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時刻,女王的「議會」仍需進行,正好光之精靈的首領修安.米里昂也在暗夜城堡,夏依就在塔魯和諾連的陪同下,來到卡斯諾爾懸山,優雅地坐在長條桌一端,與三位家族首領以及新加入「議會」的琉卡、諾連和菲希爾,商議對策。
看到在座的精靈都是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夏依清了清嗓子,準備發表自己的意見。
「路利歐特懸山的封印很強大,我們不了解它的源頭,無法在短時間內突破,這樣下去,我們始終處于被動境地,一日不消滅敵人,大陸就一日不得安寧——」
「女王陛下,直接說你的計劃吧」耐心欠缺的琉卡很不禮貌地打斷夏依的話,懶散地靠在椅背上。
夏依頗為不悅地瞥了他一眼,繼而溫和地望向對面的暗夜王子。
「維蘭,你把緹雅.聖.里格留在身邊的目的,應該與我的想法一樣吧?」她邊說邊露出自信的笑容。
維蘭先是拋去一個疑問的眼神,緊接著輕輕皺起眉。
「目前,只有她能進入‘誓言之山’。維蘭,利用她的時候到了。」夏依堅決定論,語氣里沒有半分遲疑。
「女王陛下,你怎麼知道,暗夜王子把惡魔公主留在城堡,是為了利用她?」琉卡揚起眉毛,玩笑般地調侃道。
夏依有些後悔讓這個多嘴頑劣的精靈加入會議,但她依然心平氣和,微笑應答︰「除了‘利用’,我想維蘭.卡斯諾爾再沒有其他理收惡魔做僕人。塞拉莫先生,你認為我的主意怎麼樣?」
「嗯……還不錯。」琉卡猶豫了幾秒,回以她一個曖昧不明的淺笑。
「這是不是,太危險了……」諾連低聲呢喃,雖然緹雅已昭示自己的「惡魔」身份,但在諾連心里,緹雅仍是那個善良的人類公主。紅衣彼列的力量遠在她之上,就這麼闖進去,豈不是等于自投羅網?
「派她進入路利歐特懸山,不外乎有三種結果。」夏依站起來,眼中綻放著希望的光芒,雙手交握端在身前,一邊在座椅旁來回踱步,一邊講述自己獨到的分析。
「第一,最好的結果。她從內部了解到關鍵信息,協助我們突破封印;第二,她選擇背叛,成為惡魔的幫凶,我們從而看清她的本質;第三,無論她是否能給我們提供幫助,她都無法活著走出來,對于我們來說,也只是損失了一個略有價值的工具。既然有成功的可能,為什麼不讓她去嘗試呢?諾蓮姐姐,比起一個惡魔卑賤的生命,你不是更應該在乎同胞的安危嗎?」。
夏依停在諾蓮面前,十指交握的雙手垂下,忽閃著縴長的睫毛,認真地俯視善良的赤焰精靈。諾蓮沉默不語,側過臉,憂傷輕嘆。
「維蘭,你呢,同意嗎?」。夏依挺直腰板,頷首凝眸。
維蘭盯著她粉女敕的臉頰,搭在桌面上的手指,用力蜷到一起。
「對不起。」
門口突然響起一個幽微的聲音。正廳的兩扇大門只關了其中之一,緹雅高挑的身影從門後繞到眾人視線里。
「對不起,我無意偷听,只是踫巧路過。女王陛下,我會前往路利歐特懸山,但結果,永遠只有一個。」她前行幾步,停在在大廳中央,目光平靜坦然。
「什麼……結果?」夏依打了個冷顫,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
「忠誠。活著。」她輕聲卻又堅定地說出兩個詞,凝望維蘭潔淨的臉龐微笑,翩然轉身,平穩優雅地離開大廳。
緹雅被梵卓吸取血液之後的身體,尚未恢復,離開花園路過正廳時,無意中听到夏依的話,強打精神說了幾句話。她猜想,面對夏依的問詢,維蘭或許會爽快同意,但也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陷入兩難,不如由她來回答,簡單干脆,避免尷尬。況且,她實在不敢苟同夏依女王的「三種結果論」。
回到房間,她無力地倒在床上,暈沉沉地陷入夢境。
喚醒黑暗力量後,她每天只需休息一兩個小時就可以保持精力充沛,而就在這短暫的夢境里,再沒有平和溫柔的色彩,閉上眼楮,沉睡的意識便為她開啟另一扇門,引領她走過地獄的烈火,墜入無盡黑暗的深淵。丑陋的惡魔肆意折磨可憐的靈魂,他們悲戚的呼喊讓她頭疼欲裂。血腥、殘忍、墮落的歡歌,像萬柄利刃穿越她的身體,她通常是驚叫醒起,抱著自己的肩膀瑟瑟發抖。
然而,今夜的夢中,她看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她走向黑暗盡頭的潔白,呵,竟是……天使的雙翼。
