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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清歌來的最晚，來時雲清夢和雲清燕兩人已在這個臨院花窗下佔了最好位置。她本是想繞路走後頭到挨著的耳房那里去听，又清楚又舒坦。哪知雲清燕和雲清夢怕她告狀，非要拉人一同下水。
此時蹲在最後頭，听得不清不楚，還要勸解兩個斗雞，她不免生出不耐，剛想小心翼翼挪走，就听得里頭大太太哭聲又尖銳起來，再看雲清燕已是雙目無神，渾身發抖，立時決定就在這里看戲
大太太越哭越厲害，跟撕心裂肺一樣。
一直坐在上頭沒說話的老太爺慢條斯理咂口茶，見大兒媳婦眼角余光瞟過來，心頭冷哼一聲，轉頭看老太太和大老爺已是一臉欣慰感動，又是哂笑。
曾家幾個太太听得大太太話，都詫異不語。
曾老太太先前听女兒哭訴還露出幾分愧疚的臉隨著大太太話慢慢變色，鐵青一片，嘴邊肉直顫，恨不能生撕了這個吃里扒外的女兒。
來前就說好，女眷找雲家鬧，男人都不插話，只管壓陣便行，總不能雲家的男人還好意思來和自己這失了女兒的婦人撕巴。
至于那個老姑女乃女乃，自個兒還不曉得。既要臉面又怕事，整天擔心娘家人不給她撐腰，哪回自己不是稍微求兩句逼一逼她就忙不迭妥協，就是個紙老虎，還不好打發？
哼，養個庶女這麼多年，想就給上回一千兩銀子便打發了。曾家如今日子艱難，雲家蒸蒸日上，眼見得還要入士籍，總不能待親戚太苛刻罷。
都盤算的好好的，親女兒竟不向著娘家，幫忙雲家人說話。
曾老太太凶狠的眼神重重落在大太太身上。
大太太昂首挺胸，淚水紛飛，卻異常堅決不肯說一句軟話。
「老天爺，我上輩子做什麼孽，一下沒了兩個閨女。」曾老太太見威逼不行，忽伏在手邊幾上哭的不能自抑，還一個勁捶胸口。
曾家幾個太太見此情景，再也不能裝聾作啞，忙圍上去勸。
曾老太爺瞅了瞅上頭高坐的老太爺，見他一直低頭喝茶，又想到來前大女兒交待的話，不由更添底氣，瞪著大太太怒斥道︰「你這不孝女，敢這樣跟你母親說話」重重一巴掌拍上旁邊小桌，看大太太猶不松口，揚手就要扇過去。
大太太冷眼看曾老太爺打過來。
什麼爹娘，自己早就看透了。明曉得事情鬧開華霆要受牽連，自己要在雲家落不是，他們可有半分顧忌？也不知這回又是為什好處才會這樣幫外頭那個土財主鬧上門？自己不站在雲家這頭表表心意，等以後被娘家婆家都拋在腦後麼？
親娘要挨打，雲華霆再不能冷眼旁觀視而不見，一個箭步邁出來，攔在曾老太爺面前。
對這個從小就聰慧冷靜的外孫，曾家上下都有幾分顧忌。
況雲華霆還中了進士，可外祖怕外孫，曾老太爺覺得沒臉，鼓著腮幫虛張聲勢道︰「我是你外祖，教訓你母親天公地道。」
這個外祖和祖父比，實在差了太多。
雲華霆掩住目光深處的諷刺，恭恭敬敬道︰「外祖父，娘生我養我，我要見她挨打，便是不孝。」
「你攔著我也是不孝」
雲華霆忽而一笑，沖跳腳的曾老太爺道︰「父母在前，華霆自然先當向父母盡孝，爾後遵祖父母之命，恭敬待雲家族里長輩。畢竟雲家是雲家，曾家是曾家」直言曾老太爺是外人，按律例親祖父尚且排在父母後，何況外祖。
被逼的沒有話說，又不敢真的對這個外孫下手，曾老太爺一口氣梗在那里差點沒暈過去，雲華霆卻不肯放過他，又道︰「再者娘已出嫁，女子三從四德，出嫁從夫，已不算曾家人，就是有什麼，還有祖母做主，實不用外祖再操心。」他長身玉立站在那里，身上有種說不出的迫人氣勢，目光掃視一遍曾家諸人神色，聲調驟然一提，先前還帶幾分溫和的口吻急轉直下，「就是小姨母，年節之事我雲家有過，可姨母自請回家，帶上豐厚陪嫁，事後外祖父既未親來過問，也未遣人送信，姨母不聲不響就給人做了小妾。」
「你姨母都失了清白，哪個好人家肯要做正室？」曾老太爺吹胡子瞪眼辯解。
雲華霆不急不躁，溫聲道︰「時下改嫁女子也不少，外祖父要掩人耳目，大可說小姨母守寡在家，將人遠嫁就是。」
「總之我們是給她挑的好門戶，她做妻做妾與你們雲家有什麼相干。」曾老太爺說不出來，干脆耍無賴。
