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虹一頭撞在了李漱的後背上，只听得李漱哎呦一聲，隨後就听得旁邊跟著皇帝的太監和宮女暗吸了一口涼氣。江雨虹驚慌抬起頭，剛想扶住李漱，就看見李世民目光一下注視過來，臉上隱現怒容︰「哪里來的小太監，這般魯莽？」
江雨虹慌亂著，還沒想好是先跪下來請罪呢，還是該先扶好李漱，就听見李世民咦了一聲，打量著江雨虹，目光中有疑惑之色︰「你是哪個宮里的太監？為何朕看著你很面熟？不對，你不是太監，你是何人？」
江雨虹還沒答話，就听見李漱嬌笑道︰「父皇好眼力，她確實不是太監，是漱兒胡鬧，把她打扮成太監的，請父皇恕罪。」
「哈哈，朕想起來了，你不是吳王府上的侍女嗎？‘大唐女兒多奇志，不愛紅裝愛武裝’。」李世民這麼一笑，在場的諸人心里頓時松了一口氣。
江雨虹趕緊跪下來行禮︰「雨虹見過皇上，不小心沖撞了公主，請皇上恕罪。」
「罷了，起來吧，是漱兒帶你進宮的？」李世民的目光有些嚴峻起來。
江雨虹低下頭，還沒想好怎麼回答這位皇帝的問題，就听見李漱在旁邊笑著說︰「是四皇嫂帶雨虹進宮，一起去看太子妃。我剛好去太子妃那里玩耍，就要雨虹陪我去給三哥送點心。她反正也是在三哥府上做事，知道三哥喜歡吃什麼樣的點心。」
「‘暗香’里面的事情，都是你打理的？這般年輕的大掌櫃，可不多見。如今看來，吳王的眼光很好，連我那宮里，都放了一盞‘暗香’出的燭台。」李世民一邊說，一邊繼續往前走著，李漱和江雨虹趕緊跟上，知道皇上不再追究剛才那些事情了，心底都松了口氣。
「多謝皇上稱贊，雨虹什麼都不懂，也就是愛胡思亂想，琢磨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罷了。」江雨虹謙虛地說，其實內心還是隱約有些得意的，畢竟如今連這個歷史上最有名的皇帝都知道‘暗香’的存在，江雨虹覺得很有成就感。
「大唐女兒多奇志，當年平陽公主一身戎裝，領著五萬驕兵悍將，無人可擋。若平陽公主不是女兒身，只怕就算天下第一猛將都當得。」李世民悠悠回憶著，腦海中浮現出妹妹英姿颯爽的樣子。他和平陽公主兄妹感情極好，在李淵決定起兵反隋前，很多事情都是這兄妹倆策劃的，若論智謀魄力，平陽公主遠超建成和元吉。
「女子也可以當得天下第一猛將啊，雨虹覺得，是否猛將，只需看軍功，為什麼要看是男是女呢？」江雨虹看李世民心情頗好，而且知道這位皇帝喜歡做個明君，不大會隨便生氣罰人，索性大著膽子，提出自己的看法。
「自古以來，男主外，女主內，呵呵，若是女子都上疆場殺敵了，豈不是說我大唐的男兒無人了？」李世民第一次听到這麼新奇的想法，覺得頗為好笑。
「若是女子也能上疆場殺敵，那大唐的男兒就更了不起了。」江雨虹見李世民笑眯眯的樣子，知道他被自己的話題引起了興趣，就繼續賣起關子來。
「哦？此話怎講？」果然，皇帝的好奇心其實也不比尋常人少。
「通常孩子出生後，啟蒙讀書前，都由母親照顧撫養。所以雨虹認為，母親的品性對孩子有極大的影響，昔年孟母三遷，為兒子擇善鄰而居，試想，若不是孟母深明大義，心思敏銳，又怎麼會有這種舉動。若是換做個尋常愚婦，又怎能培養出孟子這般的聖賢？」江雨虹侃侃而談，當年她雜七雜八的書可看了不少，道听途說的小故事用上，也頗能吸引人。
「哦，」李世民模模下頜的胡須，笑而不語。
「而且，若是母親習武，那麼自然有強健的體魄，那麼孕育出的孩子，也必然有好身體。」江雨虹不知給這皇帝灌輸一點遺傳學的知識有沒有用，但還是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委婉的勸說這位開明皇帝，多給女子一點生活空間。
「此話有理，我朝並不禁止女子習武，宮中女子也時常打馬球，我大唐男兒能開疆拓土，積下累累戰功，也是因為男女都有尚武之風。」
「那是皇上聖明。」江雨虹趕緊拍了一記皇上的馬屁，「雨虹以前還听說，有些個蠻夷國家，女子長到七八歲的時候，就把腳趾生生折斷，再用長長的裹腳布把腳裹起來，從此女子只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路也走不了多遠……」
