緹雅仔細回憶昨夜的戰斗場景,在腦海里搜尋琉卡俊美瀟灑的身影。「巴宸」最大的劣勢就是行動遲緩,只要具備足夠的速度和力量,消滅它並非難事。
她握緊劍柄,快步沖向腐尸魔獸,用盡全力砍斷它笨重的圓柱四肢,接著迅速把長劍插進它黑厚的皮肉,順勁兒跳上魔獸因疼痛而劇烈搖晃的脊背。下一步,只要將劍刺入魔獸眉心,就大功告成了。公主蕩秋千般努力保持平衡,艱難地挪到魔獸頭部位置。她舉起長劍,準備給它最後一擊。
好晃眼吶,有什麼東西正從黑暗中飛向她……
「哦——上帝——混蛋」
請原諒,緹雅公主並非有意將上帝和混蛋連到一起。眼看勝利在望,維蘭的「暗夜星祭」卻氣勢磅礡地滾滾而來,公主除了從魔獸身上栽進土堆里,別無其他選擇。很不幸,她再次沐浴血雨,跪在一旁叫苦不迭。
琉卡和菲希爾的戰斗完美結束,魔獸的氣味消散後,精靈們逐漸從萎靡狀態中恢復,起身恭敬地迎接卡斯諾爾大陸的貴族。緹雅心疼地扯下一塊裙角,擦了擦臉,自覺地站到諸位整潔優雅的精靈身後。
維蘭、梵卓、嘉蒂絲,還有白胡子精靈款款現身,真是龐大嚴肅的陣容。公主站在菲希爾身後,注意到這位契約者的美麗雙手在身體兩側不停地顫抖。緹雅有些困惑,見到所謂的「貴族」,有必要如此緊張麼?
「各位,這是暗夜精靈的新成員,嘉蒂絲引薦的契約者,梵卓。」白胡子的凱文森鄭重地以介紹詞開場。
菲希爾雙手抖得更加劇烈,身體也開始左右搖晃,緹雅仿佛听見她瘋狂加速的心跳聲。緹雅很想繞到菲希爾面前,看看她面無表情的臉是否也發生了變化,可是黑暗里總有雙冷漠的眼楮,讓公主渾身不自在。
「亞……」菲希爾顫抖著聲帶發出一個微弱的音節,面無表情的臉如緹雅的猜想,終于顯露出復雜色彩。嘉蒂絲向梵卓介紹新朋友的聲音在菲希爾的耳邊忽強忽若,輪到她自己時,仍然沒能從頭暈目眩的狀態中恢復。
「菲希爾,光之精靈的契約者。曾經也是你的同類呢。」嘉蒂絲看看神情激動的菲希爾,又瞟了一眼沉靜的梵卓,笑著說︰「你們以前,不認識?」
「天使數量龐大,我們並非聲名顯赫。不過能以另一個身份相識,是我的榮幸。很高興認識你,菲希爾。」梵卓走上前,輕輕擁抱顫抖不已的新朋友。
緹雅又被無視了。她裹著一身粘稠惡心的東西躲在角落,觀賞精靈們的優雅世界,她的公主頭餃在此地分文不值。不過,這種持續進攻的失落感讓緹雅更加堅定自己完成任務的決心。
「公主。」
誰在呼喚她?緹雅怎會听不出這個沙啞的聲音呢。她抬起髒兮兮的臉,試圖從梵卓墨紫色的眼眸中汲取自信的光輝。感謝梵卓,將她帶回精靈們的視野。
「緹雅公主,謝謝你,救了我們。」諾蓮最先走到她身邊,獻上自己真誠的感激之音。
「多虧有你的長劍。」緹雅雙手奉還諾蓮的「寶貝」。
「它叫‘炎雨’,和塔魯的‘炎雷’是一對。」諾蓮接回自己的武器,甜蜜地解釋。
「緹雅,干的漂亮」
琉卡扯著極其張揚的嗓音歡呼跳躍,捧起她的臉,在她飽滿美麗的額頭上印下一個響亮的吻。
「各位——」
每當緹雅稍微獲得一些關注,某人,或者說,某些人就開始如坐針氈,渾身起刺。雖然說話的是白胡子精靈,但只要她輕抬眼皮,就能瞥見維蘭凝結成冰的寒氣。
「今夜,我們必須再次借‘聖月’之力封印艾爾韋斯荒原,請大家退到邊界之外。」
凱文森捧起外表像一塊玉雕的弧形「聖月」,平舉至胸前,待眾人全部撤離後,將它舉過頭頂,維蘭站在凱文森旁邊,和他同時念出召喚咒語。
一道耀眼的月光射向凱文森手心,象牙白的「聖月」立即通體發亮,幾近透明。很快,強烈的金黃色光芒從「聖月」玲瓏的身體飛散綻放,在邊界上空形成巨大的圓形光圈。
緹雅滿懷期待仰望這一幕壯觀場景,希望「聖月」能夠完滿修復由她和維蘭聯手創造的封印缺口。金色光圈在半空停留了十幾秒,突然開始飛速旋轉,遂化作一道閃電,沖回凱文森手中的「聖月」本體,而他自己也被巨大的力量彈開。
