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語樹閃著銀光
吮吸大地之上的寒露
漫游者從幽暗的道路走向清澄耀眼的光明
痛苦已將荊棘變為豐盛的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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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艾爾韋斯荒原並非暗無天日,淒涼可怖。許多年前,它也是一片水草豐美,空氣清新的潔淨聖地。然而,它不幸被黑暗力量覬覦,成為惡魔入侵卡斯諾爾大陸的通道。殘酷的戰爭破壞了它美麗的容貌,惡魔的血液讓原本芳草青青的大地變成無邊荒漠。
在一次艱難的戰役中,琉卡.塞拉莫率領的精靈戰士在荒原血戰十天,傷亡慘重,但他依然堅守陣地,等待支援。遺憾的是,他和戰友們沒能等來援軍,撤退之時卻被「聖月」封印在荒原,封印在與世隔絕的黑暗與絕望深處。
琉卡沒有死。只有他一人,活著等到封印開啟的時刻。他的父親和兄弟姐妹,還有來自赤焰精靈、光之一族的英勇戰士,都已成為漂浮在大氣中的塵土,無聲無息……
琉卡沉浸在回憶中,竟未注意到維蘭和緹雅已經相安無事地歸來。沒過多久,凱文森、修安和塔魯也從契約之山帶回新消息。
元素精靈王與「聖月」的對話結果令人擔憂。火之精靈王沙拉曼德說,能布下抵御「聖月」力量封印的惡魔,會是精靈大陸前所未遇的強大敵人。而且,據「聖月」感應,黑暗封印正逐漸吞噬原有的封印,被破壞的範圍越大,越難修復,一旦被惡魔搶先損毀「聖月」封印,恐怕卡斯諾爾大陸將再次面臨腥風血雨。
「精靈王不能擊敗惡魔嗎?」。緹雅擔憂地問,話一出口便遭到許多白眼兒,雪莉娜鄙視地瞪著她,小聲嘟囔「愚蠢的人類」、「無知的頭腦」等足以表達她強烈情感的言辭。
「四位元素精靈王並非精靈族的力量之源。他們是可以運用自身所屬元素的高級靈體。初代精靈王聚合自然元素之力,在神諭之下創造了最初的九位暗夜精靈。然而,元素精靈王也會衰老死亡,化為結晶,之後在結晶之中誕生新的精靈王。」
能如此耐心講解的,只有諾蓮。令緹雅深感欣慰的是,沒有人因為早已熟知歷史而打斷熱情友好的赤焰精靈。
「精靈王擁有強大的力量,他們並非不能戰斗,只是,一旦精靈王在戰斗中受傷或者意外死亡,整個卡斯諾爾大陸的元素平衡會遭到毀滅性的破壞,精靈族也將危在旦夕。元素精靈王創造了最初的精靈,給予我們生活的土地,而我們在守護家園的同時,也必須用生命保護元素精靈王。」諾蓮說完,輕嘆一聲,眼中聚著憂慮。
「害怕了?」塔魯走過去,扶著愛人的肩膀,深情凝眸。諾蓮搖搖頭,可仍舊揮不去眼角眉梢的擔憂。
「沒必要擔心。」維蘭語氣堅定,眼眸在蒼涼暗夜中閃著清冷的光。
「自然元素的力量永無止境,精靈族的力量來源于此,便注定擁有無限上升的空間。與其憂心忡忡,不如認真練習魔法劍術,讓自己變強。惡魔是世上最低劣的種族,懼怕它們的人,不配成為卡斯諾爾大陸的戰士」
維蘭自信滿懷地發表了一番不留情面的激昂言論,說得諾蓮紅著臉把頭埋進塔魯懷中;說得琉卡差點把剛塞進嘴里的水果吐出來;說得梵卓沉靜俊俏的臉龐終于露出甜美笑容。
「你笑什麼?」維蘭可以忽視琉卡被噎著的囧臉,卻無法容忍契約者極不嚴肅的微笑。
「時不我待。」梵卓不慌不忙地回應暗夜精靈的質問。維蘭抿起薄唇,大有沖上來和他打架的氣勢,這下可好,梵卓的淺笑瞬間演變成一個弧度鮮明的正常笑容。
「梵卓說的沒錯。」白胡子凱文森終于發話,並未偏向他可愛的子孫,而是做了公平客觀的判斷。
「時間緊迫,我會迅速召集各族戰士;塔魯、修安,請和你們的同伴將訊息傳遞至卡斯諾爾的每一個角落;暗夜族的成員,和我回城堡,準備‘聖月’的繼任儀式。」凱文森干脆利落地進行部署。
「繼任儀式?」維蘭驚呼道。
「爺爺……」維蘭低聲自語,神情迷惑。
「原來是爺爺……」緹雅恍然大悟地小聲嘟囔。
「怎麼,你還以為老頭子是他父親?」琉卡雙臂環繞,擱在胸前,鼻子里沖出一聲低調的不屑。
「都走了,誰來守護封印缺口?」梵卓提出一件重要事項。
「我——」琉卡背靠岩石,懶洋洋地拉起長音兒。
「哥哥,你也是暗夜族的成員」嘉蒂絲擰著眉毛,上前拽起他的袖子,不由分說地把他拉到凱文森身邊。
