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虹讓小竹做的事情並不難,只是小竹听到以後卻有些啼笑皆非。石頭找來了一群十歲左右的小屁孩,男女都有,個個都是衣衫襤褸,但是都是信義坊街道上最調皮聰明的孩子,總共有二十三個小孩成了江雨虹的一支秘密童子軍。
石頭是這群小屁孩的頭頭,小竹則暫時成了小屁孩們的總教頭。也不管小竹冷漠眼楮里面閃現出的一絲苦惱,江雨虹偷笑著自行離去。
不知不覺兩個多月就過去了,已經到了暮春時節,江雨虹除了去過兩次驪山,陪已經能下床的李恪待了幾天外,都在忙碌著吉祥草蒲團的事情。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長安城內信佛的善男善女們開始暗暗流傳起一件神奇的事情。
據說有一個在家居士身染重病,遍請長安良醫,卻都對病癥束手無策。這居士絕望之下,索性在家等死,忽然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見佛祖感念其信佛誠心,令他去禪光寺齋戒禮佛七日,若能逢吉自能滅災。
居士雖然不解何謂逢吉滅災,但是見佛祖夢里顯靈,自然尊奉。就這樣,這個身家頗為殷實的致仕員外郎就去了禪光寺齋戒。在禪光寺的七天,也許是因為心里有了希望,也許是因為禪光寺內清心寡欲的生活,這居士身體略有些好轉,病情沒有加重,卻也沒有減輕多少。
這居士心里惶恐,想到佛祖夢里說要逢吉才能滅災,百思不得其解後,居士就準備去向寺內高僧辯機請教。辯機出寺未歸,居士就被小和尚帶入辯機的禪房,等待辯機歸來。
居士發現辯機的禪房內只放著兩個草編的蒲團。居士雖然覺得高僧生活也過于簡陋了些,但是也不以為意,就盤坐在蒲團上等待辯機回來。就在等待辯機和尚的時候,居士朦朦朧朧地打了個盹,夢見了佛祖盤坐在菩提樹下含笑看向自己,卻不說話。居士剛想開口請佛祖點化,卻忽然醒來。
醒來以後,居士回想夢中情景,猛然發現佛祖盤坐的蒲團竟然和自己現在坐著的蒲團一模一樣。這居士也是熟讀佛家典籍,就想起來了佛祖坐于吉祥草墊之上開悟的典故來。逢吉滅災,居士想著這句話,又仔細感覺著蒲團散發出的淡淡草葉清香,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等到辯機大師回來,居士得知這蒲團果然就是吉祥草編織而成,立刻就請求辯機大師允許他將吉祥草蒲團請回家中,辯機大師點頭應允。
齋戒結束後,居士帶著吉祥草蒲團回到家中,日日坐在蒲團上打坐誦經,病情逐漸好轉,不過十日已經康復如初。
這件事情傳開以後,不管信不信佛,但是人們心目中都對那佛祖成佛之日所坐的吉祥草蒲團留下深刻印象,並且有人慕名前去員外家觀看吉祥草蒲團。
然後,又不知道從哪里流傳出來的小道消息,那禪光寺中的吉祥草蒲團是由慈心善堂中的孤苦女子編織而成。佛祖憐憫善堂女子孤苦,所以夢中授女子編織之法,而慈心善堂邊所長吉祥草,也是應佛祖垂憐之意而生。
于是,信義坊中的慈心善堂開始名揚長安。等到長安城諸人去信義坊看到那本來是最衰敗貧窮的一處坊區,此時雖然依舊簡陋,但是坊間道路碎石鋪地,道邊籬笆上爬滿牽牛花,家家戶戶黃土石塊壘成的牆壁也整潔干淨,貧寒中卻也自有一番風骨的樣子,都不禁心中嘆服。
等到了慈心善堂那里,眾人更是驚嘆,慈心善堂上那五個敕造慈心堂的大字彰顯了善堂的來歷不凡,而善堂邊上的吉祥坡蔓延數里地的吉祥草,郁郁蔥蔥,在暮春的風里輕輕起伏,就如一汪碧海,讓人心曠神怡。
吉祥坡附近有一些如農家小院般的房屋錯落有致,繞著吉祥坡建造而成,都是稻草或者粗木搭建而成,和坡上青草融為一體,頗有山野之趣。這些房屋可供人吃飯喝茶,觀賞坡上風景,正是絕佳的來客落腳之地。
而在慈心善堂的另外一面,則是一個小小的集市,里面除了供坊中人采買的衣食住行等各種物品外,還有一間二層房屋,專賣慈心善堂用吉祥草編織而成的各種物品。尤其是那吉祥草蒲團,花色各異,編織精美,雖然十貫一個的價格頗為不菲,但是上面已經寫明,所得十貫中的一貫,是奉佛弘法之用。而其余吉祥草編織而成的物品,不論貴賤,也都是十取其一做為奉佛之資。