她抬起手,輕觸它柔軟的羽毛,可是,一股濃黑的液體竟從她指尖流出,迅速沾染了她眼前僅有的潔白。巨大的黑色羽翼緩慢展開,仿佛在黑暗中延伸著,又猛然折回,將她包裹,起初柔軟的羽毛變成利刃刺入她的心髒……
她再次驚叫著立起上身,卻撞到安靜坐于床邊的「不速之客」。
「啊——」兩人同時捂住鼻子喊道。
「維蘭?你、你在這兒干什麼?」等緹雅看清暗夜王子的俏臉後,立刻抱著肩膀向後竄了竄,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維蘭揉著微紅的鼻梁,不滿地「哼」了一聲,那樣子實在滑稽。緹雅放松地笑了,蜷起膝蓋,靠牆而坐。
「這個,穿上。」他把她慷慨轉讓給夏依的純白紗裙扔在床上。
「你——莫非——」她突然紅了臉,無限驚訝地望著他,這個表情的潛台詞即是︰「維蘭,你莫非直接從女王身上扒下這條裙子?」
「你在想什麼」這回輪到維蘭紅著臉,氣呼呼地沖她喊道。
「騙你的。」緹雅調皮地吐了下舌頭,愉快的氣氛讓她逐漸忘記猙獰的噩夢。
「你究竟用什麼辦法,讓她甘願把裙子還給我?」她專注地打量著他,開始刨根問底。
「我說,‘女王陛下,純白不適合你。’僅此而已。」他昂起頭,對自己的魅力指數分外滿意。
「天亮後出發。」他頓了一下,語氣平和地下達命令,接著溫柔地凝視她幾秒,起身走到門口。
「為什麼讓我穿它呢?」
「因為……純白,可以讓我在一片漆黑中,清晰地看到你。」他沒有回頭,清俊的背影安然淡出她的視線。
晨曦微露,緹雅換上純白紗裙,和精靈戰士一同前往路利歐特懸山。
紅衣惡魔布下的封印將「誓言之山」與卡斯諾爾大陸徹底隔離,像艾爾韋斯荒原一樣,終日被無邊的黑夜籠罩。
緹雅輕松穿越封印,走進幽暗的空間。從明媚白晝轉入陰沉暗夜,她潔白的雙眸很快適應了驟然變化的光線,並敏感地捕捉到周圍每一個隱蔽的角落。
懸山青綠的植被如今已淒慘凋零,枯萎頹敗,取而代之的是散發著腐朽墮落氣息的暗粉色花朵,成群結片地在貧瘠的土地上招搖。她厭惡這荒涼的寂靜,卻難以控制地升起莫名的親切感,渾濁的空氣沁入體內,竟讓她不由自主地身心放松。
她漫步于花叢,听自己幽微的腳步聲,思緒飄渺。眼前時而浮現出維蘭柔靜的笑容,時而閃過夢境中血腥的景象,還有她刺穿梵卓胸膛的瞬間。
如今,她已明白,與黑暗力量一起覺醒的,是惡魔的本性。而唯一能讓她保持理智的,是她那尚未丟棄的清醒靈魂。
維蘭的信任給予她勇氣,可是,她依然心懷恐懼,當自己因沸騰的血液而興奮時,那種恐懼,幾乎要將她吞噬……
漸漸地,她迷失了方向,暗粉色的花叢,讓四周看起來大同小異,沒有紅衣惡魔,也沒有他的僕人,萬籟俱寂,連一絲流動的風都不存在,她在原地轉了一圈,回到初始的方位時,眼前多了一塊深藍色的水晶壁,它像一面巨大的鏡子映著她的身影。
不,不是她的身影,雖然是同樣潔白的衣裙,鏡中人卻是一頭漆黑的長發。
緹雅只是安靜地佇立,而水晶壁中的人影卻是在瘋狂地……殺戮。
他們絕望的戰斗,悲傷的呼喊,一幕幕在水晶壁中掠過,一聲聲在緹雅耳邊回響,她按住起伏不定的胸口,搖著頭,緩步後退。
在凝重的血色中,她發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容,也想起了,沙倫.艾斯塔曾向她講述的故事——白色瞳孔的魔女將逆靈法師趕盡殺絕的悲慘故事。
水晶壁里的魔女終于轉身,滿足地舌忝舐指尖上粘稠的鮮血,純白雙眸中流淌著冷漠的貪婪。
「母親……」她凝望著那張熟悉的容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公主,還記得嗎?凡是不愛同類者,盡其一生注定痛苦而寂寥。公主,這句話的寓意,並非教你去愛某一個同類,而是,為了自由地生存下去,你必須熱愛你無法改變的——‘本性’。」
水晶壁逐漸化為煙塵,彼列的身影如畫家涂抹在漆黑幕布上的一抹艷紅色彩,徐徐展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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