江雨虹說到這里，就听得李漱倒抽一口涼氣︰「哪里的野蠻小國，竟然做出這等愚蠢之事，可憐那些女子。」李漱似乎非常慶幸自己沒有生在那里，連李世民都微微皺起眉頭，說了句「荒謬」。
「是啊，後來這個國家的男子竟然崇尚手無縛雞之力的白面書生，男子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為榮，結果來了個小國，輕輕松松就把這個國家給吞並了。」江雨虹一想起後世那些個孱弱朝代的孱弱君主，心里就會有一股無名之火騰起。
「竟然有這等荒謬事情，朕卻是從來沒听說過。」李世民有點吃驚，他是一代雄主，年輕時候又常年過著戎馬生涯，只恨不得自己招募從軍的那些百姓子民越強健越好，所以大唐建國以來，武風頗聖，自然是不能理解為何要將治下之民變得如此孱弱。
李世民當然想不到，像他這般自信的君主本就很少，而像大唐這樣一個開放昌盛的朝代也很少，所以當以後那些喪失了進取心的朝代變得愈來愈保守的時候，統治者就越來越沒有安全感。
「雨虹有一個不情之請，想請皇上做主。」江雨虹忽然心念一動，既然遇到了皇帝，這皇帝看上去心情也不錯，而前面自己的鋪墊似乎也做的差不多了，也許，可以開始實踐自己的想法了。
「說說你的不情之請，給朕听听。」李世民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身側這個穿著小太監服侍的少女，那雙靈動的眼楮和別的少女更多了三分聰慧。
「請皇上準許雨虹開辦一個女子書院。」
李漱楞了一下，李世民臉上卻浮現出一絲微笑︰「女子書院？這個朕還真沒听說過。若要女子識禮，《女兒經》，《烈女傳》讀熟即可，長孫皇後的《女誡》也已經成書，在閨門中流傳。你為何要專門闢一個書院？這書院里又要教些什麼？《論語》？《孟子》？《大學》？呵呵，雖然朕開了科舉入仕之路，但是女子又不能參加科舉，學這些如何？」
「皇上，這個女子書院當然要讀聖賢之書了，女子雖然不能參加科舉，可是也可受聖人燻陶。另外，雨虹想在這書院里也開設禮樂射御書數。這樣書院里出來的女子，既知書達禮，又可學到一定的技能。」江雨虹只希望李世民這個皇帝能再開明一些，至少這皇帝現在沒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也沒有一口否決，那就是還有希望。
「女子為何要學技能？難不成還要女子養家糊口不成？學學禮樂，知書明禮到可，學射御之術，莫不成你要給朕培養些女將士出來不成？」李世民笑道。
「雨虹這個書院，主要是想給那些貧苦人家的女兒多條出路。小康以上的人家，自然不需要女兒出去養家糊口，可是貧苦人家的女兒，自幼就要操持家務，做些針線活貼補家用。而這些女子出嫁，除了嫁給家境稍可的人為妾，剩下的也只能嫁入貧苦家庭，這麼一來，生下的孩子依舊貧苦。若是這些貧苦女子在書院里學到一點技能，那麼就可以多條生計之路。」
李世民沉默了一會才開口說道︰「你有為貧苦民眾之心，朕甚感欣慰。只是這女子書院的事情，你需要給朕呈上一個詳細條陳才可，否則，這般驚世駭俗的舉動出來，若無令人信服的理由，朝野震動時又如何說服朝臣與文人？」
江雨虹一听李世民這句話，就知道李世民心里是默許了這個女子書院的開設，她心中大喜，但是表面上卻只是露出淡淡喜色，顯得極其沉穩︰「多謝皇上給雨虹這個機會，雨虹回去將這女子書院的設置一一羅列出來，呈給皇上。」
「父皇，雨虹的女子學院若是能辦成，請父皇準許漱兒也去女子學院籌備些事宜，好不好？」李漱在旁邊听得津津有味，對女子書院的興趣顯得比江雨虹還要大。
「你去女子書院，除了胡鬧還能做什麼？」李世民笑著搖頭。
「父皇，誰說我只會胡鬧了，能為父皇的子民做點事情，能讓父皇少點操持，也是女兒的孝心嘛。」李漱撒嬌道。
李漱一撒嬌，李世民的心就軟了，當下只得無奈說道︰「準了，準了。」
李世民準了，江雨虹的心里可就苦了，這李漱，純粹就是一添亂的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