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內殿。
這一次,覃越招待林夏君的地方已經轉移到了真正的決策殿,而非是大殿那種官方或者那種非正式的地方。這里,勝過大殿親密,勝過莊嚴。覃越還是如林夏君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那樣,穿著嚴謹,一絲不苟,面容凌厲,但看向她的時候,卻又會不忘記帶上那絲淡淡的笑容,顯得十分友善。
林夏君也疏遠而淡漠的一笑,若是昨日如此作為,定會遭到嚴加訓斥,然而今日什麼都攤開了,以她的能力與地位,加上在眾目睽睽之下她被請入皇宮,就是今天她真的得罪了覃越,他也不敢在這里殺了她,囚禁她——在昏圖大陸,謀殺陣法師這類輔助學大師可是重罪,即便是一國之君。羽霾國不過是小小一個下品帝國而已,憑什麼和那些宗師協會的大腕們爭斗?
林夏君就是吃準了這一點,才不屑于低聲下氣。
覃越當然也不是一個愚蠢的人,否則他也成不了帝王。若說敗筆,恐怕就是太過于倚重自己的長女,也太過于寵溺自己的ど女,正是因為ど女被寵過頭,成了刁蠻的個性,長女偏偏和ど女姐妹情深,自然昨夜失了分寸。如今已經得罪了林夏君,成了事實,覃越倒也不是一個拘謹之人,立刻就邀請林夏君入宮,權作賠罪。
「昨夜之事,是小女魯莽。如今,妲兒和馥兒,我都好好懲治過了。」覃越恭敬地道。
林夏君並不想做作地回一句笑語,然而覃越如此恭敬卻令她無言以對。她本性如此,做不出那趕盡殺絕之事,按捺半晌,還是搖搖頭道︰「既然陛下已經懲治過,那便罷了吧,反正昨夜之事,也是一種教訓,教我今後要看得清楚。」說完,似笑非笑地覷了覃越一眼,漸漸收回了鋒芒。
覃越心中流汗,嘴上卻連連稱道︰「是……是。」
他想起剛才猛然得知林夏君竟然是陣法師的消息,心中又是驚慌,又是後悔不迭,深怕昨日覃馥的妄為,給羽霾國惹上天**煩。好在林夏君到底還是個年輕氣盛之人,臉皮太薄,很好說話,否則他恐怕真的只有用覃妲和覃馥的人頭來賠罪了,他再寵愛兩個女兒,也比不得這羽霾國天下和他的王位。
覃越後悔的,卻是沒有及時發現林夏君的這個秘密,否則,又哪里會將一個堂堂的陣法師拱手讓出去?昏圖大陸也是有潛規則的,就算是上品帝國和學院,也不許搶已經收歸陣營的輔助學學者,若是他及早發覺林夏君的身份,他先行一步,或許也不會讓林夏君在比賽的時候將自己的底牌掀開。
唉……先是得罪了上品帝國的龍葵雪,如今又讓未來的陣法大師林夏君心生怨懟,他這是做了什麼孽
心中一邊哀嘆,覃越一邊想起了清北學院那人的吩咐,忙對林夏君道︰「如今我邀請林大師入宮,除了賠罪之事以外,還有一件。」
「請說。」林夏君隨意地走到一旁,眼角瞟見這小小偏殿一角擺放的屏風後,隱了一角流蘇,不由得笑了起來。
「這……」覃越正低頭想著措辭,卻突然听到林夏君一笑,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卻見那人躲藏的地方竟然被林夏君找到了,想來,是露出了破綻?他低聲一嘆,道︰「雲先生,林大師已然見到了您,您便不要再躲起來了吧?」
「哈哈……」只聞聲聲大笑,一個面生灰色長須的男人從屏風後走了出來,他一聲雪白銀衫,眼神清澈,望見林夏君,收了笑聲道,「是我的衣角被你看到了吧?進去的時候,我便嫌這衣服太礙事,如今果真成了一個破綻,倒是讓你瞧到了笑話。」
林夏君听這人說話有趣,也跟著笑了一聲,才緩緩道︰「哪會,是屏風太小,教您這頂天立地不肯低頭的漢子躲進去,嫌擠了才是?」
她這夸贊明顯是說到了點上,男人撫須又笑道︰「好牙口小覃,你先出去吧。」
「是……」覃越被這男人叫做‘小覃’,竟然不鬧不怒,仿佛是天經地義的一般,乖巧得像個听話的學生,躬身而退。
林夏君看得目瞪口呆。不過又瞧著這男人,不由得生出一股天神下凡的感覺,方才那失常的尷尬感覺一轉眼就消失了,這強大的氣勢直教林夏君說不出話——這人一定是個高手可是,這種高手,在清北學院地位必然不低,怎麼會來羽霾國?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您是清北學院的人吧?」
男人似乎看出了林夏君的想法,溫聲答道︰「我來羽霾國,是曾經與小覃有過一點緣分,如今順便來這里看看他。想不到听說了你,真是不虛此行。」
他的語氣溫和又柔軟,听得林夏君通體舒暢,頓時笑著道︰「哪里,您如此夸贊我,倒是讓我覺得心中不安了。」
男人搖搖頭,道︰「你對《涌光大陣》的改良,在清北學院里,就幾乎是史無前例的,若是你能夠進入我們清北學院,一定前途光明。」
事實上,萌生如此利用《涌光大陣》的想法,林夏君還是從《度蟄言》中得到的啟發,想不到這小小一本《度蟄言》,竟然讓她受益良多。她知道,面前這個男人,一定在清北學院里,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然而她並不希望被人認為,是憑借著別人介紹進入學院的。
她希望,她可以堂堂正正,從清北學院的學員考試中月兌穎而出,讓這昏圖大陸都曉得她的名字,從清北學院的總決賽中曉得她的名字。她更想要進入總決賽,去見那個說他們一輩子都沒機會再見面的龍葵雪,她想告訴龍葵雪,她可以見到他,他們不會不能見面的。
然而這些理由她一句也沒有說,她只是堅定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望著林夏君不屈的目光,男人忽然笑了︰「我一直認為,昏圖大陸的人們最值得自豪的品質就是不屈。你有了,還可以更好。我等著你考上我們清北學院的那一日——等到那個時候,你一定記得來找我,我的名字,叫做雲谷函。」
雲谷函
林夏君一愣。
這個名字她太知道了因為煉藥宗師的記憶里就有他。然而,煉藥宗師是什麼人,昏圖大陸的絕對上層人物,而且,還是個老古董。連這樣的人都能記得雲谷函這個名字——他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啊?
在林夏君愣怔的片刻,雲谷函已經無聲無息地離去了。
當她驀然醒過神來,那個人已經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