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蒂絲的要求並不多——「別再想她,看看我」,于是,維蘭轉身,看著她,親吻她。然而,「別再想她」,是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
維蘭無法阻止緹雅的影像在他腦海中愈來愈清晰,那決絕孤單的清秀背影、不肯言說的薄涼嘴唇、噴灑在他眉宇之間的悲傷鮮血……
維蘭用力推開綠精靈,她輕聲的申吟與花盆落地的破碎聲令他十分煩躁。
維蘭沉默不語地離開房間。他想見到緹雅,想听她說話,想听她告訴他一個,可以讓他繼續信任她的理由。
維蘭知道,緹雅不會邀請他進入誓言之山,那麼,只有想辦法讓她出來。不過在這之前,他打算先弄清楚一個許久未調查清楚的問題——凱文森的死因。
維蘭再次來到凱文森的書房里查詢線索。自從上次和緹雅在書房的調查被嘉蒂絲打斷後,維蘭再未重新調查此事。
若非緹雅聲言「她的母親騙了凱文森」之後神秘兮兮地離開,估計他已將追查凱文森死因的事拋到九霄雲外了。
今天,沒有人來打擾他,可是維蘭幾乎把凱文森的書房翻了個底朝天,依舊毫無頭緒,這個生前喜歡寫寫畫畫的精靈沒有留下任何有用的信息。
疲憊的維蘭靠在書架旁,看著太陽西沉,無聊地捧起《卡斯諾爾家族史》,翻閱發黃的書頁。
很快,他發現了一個之前並未注意到的問題——卡斯諾爾家族的歷代先輩都是非正常死亡。
戰斗中犧牲、自殺、失蹤、被惡魔吸取靈魂等等,而他們的戀人伴侶也都在他們死前或之後香消玉損。
卡斯諾爾家族史由風之精靈王負責記載,每隔一段時間,他會在史書上添加近期發生的事件。史書記載了卡斯諾爾家族先輩的死亡方式、時間和地點,但對原因,僅做了簡單而模糊的說明。
維蘭捧著沉重的史書風風火火地沖到契約之山,語氣鏗鏘地告訴西爾芙,他調查了一天的新發現。
西爾芙沉默了片刻,輕聲說︰「這只是巧合。」
「巧合?西爾芙,你們有事瞞著我,不管是什麼,我會查出來。」維蘭盯著四位精靈王緊閉的嘴唇,知道他們不打斷繼續解釋,于是扔下一句示威的話,大步流星地離開。
「也許,我們應該告訴他,這不是巧合。」溫蒂尼柔聲低語。
「許久以來,終于有人願意付出一切來解決這個問題,再等等,如果她能成功……」西爾芙的聲音逐漸變弱,目光飄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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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維蘭懷著陰郁惡劣的心情回到書房時,一縷潔白的輕紗正掠過窗格,飛往夜空。他一秒都沒有猶豫,奮起直追,在適當的距離打出一個暗夜星祭,成功擊中目標。
當她搖搖晃晃地下墜時,維蘭繼續毫不猶豫地沖過去,把她按到芬芳的草地里。
「看看我抓到了什麼?偷書賊?」經過一路狂追,維蘭呼吸尚未平穩,側目看見散落在緹雅身旁的幾本書,無奈地搖頭冷笑了一下。
緹雅剛想掙扎,維蘭迅速在手中凝結出幾支冰刃,把她的四肢固定在地上,順便送上華麗的凝結咒語。
緹雅很快全身僵硬,無法移動。維蘭蹲在地上,撿起書,一本一本地端詳。
「《黑暗之源》、《暗夜魔法》、《召喚》、《契約》——最近很無聊?不是探尋血液的記憶就可以獲得能量嗎?」。維蘭把書摔在地上,起立轉身,雙手掐腰背對著她。
緹雅看著他挺拔的脊背,閉上眼楮,默念咒語,一支冰刃悄然轉動抬高,可惜維蘭偏偏又在這個時候轉身,雙腿叉開跪在她身體兩側的泥土里,一只手按住她的頭發,另一只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支略微抬起的冰刃頂端,冰刃又重新插回她手臂,疼得她狠狠地咬了下嘴唇。
「你」維蘭氣呼呼地喊了一嗓子,她哭笑不得地望著他,暗自嘆息。