維蘭和嘉蒂絲跑過去小心翼翼地將他扶起,精靈們難以置信地搖著頭,低聲議論。
「我們還是慢了一步。」凱文森握住「聖月」,長嘆一聲。
「到底是怎麼回事呀,凱文森爺爺?」雪莉娜從抱著琉卡的胳膊,靠在他身上,嬌聲問道。
「惡魔已經在缺口布下他們的封印,除非將這個強大的黑暗封印破壞殆盡,否則,‘聖月’也無能為力。」
「是誰呀是誰破壞了我們的封印」雪莉娜吵吵嚷嚷地埋怨,氣憤不已。
緹雅撅起嘴,向維蘭投去鋒利的目光,卻被他寒氣騰騰的眼神直接秒殺,好在白胡子精靈及時解圍,岔過此話題,帶著赤焰精靈和光之精靈的代表,塔魯.利亞頓和修安.米里昂,前往契約之山請求幫助。剩下的人則留在荒原繼續戰斗,全力阻止魔獸進入卡斯諾爾大陸。
「緹雅公主,看你弄得這樣狼狽,我帶你去清洗一下吧。」諾蓮善解人意的目光流淌著溫暖的光芒。
「我帶她去。」琉卡竄過來,拎起緹雅的手腕,剛邁出一只腳,雪莉娜就從身後沖上來,死死抱住他的腰。
「琉卡不準去琉卡是我的」她扯著嗓子大喊。
「我和她一起去吧。」梵卓居然也開始湊熱鬧。
「沒關系,我陪她就可以了。」諾蓮耐心十足。
「又不是沒長腿。還當自己是公主呢」嘉蒂絲手臂環繞在身前,托著自己誘人的**,斜睨揶揄。
維蘭站在碧綠色的精靈旁邊,從頭到腳散發出的冷漠怨氣像無數根尖細的銀針,漸次飛入緹雅的神經系統,她听不清其他人的聲音,視線也變得朦朧模糊,周圍的一切都被黑色籠罩,只剩下維蘭銀白閃亮的長發。
緹雅做了一件瘋狂的事。沒有理由,只是單純的……渴望。她甩開琉卡的手,昂首闊步走到維蘭面前,以短刀抵住他秀美的喉結。與此同時,一柄鋒利的長劍橫置于她的脖頸。
「把你骯髒的刀拿開」嘉蒂絲怒聲呵斥。仰慕的男人先是被這個討厭的金發女人扇耳光,現在又被她用短刀威脅,嘉蒂絲簡直想殺一劍殺了她。
「你陪我去。」緹雅並不理睬橫眉豎目的嘉蒂絲,只是歪頭注視臉色陰沉的維蘭,嘴角帶著笑意,語氣卻嚴肅認真。
「嘿,不要太過分」嘉蒂絲握緊劍柄,咬牙切齒地喊。梵卓剛想上前解圍,琉卡一把拽住他,眼里藏著與緹雅唇邊相同的笑意,梵卓忽然想起他受傷那夜,公主將短刀抵在她胸口的景象,之後發生了什麼,他似乎已經忘記……
維蘭握住嘉蒂絲的手腕,把它按回主人身側。緹雅得意地抬起下巴,將短刀插入刀鞘。她知道維蘭不怕她的玩具,更不在乎她的死活,只怪他那舉世無雙的潔癖——若嘉蒂絲一激動揮舞長劍,讓他聖潔的容顏沾染惡魔黑暗骯髒的血液,怎麼辦?
維蘭的選擇很明智。與緹雅保持一定距離相處,雖然不是很愉快,但在人界的日日夜夜正是如此熬過,不說習慣,多少也可以接受。
其實他心如明鏡,緹雅公主從未傷害過誰,她的母親也不曾與精靈族結怨,然而,維蘭耗盡全力,也無法忘卻那烙印在他骨髓和靈魂中的夢魘,如果緹雅只是一個平凡的人類,他會對她微笑,他知道,他會的……
「告訴我,你來這里的真正原因。」
維蘭沐浴著索利奎特安寧的月光,眼神里少了幾分強烈的抵觸,柔靜的顏色讓剛剛恢復的整潔的緹雅有些不適應。
「說了,你就不會趕我走麼?」她抬起頭,仰望他炫目的容顏。
「我討厭惡魔。」
「維蘭,我不是惡魔。」她血液里漾起暖暖的溫度,竟忍不住露出甜蜜的笑容。
「如果有一天,你解開封印,我會殺了你。」他又擺出一張撲克臉,霧灰色的眸子冷漠嚴肅。
「如果有一天,我的黑暗血液得到淨化,你將如何?」
緹雅水藍的眼中倒映出維蘭罕見的笑容,只不過,它凝結著不屑與嘲諷,僅僅持續了半秒,便淹沒在他深黑的背影中。她閉上雙眼,聆听一個久遠的聲音,披著酸楚的外衣,姍姍而來。
「孩子,現在,我要把解開封印的方法告訴你。親愛的緹雅,一定要記住它,記住選擇和決定的權力,永遠都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