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苑是雲家後花園里頭最精致的一景。其中山木流水，鳥飛魚游，更有數千盆牡丹花布置其中，待得花謝，就會有人從專門培植鮮花的暖房中搬出換上，四季從不間斷。本來牡丹苑是雲家人人可去的地方，但自從雲清燕四歲時候在那里命人修了一個秋千架，又令人將族中一個去那里玩的姑娘打個半死後，其余人就輕易不敢上那里去了。縱使想要摘幾朵花，也是趁著雲清燕不在時候過去。
所以今日雲清燕坐在秋千上瞧見雲清歌過來，十分好奇，轉頭想到上月將雲清歌推入水找樂子反被大老爺教訓了事情忽生怒火，再看著雲清歌的那張臉，又更添了幾分怒氣。便隨手指著身後一個小丫鬟，眼皮都不抬道︰「把那些阿貓阿狗都給我轟走。」
程媽媽幾個都憤怒的很，只是敢怒不敢言。
雲清歌卻望著走過來頤指氣使的小丫鬟微笑。
那小丫鬟好不容易逮著個機會巴結上雲清燕，又看雲清燕要她攆的不過是三房的六姑娘。整個雲家誰不知道，三房是最說不上話的，現下三老爺和六少爺還在好歹好一些，不過兩人也活不了多久了，到時候三太太和六姑娘在家里只怕是斷了氣都沒人知道，有什麼好怕的。當下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六姑娘，您也听見咱們姑娘的話了，這牡丹苑可不是……」到底不敢將阿貓阿狗幾個字說出口，話到嘴邊換了幾個字，「這里是咱們姑娘玩的地方，您還是往別的地兒去，否則四姑娘不自在了，只怕老太太那里也不好交待。」
那丫鬟還有幾分聰明，曉得這種事不能把大太太拿出來說，只抬了老太太出來，滿心以為雲清歌定會識趣離開，不是都說這六姑娘是個最老實不過的？
要是以前，雲清歌說不得就自己走了，暗地里抹眼淚忍氣吞聲。但她已經是死過一回的人，這些狗仗人勢的下人早已不看在她眼里，她連話都懶得說半句，也沒看那小丫鬟一眼，徑直越過人，到了雲清燕面前。
「四姐姐，祖母何時做主把牡丹苑賞了你？」
「你」雲清燕人是被寵的嬌蠻任性，不過別人話中好壞她還听得出來，一听雲清歌這話，就知道她是諷刺自己，當即大怒道︰「雲清歌，你敢這樣跟我說話。」
三房沒人管的臭丫頭也敢欺負到自己頭上，雲清燕只是想想都覺得七竅生煙。
雲清歌見她生氣，反倒笑了，就是要你生氣才好，雲清燕這個人，看不起的人，你就是再捧著再哄著她一樣不給你好臉色。反是氣一氣，說不定她今天能幫自己把事情辦成了。
「四姐姐，你別氣呀，我多日不給祖母問安，只是不曉得祖母什麼時候把牡丹苑賞了你。要早知道牡丹苑已經是你的，我也不往這里來蕩秋千，摘花玩了。」雲清歌笑容越發甜美，雲清燕卻氣的臉都漲紅了。
來這里摘花的人我沒瞧見就算了，你還敢說給我听。還想要踫我的秋千誰不知道這秋千是我娘命人給我架起來的。這死丫頭是不是上回落水後真就燒成了個傻子？
雲清燕氣狠了，伸出手就朝雲清歌臉上抓。雲清歌早有防備，往後面退了一步，雲清燕本來坐在秋千上，這樣一撲，人沒抓著，反把自己摔在地上，膝蓋磕痛不說，還滿頭滿臉都是草屑，狼狽非常。
跟著雲清燕的丫鬟忙一擁而上，要把雲清燕攙起來。雲清燕從沒有如此丟臉過，氣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指著雲清歌大罵，「你敢摘我的花，踫我的秋千，還動手推我」
這種小孩子的斥罵，對現今的雲清歌來說根本不痛不癢。她臉上笑容忽然消失，沉著臉道︰「四姐姐，我問你何時祖母做主給了你牡丹苑，你說不出來就要打我，自己從秋千上摔下來，怎麼能怪我？現下你又說花也是你的，秋千也是你的，難不成這些錢不是公中出的，我不是雲家的姑娘，你能玩的摘的，我就連踫也不能踫。」說著哽咽了幾聲，眼淚在一雙皎皎明眸中打轉。
雲清燕看雲清歌竟似還比她委屈，氣的說不出話，倒是她身邊自小服侍的蓮香機靈，當即道︰「六姑娘，咱們姑娘年紀小又老實呢，您就別欺負她不會說話了。」
這話本是幫著雲清燕說的，哪知道雲清燕從小最恨別人說她不如人，听見蓮香在雲清歌面前說她不會說話，干干脆脆一個耳光就扇了過去，「你敢說我嘴笨」
蓮香被打懵了，又氣又委屈，眼眶通紅在旁邊捂著臉不敢再說話。旁邊本來有心要幫著雲清燕說話的丫鬟們見狀頓時不敢再插嘴，誰知道待會哪一句話說的不好了，沒有巴結上四姑娘反挨一耳光？
見這幅境況，雲清歌在心中微笑，看雲清燕瞪過來恨恨的眼神，笑意中就含了深深的諷刺。
曾氏啊曾氏，枉你里里外外八面玲瓏如此之久，偏生不會教女兒。上一世，若不是我父兄早亡，我不得不忍氣吞聲，就憑雲清燕這個蠢材，敢來招惹我，只怕早就死了七八回。如何後來還能害我子女，奪我性命你們欠我的，遲遲早早，我一定要你們母女連本帶利還回來
雲清歌眼神中閃過一絲隱忍不住的恨意，倏忽即過。配在那張幼童面孔上，古怪的讓正瞪過來的雲清燕嚇了一跳。
等雲清燕回過神，自覺的被個往日欺負慣的人嚇到實在是丟臉，可她罵不過雲清歌，打人自己還吃了虧，想起大太太叮囑她受了委屈不要蠻干丟身份，一定要找祖母哭訴的話，就道︰「你等著，我讓祖母收拾你。」
雲清歌等的就是她這句話
見雲清燕拔腳要朝老太太福壽院走，她閃身就攔在雲清燕前頭。
以為她怕了，雲清燕昂著脖子得意道︰「你要是怕祖母打你板子，就跪著給我磕幾個頭，我就叫祖母待會少打一些。」
雲清歌故作生氣，紅著臉道︰「家里頭人人都知道祖母偏疼你，我才不和你去找祖母，要找咱們就找祖父評理去」抹著眼淚就要拉著雲清燕一起去老太爺的松鶴齋。
旁邊程媽媽听著心里急得不得了，傻姑娘，人人都知道老太太偏著四姑娘，但這話怎能這樣光明正大說出來？就是想去找老太爺，也不能拿了這個借口去，難不成老太爺就不偏著四姑娘，只怕去了還沒等分辨老太爺就要先打您板子了。
雲清燕也是這麼想，看著面前的雲清歌暗道這是個真傻子，祖父不也是偏著我的，你要去找祖父，祖父那麼厲害的人說不得還要多罰你幾板子
心頭竊喜，雲清燕就道︰「那好，咱們就去找祖父，讓你心服口服」還牢牢拽住雲清歌，生怕她半道跑了。
一群人浩浩蕩蕩去了松鶴齋。
程媽媽一路心頭打鼓，見雲清歌四平八穩的樣子，四周又都是人，也不好多說，只是一個勁暗暗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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