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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沒說錯，單說家里頭，稍微有骨氣些的丫鬟略長得齊整就怕撞上大老爺。」萍兒不服氣的頂回去。
快言快語弄得正喝茶的雲清歌撲哧笑出了聲。
「好啦，你們在我屋子里，總不會有事。」安撫兩句，見得荔兒眼眶有些紅，曉得她想起往事，雲清歌就溫聲道︰「快到翠枝祭日了罷，這兩日不方便讓你出門，等事情料理好，你拿三十兩銀子到翠枝家里頭去，讓他們給翠枝做場佛事。」
荔兒抹抹眼淚，點頭哽咽道︰「奴婢代翠枝謝過姑娘了。」
雲清歌低頭看手中茶杯里頭浮動的碧色茶葉，沒有吭聲。
見此情景，于嬤嬤若有所思。
自己來雲家，初始人生地不熟，花許多心思跟僕婦婆子管事媽媽們打交道，也听了不少事情。
有回僕婦們碎嘴，就提起過翠枝。
說是大少女乃女乃陪嫁丫鬟，論理該給大少爺做通房。後頭大少爺不肯收人，就一直留在大少女乃女乃身邊伺候。原本好好的，不知為何突然傳出她勾搭大老爺消息，被打了五十板子，送到莊子上，當夜就斷了氣。
下人們說起來時候支支吾吾說勾引老爺，不守規矩，活該送命，到底如何，單想大老爺往日為人也不難猜測出來。
此時又看荔兒露出這種神情，于嬤嬤更加確定所想。
她是世家里頭出來的人，陰謀詭計奸詐手段不知見過多少。可李家族規森嚴，縱有幾個紈褲子，也斷不敢行出這等齷齪事來。天曉得，偷兒媳婦陪嫁丫鬟，那不等于老子給兒子添頂綠帽子？
「大老爺著實不像話了些。」
雲清歌還是頭回見于嬤嬤露出這種神色，芊芊玉手捏著茶盅蓋一下下刮著茶末，動靜如畫，緩聲道︰「大伯父要不是這樣人，咱們這回還沒法子呢。」
一說到正事，于嬤嬤再沒把旁的放心上，她少不得問出這幾日一直存在心里事情，「姑娘，您已想法子叫老爺不給少爺寫信，斷了大少爺今年入仕的盼頭，何苦還要再算計回大老爺？」
想盡法子叫人去打听曾明月嫁到哪兒，又花大力氣買通曾明月身邊丫鬟，看準時機讓大老爺和曾明月在浴佛節上踫面，還被人抓奸當場。
這中間哪一環出差錯，可都得出大事，一個不成事大老爺，想來想去也不值冒這樣險。大老爺壞名聲早就有了，上回年節還鬧出那等事情，就是這回，那曾明月嫁出去也不過是個妾，大老爺與她通奸，頂天也就是賠些銀子便罷，能有甚用。
「我才懶得算計他」雲清歌飄乎乎一笑，「我只是要大哥明年底氣不足罷了」
親爹出了這樣事，到底也會影響名聲。壞了名聲，雲華霆明年去走門路，那些講究規矩禮儀聲望的人家就會避諱。就算吳家再幫忙使力氣，也不容易。
自己不是不想讓雲華霆做官，只是不想讓他那樣順利做官。一定要等到明年那個好時機，要雲華霆為做官親手把雲清燕送出去
當年自己為人犧牲，如今暫時動不得曾氏母女，就讓雲華霆先給她們插上一刀
想來這一刀一定會很痛很痛
想到那時候大太太和雲清燕會有的痛楚，雲清歌忍不住眼角彎彎，目色深處卻涌動著深沉的恨意。
這樣悲沉的笑，于嬤嬤看在眼中，覺得困惑。
看姑娘素日樣子，也不像要把大少爺一竿子打到底，為何執意又要大少爺仕途之路走得艱難。她就試探了一句，「姑娘，老奴多句嘴，少爺今後要做官，沒個靠得住臂膀，單憑些師門情分，怕是不易呀。」
官場上最靠得住的不是世交，不是師門，也不是姻親。世交可以老死不相往來，師門也能割袍斷情，姻親尚能令兒女義絕和離，唯有血脈宗族，無論現實還是律法，都得同生共死。
這個道理，雲清歌並非不明白，只她早有打算，正一步步下著棋，也不能給于嬤嬤解釋她曉得明年要發生什麼事才如此做，就沉下臉來，冷道︰「一切事情，我自有打算，嬤嬤未必打算事事幫我做主？」
這還是雲清歌頭回這樣對于嬤嬤，荔兒萍兒都害怕的怔住了，不明白雲清歌為何忽發作起來。
反是被敲打的于嬤嬤，只略略愣神，當即反思道︰「是老奴多嘴逾越，以後一定不犯了。」
不是鐵打的心，這些日子于嬤嬤盡心盡力，不論為以後有個下場還是打算借自己手享榮華富貴，別人忠心能干，自己就不能連點體面都不肯給。
雲清歌也隨之換了口氣，「嬤嬤，有些盤算以後你總會知曉，我此時也是為難。」語氣頗為溫和。