雲華霆也不再追究這個，問道︰「既如此，小姨母後頭又為何會到浴佛節去湊巧撞上我爹爹？」要知道浴佛節這等事情，就是再沒有規矩的商戶也不會將小妾帶出門，都是正妻去拜佛祖菩薩，省的讓別人瞧見笑話沒規矩，弄個身份低賤的顯心不誠。全天下都知道的規矩，沒道理唯有曾家不知。
曾家又不是沒拜過佛祖菩薩
曾老太爺額上已滿是汗珠，他囁嚅道︰「那是她夫家疼惜她，正室夫人大度。」分明已近強詞奪理。
「那外祖母又是因何帶著幾位舅母沒有去品素齋，反是到了普寧寺後山賞花撞見我爹和姨母？」雲華霆步步緊逼的追問。
幾個曾家太太不吭氣，曾老太太坐不住了，也不再哭天嚎地，大聲道︰「我樂意看花，你還能管我不成？」
「外祖母別說想看花，便是想去看天上仙子，外孫也不敢說半句閑話。」明明說著諷刺人的話，神情卻再恭敬溫厚不過。
旁邊一直坐著三太太就小聲給三老爺嘀咕，「這孩子倒能說會道。」
兄長發生這樣事情連帶全家名譽，又是在浴佛節鬧出來，三老爺萬分難堪之余也覺得為難。只得到福壽院坐著等老太爺拿主意。
不過方才听了半晌，三老爺總覺得曾家咄咄逼人的有些古怪，正忖度間听見妻子一句話，哭笑不得瞪一眼她，讓她別再說話。
三太太也曉得自個兒這會兒亂說會壞事，當即嗔了眼丈夫，低了頭。
二太太卻若有所思的望著侃侃而談，從容鎮定的雲華霆，再想到雲華照的莽撞，心頭有些不是滋味。她拉了躍躍欲試，雙眼放光的二老爺一把，小聲道︰「老爺，您可千萬別插話。」
都快站起來的二老爺忙賠笑又坐回去，「曉得了，你別操心。」心里實則有些郁郁，好不容易見得素日端架子的老大這幅狼狽樣，瞧瞧腦袋都縮脖子里去了，偏生自己不能加把火，真是讓人不舒服。
好在眼前看老大兒子和老大岳父斗個你死我活也挺有意思。
二老爺瞪圓了眼，生怕錯過好戲。
「都說我爹欲行不軌，姨母反抗不成又被娘家人撞見才回去羞愧自盡。可為何單只有外祖母和舅母說辭，我爹身邊那時偏一個跟隨的人也無？凡此種種，還請外祖母和幾位舅母為我解惑。官府斷案尚需人證物證俱全，姨母已死，單憑外祖母一家說辭，只怕惹人生疑。」見曾老太爺面色發青，眼楮發直，伸出來的手在半空中抖動不停，雲華霆眸色幽深，鎮定如常給出最後一擊。
「你，你，你……」曾老太爺下巴肉直顫，一口氣梗著不上不下，對上雲華霆目色，心虛心慌中竟從里頭看出一絲殺意。被親外孫逼到如此地步，他又羞又怕，再也扛不住，眼珠上翻，身子向後一倒，眼見就要摔在地上。
本想沉默不言，讓曾老太爺和曾老太太出面，省的一家人都將雲家得罪徹底沒個轉圜的曾家幾兄弟終于忍不住了，一下竄上來扶住親爹，有的拍胸口，有的拿鼻煙，又去掐人中。
「天老爺啊，這是得了勢連外祖父外祖母不認了，老頭子，這是分明要忤逆活生生氣死你，不讓你為咱們閨女討個公道啊。」曾老太太見此情景，沒上去探視曾老太爺，反在一旁拍著大腿痛哭，一口一個忤逆。
大太太倏然變色，雲華霆默默站在那里，手背上青筋條條分明
「娘，您可別氣糊涂了」曾大太太青著一張臉，差點沒上去堵住婆婆的嘴，心里氣的早已在罵人。
死老太婆真是老糊涂不成
來雲家撒潑放踹盡可以使出來，罵罵女兒女婿也不是不能。可外孫是隔代，再說人家是雲家的子孫，尤其怎能說出忤逆的話
忤逆是什麼？那是十惡重罪這話要傳了出去，旁人信以為真怎辦？
天知道，雲家多少年盼著想著要兒孫入仕途，雲華霆好不容易中進士，誰敢壞雲華霆名聲前程，只怕不僅雲老太爺，就是雲氏全族，也得拼命
曾家可沒打算就為訛點銀子便跟雲家撕破臉，指不定今後自己兒女還要借借這個表弟的福氣。
「你才……」曾老太太恨兒媳婦出來拆台，想要罵回去，扭頭見大兒媳那張臉，打了個哆嗦。
面上耀武揚威，一手把著曾家大權的曾老太太實則有些怕這個大兒媳。
當年曾大太太剛嫁到曾家，曾老太太想要給個下馬威，以子嗣為名要給個妾送長子。曾大太太二話沒說，卸了釵環，披著頭發拿把剪子沖到曾老太太面前，說她方到曾家才半月，就被婆婆斷定不能生，還是早些死了好。又道臨死前已寫了遺書給娘家，到時一定不讓曾家背罵名，也省的官府說曾家謀財害命。(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