「梵卓就那麼好嗎為了救他,寧可被薩麥爾利用,不惜殺了亞尼克我知道你不想讓他死,我也覺得事情很蹊蹺,那你也完全可以滅了火帶他走再找辦法救他啊他是熾天使,根本沒那麼容易死,肯定有辦法,你用的著那麼著急,看到他閉上眼楮就驚慌失措了嗎你喜歡他嗎」
維蘭的唾沫星子分外富足,緹雅仿佛接受了春雨的洗禮,而他一大段激動澎湃的話語更讓她心跳加速。
「我相信,相信你的母親沒有傷害凱文森,即使她騙了他,也與你無關。我會調查出他的死因,我會的所以,回到我身邊,我們一起面對。」維蘭的聲音有些顫抖,眼中凝聚著點點溫柔的光芒。
「難道你可以原諒我殺了亞尼克麼?」緹雅咬著嘴唇,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原諒你。我仔細查過亞尼克的身體,那個時候,薩麥爾的冥煜已經吞噬了他大半靈魂,就算你不殺他,他也沒有活命的機會了。」
「可是,除了你,沒有人還能接受我。」緹雅扭過頭,故作鎮定。
「你還在乎‘別人’嗎?」。維蘭說著,手扶著她的臉頰,讓她的目光充滿自己的倒影。
緹雅望著他溫柔的臉龐,緩緩閉上眼楮,憂傷地嘆了口氣。
「放開她。」
一把鋒利的劍抵住了維蘭的咽喉。
身體尚未恢復的梵卓一定是看緹雅偷書許久未歸,冒著被「群毆」的危險跑出來的。
維蘭冷笑一聲,不慌不忙地站起來,上下打量他一番。
「不錯,活的挺精神。」雖然維蘭語氣不屑,但並沒有開戰的意思。梵卓收起武器,神情依然嚴肅,用近乎命令的口吻重復道︰「放
開她。」
「她是我的。」維蘭低頭看了一眼緹雅,又直視梵卓,神情漠然,縴薄的嘴唇在薄涼空氣里輕微開合。
「緹雅不屬于任何人。沒有人能掌控她命運和生死。你不是救世主,維蘭.卡斯諾爾。如果你真想為她好,那就和她保持距離。」梵卓語氣鏗鏘,字句清晰。
「那你呢?你又在做什麼我曾發誓,如果她背叛正義,傷害精靈族的同胞,我會殺了她。原本一切都很好,可是你卻制造了這麼大的麻煩,讓她為了救你被薩麥爾利用,逼迫我履行自己的承諾,難道你沒有影響她的命運麼?」維蘭很激動,大聲指責面不改色的梵卓。
「但是,你原諒了我。」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
在維蘭全神貫注與梵卓對話的短暫時間里,緹雅已用咒語成功地將幾只冰刃移除。她站在維蘭面前輕語,目光中只有他的倒影。
維蘭眼中波光閃耀,他的嘴唇動了一下,沉聲說︰「我相信你。」
緹雅垂下眼簾,長長地舒了口氣︰「這就夠了,維蘭。現在的局面已無法挽回,我,還有梵卓,不能再回去,但是,我們仍有一個共同的敵人——薩麥爾。
維蘭,去領導精靈戰士擊敗敵人,我不會阻礙你,我和梵卓也會竭力對付薩麥爾,只是我們必須各自為戰,為了勝利。」緹雅誠懇地表明了自己的新態度。
「我在想——」沉默多時的梵卓終于發出聲音,他瞥了一眼維蘭,轉頭望向緹雅,繼續說︰「我應該告訴你們,一些事情。」
也許是維蘭對緹雅強烈的信任讓梵卓動容;或者是他不想自己被緹雅和維蘭當成一個「色魔」,梵卓將「玷污夏依.珞普吉爾事件」的前因後果和盤托出。
「你是說,諾姆早已預感到精靈界會再次遭受戰爭,所以才會與你訂立契約?」維蘭皺起眉,這個事實讓他倍感驚訝。
「元素精靈王可以準確地感知天使的位格,若非戰爭需要,他們不會讓熾天使成為大陸的契約者,更不會打破先例,冒險解除契約。為了這次‘大手術’,我不得不為自己提供保障,只可惜……」梵卓聲音漸弱,抬頭望向幽暗的夜空,歸于沉默。
「維蘭,回去吧。率領精靈戰士,全力對付我們共同的敵人。」緹雅撿起地上的書,捧在懷里,語氣柔和︰「這些書,能先借給我嗎?」。
「記得按時歸還。」維蘭輕聲說完,轉身走了幾步,又停下。
「緹雅。」他沒有回頭,輕柔的聲音變得嚴肅。
「我在這兒。」她回應著,望著他的背影。
「不要再傷害我的同胞。」維蘭轉首望向她。
緹雅微笑點頭,維蘭神情冷峻地凝望她,很快,再次將背影映在她落寞的眼中。
「我會盡力……」她望著那片搖曳的深黑,呢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