「我留下。」一直沉默的菲希爾走到大家中間,面無表情的臉龐從脖頸右側轉到左側,最後倒映在梵卓紫色的眸子里。
「我有對付魔獸的經驗。高等級的惡魔暫時不會出現,所以,請放心。我會在此守護。」菲希爾平靜的聲音里不含任何退縮之意。
沒有人反對。雖然修安.米里昂萬分不舍,但他向來順從菲希爾,他把心愛的精靈揉進懷里,說了一大堆深情肉麻的話,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菲希爾那張百年不變的木偶臉。不過她的眼神,從梵卓出現的那刻起……
緹雅不知道,是否還有人發現菲希爾的變化,她安靜地聆听、安靜地觀察,直到精靈們陸續離開,虛空的黑暗里只剩下她和菲希爾。
危機時刻,沒有人在意她。大家為了琉卡復歸、封印破壞而聚集,為了守護精靈界而各自奔忙。塔魯和諾蓮沖她揮手告別;梵卓說了句「保重,再會。」;琉卡居然只朝她聳肩攤手,一句話都沒說就尾隨嘉蒂絲等人離開;剩下的人就更不用提,壓根也沒把她納入視線。緹雅失落極了,她一坐在地上,開始長吁短嘆。
菲希爾拔出長劍,插進干燥的土里,背靠岩石優雅地坐在另一邊。她的戰服格外節省布料,女性精靈喜歡的百褶短裙在她身上變成了粉色的短褲,同色的上衣很短,緊俏地包裹住她豐潤秀麗的胸部;領口很低,瓖嵌金絲的花邊襯托著她細長的鎖骨,性感誘人;柔軟縴腰露在空氣里,腰間系了一條金色的緞帶,帶子兩旁垂下透明薄紗,如蟬翼般夢幻輕盈。
緹雅喜歡菲希爾的長及膝蓋的靴子,它是那麼恰到好處地束縛著她苗條的小腿,質地也是如此光澤柔軟,不像自己的白色馬靴,寬松粗糙,還被劃了好幾道口子……
「你,你在看什麼?」菲希爾被緹雅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渾身起雞皮疙瘩,跳起來,向後退了一步。
「啊,對、對不起」公主也跳起來,後退一步。菲希爾溫度驟降的目光讓她膽戰心驚。
菲希爾上下打量著公主,故意咳嗽了一聲。和陌生女人近距離接觸,讓她感覺很不舒服。
「是你,救了梵卓?」她壓低嗓音問道。
「啊……嗯,算是吧。」緹雅還未能迅速轉換思維。
「追殺他的天使,是誰?」菲希爾像是在審訊犯人。
「不、不知道。」公主的確不認識那個冷冰冰的金發天使。
「哼。」菲希爾發出一個輕蔑的鼻音,緊接著嘆息搖頭。緹雅開始後悔,當初應該厚著臉皮跟在琉卡身邊,也不至于如今留在「木偶精靈」眼皮底下受罪。
為什麼要跟著琉卡?為什麼要依賴他?這個紅頭發的壞蛋緹雅咬牙切齒地在暗自怨念,跺著腳,轉身離開荒原。
「喂你會迷路的」菲希爾在她身後喊道。
不用你關心緹雅心里默想,但依然禮貌回頭,思索了幾秒,結果毫無創意地豎起大拇指,在眼前晃晃,外帶一個微弱的笑容。
「索利奎特,請帶我去‘帕布格斯塔’懸山。」公主躍上靈獸脊背,俯在它耳邊輕聲說。經過兩天的休養,獨角獸精神抖擻,載著它的主人,向「帕布格斯塔」懸山飛馳。
當他們經過卡斯諾爾懸山暗黑的城堡上空時,嘉蒂絲正將嶄新的絲絨長袍送進維蘭的臥室。
「維蘭,這是明天繼任儀式的衣服,要不要先試一下?」嘉蒂絲輕撫長袍上的深藍花紋,小心翼翼地將它放在維蘭枕邊。
「嘉蒂絲,你說,爺爺為什麼如此急著讓我繼承‘聖月’?」
「那你認為,凱文森讓我接你回家的原因,是什麼?」
「你早知道?」
維蘭狠勁兒握住嘉蒂絲的雙肩,把她拽到身前。嘉蒂絲凝望著他蒼白的臉上又顯出生龍活虎的表情,欣慰地笑了,指尖爬過他的衣襟,緊接著攀上他憂郁、驚訝、帶著可愛怒氣的臉頰。
「維蘭,在人界見到你的那刻,我以為你那張結了冰的臉再也不會融化。沒有愛、沒有憤怒、那種靜靜的憂傷讓人心痛、心碎。很難熬吧,和她在一起的日日夜夜。」嘉蒂絲輕柔地環住他的腰,把頭靠在他的胸膛上。
維蘭輕輕撫模嘉蒂絲柔軟的長發,微垂眼簾。一個嬌小的身影從他記憶中飄過,轉瞬即逝,又似乎在某個角落留下了隱秘的痕跡。
「維蘭,明天儀式結束後,去把‘風末’拿回來吧。‘帕布格斯塔’的冰雪不適合它。」
「‘風末’早已臣服于我。它會耐心等待,無論多久。」
維蘭披上深藍色的儀式長袍,對著鏡子轉了一圈。很快,他就開始懷念自己的黑色披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