所以慕名而來的眾人,有錢的就買幾個蒲團回去。無錢的,也可以花幾十文錢買個吉祥草編成的香囊草袋之類的小物件,小物件俱都是做工精美,既可以留念送人,也間接供奉了佛祖香火錢。
開始的時候,來的人還不多,其中大多都是長安城里信佛之人。但是一傳十、十傳百,這麼過了兩三個月,進入盛夏時分後,長安城信義坊吉祥坡已經成了帝都中頗為引人注目的一大盛景。來到長安,若是不去趟信義坊,看看那敕造而成的慈心善堂,觀賞一下吉祥坡的風光,買幾樣吉祥草編織而成的事物,那就好像沒來到過長安似的。
這一日,午後烈日炎炎,在吉祥坡附近的一幢二層木樓里,一樓坐滿了歇腳的客人。這木樓周圍都是樹木,雖然不高,卻也擋住了木樓四周的炎炎烈日,再加上木樓外的牆壁爬滿了藤蔓,上面開著淡紫色的花朵,給木樓增添了幾分雅致。一些客人索性就坐在樓外樹木下的陰影里,邊喝茶邊聊天。
二樓上面都是雅座,早就被人訂下。在最好的一間雅座里,五個人正在憑窗向外望去,這里正好高于房子周圍的樹木,可以眺望到那一片綠海。
就在眾人沉醉在那如碧玉一般明淨的景色中時,其中一個人忽然忍不住大笑起來︰「雨虹,我房俊今天總算服了你了。」
眾人都被笑聲打斷了賞景的興致,只好無奈苦笑,這個五大三粗的房遺愛,最擅長的就是大煞風景吧?一個身材偉岸的男子搖搖頭,轉身坐下,素來冷峻的臉上已經多了三分笑意,如春風吹拂過冰原,正是吳王李恪,而在他旁邊,則是一身男裝,嬌小玲瓏的江雨虹。
另外兩個人,則是綠綺和小順子,他們兩個人本來是站在吳王身後,卻被江雨虹硬拉著坐在自己旁邊。綠綺和小順子開始不敢坐下,但是在李恪點頭頜首後,也只好同眾人一同坐在桌邊,開始還略微有些窘迫,但是被江雨虹瞪了幾眼以後,也就漸漸放松下來。
唐朝尊卑之分還沒有後世那麼嚴重,至少皇帝和大臣們議事的時候,大臣也有個位子,沒有像後世要跪在地上自稱奴才,這也是江雨虹喜愛唐朝的原因之一。
江雨虹听到房遺愛的話以後,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隨後愁眉苦臉地嘆了口氣︰「你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你知道不知道,我江雨虹為了這信義坊,私房錢都花光了不說,還欠下了大筆的債務。房二公子,你還能再湊多少銀子出來?」
房俊苦著臉說︰「雨虹,上次你說信義坊這里缺銀子,我連皇上賞賜給我爹的玉如意都偷出來當了,被我爹發現之後,險些把我腿打斷,還好有我娘說情。這次你就饒過我吧,再讓我拿銀子,我就只能把我那匹愛馬賣了,若真到那地步,我寧願把自己賣了。」
眾人听房遺愛說的可憐,不禁都笑了。
李恪淡淡笑道︰「雨虹,我昨日從驪山回來,剛進長安城,就听見了信義坊之名。當年信義坊被人棄如敝履,卻沒想到你以一己之力,將這坊子改成如此模樣,實在是讓恪也深感佩服。」
江雨虹只是笑道︰「其實都是開始能籌集到足夠多的銀子,雨虹才能按照心中所想一一實施下來。」表面上雖然這麼說,但是江雨虹心里卻是有數的,她畢竟是來自現代社會,旅游景點的商業化運作她就算沒有親自操作過,但是當年四處旅游的時候,對那些有名的仿古景點也下過一番功夫研究。畢竟大學的時候是學經濟專業的,她自身對商業也有濃厚的興趣,在這大唐搞出個一塊試點旅游產業也不是多難的事情。
畢竟不管怎麼說,大唐的人民還是相當淳樸滴……
李恪搖頭道︰「雨虹你過謙了,這信義坊本來是長安城中最荒涼的所在,這荒灘野地更是連糧食都產不出,這里住的也都是長安城中最底層的賤民,連官府都已經對這里不聞不問。你卻能想出這般的妙法,若是光有銀兩就可以做出這番事情,那麼官府中的銀兩又何止千萬,卻只知道賑濟貧民,而不能如你這般使用。」
「授人以魚不若授人以漁。古代聖賢就說過這話,雨虹覺得,只要人心中存了希望,朝廷又能給這希望實現的機會,那麼誰又願意自暴自棄,自甘于貧苦下濺的生活呢?」江雨虹看著窗外的風景,慢慢說道。
她話音剛落,就听到門外有人拍掌笑道︰「好見識,好見識。」這人聲音眾人卻都不陌生,卻沒想到居然在這里听見,頓時人人臉上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