姑娘雖小，仍是主子，主子既早早定下事情，也到了這一步，自己的確不該再多嘴多舌。
再說要照自個兒和老太爺盤算，姑娘今後真要進宮，倘或耳朵太軟，听下人說幾句就要改主意，自己反要擔心。
于嬤嬤想通這些，心里剩余的那點疙瘩也消失無蹤，就道︰「讓姑娘為難的事，一定不是好事，姑娘還是先別想了罷。」言下之意，今日事情就拋諸腦後再不必提。
聞弦歌而知雅意。雲清歌淺笑盈盈點了點頭。
見已無事，荔兒萍兒互相對視一眼，長長出了一口氣。
這頭和樂起來，福壽院里卻傳出一陣哭嚎，聲音響亮又尖銳，遠遠傳開。
站起身出了亭子，仔細听了片刻，卻分辨不出來，雲清歌詫異道︰「是曾家舅婆還是幾個表嬸？」語氣里有絲不確定。
家里頭女眷哭聲十分熟悉，听不出想來就是旁人。福壽院里除了曾家的女眷可就沒人了，總不會有下人敢在節骨眼上如此放肆。
即便曾明月出了事，依著曾家人膽小又愛佔便宜性子，也不能為個庶女這般豁出臉面呀。
雲清歌不由大為好奇，她提了裙角，急急道︰「呀，也不知出了什麼大事，祖父祖母如何，咱們快去瞧瞧。」臉色神情恰到好處。
連于嬤嬤都忍不住笑起來，和同樣興匆匆的荔兒萍兒跟在後頭。
「我不活了啊，天老爺，我好生生個閨女弄到你們雲家來，說是要陪老姑女乃女乃，連過年我都沒讓人來把她接回去一家團聚，還以為是親戚，老姑女乃女乃不能虧待親佷女，哪知竟被人毀了清白。這也罷了，我們忍氣吞聲好容易給閨女尋個好去處，你們狼心狗肺的竟……」曾老太太放下捂臉帕子，惡狠狠抬頭瞪著大老爺。
本就心驚膽顫的大老爺拼命往後縮。
曾老太太瞧見，眼中就露出得色來，哭的越發大聲，「哎喲，要我的命啊，明月呀，娘養你這麼多年，難不成就是為讓你給人糟蹋，你這傻姑娘，出了事要找娘啊，怎的自己就上了吊。」
聲聲悲切，字字泣血。
別說老太太听見娘家弟妹用這樣戳心的話罵兒子氣的如何青筋直跳，渾身發抖，就是曾家幾個跟隨老太太過來的兒媳婦也禁不住低眉斂目，不好接話。
誰不知道家里庶出小姑過的什麼日子，這會兒哭起來倒似珍寶樣。
老太太終于忍不住了，臉上干瘦的面皮抖動兩下，忍不住要破口大罵。大太太先行一步，起身噗通跪到地上，嗚咽道︰「娘，您殺了我給妹妹償命罷，她是您膝下養大的心肝兒，我不過是早就潑出去的水，你要殺要剮沖著我來，是我要接妹妹來給她做衣服添首飾，誰成想曲解妹妹心思，沒從她心意，我原以為給她份陪嫁讓她回去做正頭娘子是為她好，哪曉得她竟做了別人妾。」捂臉大哭，看那份悲痛絕不比先前的曾老太太少半分，「橫豎都是做妾，早曉得，我還不如讓她留在我身邊，我還能照顧她呀如今，如今，鬧出這等禍事。我認打認罰，可您別牽累我婆家人。」
斬釘截鐵站在雲家這邊不說，還暗指曾明月在曾家過的日子並不好，接人到雲家是為讓這個庶妹過兩天好日子，誰想曾明月竟不省心不守婦道勾引姐夫。雲家仁至義盡送銀子做陪嫁想讓她有個好歸宿，曾家卻把人送做了妾，才會讓曾明月心中忿然又來勾搭大老爺，被人抓奸羞愧自盡而亡。
至于曾家為何要把曾明月送去做妾，誰做的主，是不是為省下份陪嫁，端看大伙兒心里如何想了。
一席話不僅說得屋里眾人變色，連躲在窗戶底下偷听的雲清夢也忍不住不陰不陽的贊嘆了聲，「大伯母說出來的話就是好听。」
雲清燕蹲在那里雙腳發麻，想朝上頭看又不怕被人瞧見，聞得雲清夢此時還出言奚落，瞪她一眼，咬牙切齒道︰「你少說風涼話，我爹娘討不得好，你也休想有一門好親事」
年紀漸長，慣于未雨綢繆的二太太已然開始在讓娘家幫女兒尋一門好親事。
雲家有錢不說，又正在蒸蒸日上時候，原本已尋模了好幾個人選。哪知大老爺事情出來，男方那頭立時就都沒了消息。終身大事被人連累，此時雲清燕還要拿出來說，雲清夢恨不能沖上去咬她兩口才能解氣。
見得兩人成了斗雞眼，還想留在這里听听狀況的雲清歌只好小聲道︰「四姐姐，五姐姐，你們小點聲呀，祖父祖母正在生氣時候，要被人瞧見，咱們可都得挨家法。」
「就你機靈」雲清燕罵了一句，到底還是不甘不願又把力氣放在偷听上。
雲清燕難得沒有再挑唆，手摳著牆竭力想听清些。(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