽然間听到了有人來的聲音。她驀然清醒,屏住呼吸,看著過來的人。
是母妃。
她看到母妃小聲的抱起了‘沐煙璃’,嘴里不停的念叨著,「璃兒啊,不要怪母妃,母妃也是迫不得已的,母妃也是迫不得已的……要怪就怪你自己吧……怪你自己的發色,怪你自己繼承的靈力……」
然後她還看到,母妃親手掐上了‘她’的脖子,然後小心翼翼的去探‘她’的鼻息,確認無誤之後,還害怕般的在床上扔下了點燃的火折子,才飄然離去。
沐煙璃笑,眼淚順著眼角慢慢地流淌了下來,晶瑩剔透,小小年紀,卻依舊美得驚心動魄。
若不是她晚歸,若不是她恰巧經過書房,今天這般死去,尸骨無存的就是她本人了麼?沐煙璃單手拭去了眼淚,用床單把燃燒的正旺的火焰稍稍撲小一些,然後緩緩的移到銅鏡前,用針,仔細地親手一下一下刺出了一個黑色的淚滴,直到那塊肌膚變得通紅,她才滿意的放下了手中的銀針。
「我沐煙璃發誓,從此以後,再無眼淚,再無心」黑夜里的煙璃顯得異常堅定,她一把揭開了已經泛著焦味的床單,悄悄跑出了房門。
樂惜她要先找到樂惜
經過七拐八拐,走過錯綜復雜的路後,沐煙璃輕輕敲開了樂惜的房門。出乎意料,沐樂惜並沒有睡,反而像是等待著沐煙璃的到來。
「姐,你準備好了嗎?」。這個在昏暗微光下異常白淨的男孩,毫無驚訝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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