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虹和李漱跟著老鬼到了自家營地的馬欄邊,看著馬夫正在卸下馬身上的馬鞍。渾身躺著汗水的賽馬一邊伸出頭在馬槽里草料,一邊輕輕打著響鼻。這群賽馬的頭馬和尾馬都是高大的黃驃馬,是老鬼從幽州風雲馬場里選出的腳力最好的馬。
也幸虧有老鬼這樣的馴馬高手在這里,換做了另外一個人,是不可能在短短的一天一夜之中,就讓這兩頭外來的黃驃馬融入到馬群中,並且成功做為領頭和押尾的馬。要知道,這兩匹馬的速度決定了整個馬群的速度。
江雨虹打量著面前的兩匹黃驃馬,忍不住伸手模了模馬脖子上長長的鬃毛︰「馬兒啊,怎麼樣才能讓你們跑的再快一點?」
正在這個時候,唐氏馬場的一個看上去頗為機靈的護衛匆匆走了過來。他早已經得到過場主唐浩的囑咐,食宿點都以老鬼的安排為主。所以這護衛直接走到老鬼身邊,低聲說道︰「剛才屬下看到落日馬場安排了兩倍的人手去井邊取水。他們在帳篷外面架起了大鍋,鍋里倒了一多半的井水,不知道要燒煮什麼。」
老鬼點點頭︰「很好,繼續盯著落日馬場。把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要告訴我。」
那護衛領命而去。
江雨虹低聲說道︰「老鬼叔叔,看來那呼延康顯還是在想辦法緩和馬身體里的魔鬼草和鹽的含量。用大鍋燒水?難道要給把水燒開了給馬喝?只是這麼給馬喝水,就不怕馬出問題嗎?」。
老鬼的目光看向營地外面,這里已經是山頂。在營地四周,除了岩石就是野草。呼延康顯此時正低著頭,雙手負在背後,似乎在岩石間緩緩踱步,思考著什麼。渾然不覺老鬼等人正遠遠打量著他。
江雨虹順著老鬼的目光,看著呼延康顯。看了半晌,見呼延康顯只是圍繞著營地,一圈一圈地踱步,只是這圈越繞越大罷了。江雨虹眉頭微簇,低聲說道︰「這家伙在干什麼。」她話音剛落,那呼延康顯忽然蹲下去,拔了一株紫色的野草收了起來。
「雷公草?」老鬼臉上神色一凝,「好個呼延康顯,居然能想到這個主意。難怪他會命人燒水。」
「雷公草是什麼?他是要煮草藥嗎?難道雷公草比魔鬼草還厲害?」江雨虹嚇了一跳,那可簡直是一點勝算都沒有了。
「不是,雷公草是關外最常見的一種草。它藥性溫和,若是腸胃有了寒疾不適,用雷公草煎水,能夠溫養腸胃。若是用雷公草煎水喂給馬喝,能夠充分化去馬身上由于鹽水和魔鬼草帶來的不適癥狀。他用烈酒刺激馬的精神不過是應急之策,現在這方法,卻能幫助馬的狀態穩定下來。」
「啊,那如果煮點給我們的馬喝呢?」江雨虹眼珠一轉。
「沒用。」老鬼搖搖頭,「這呼延康顯對于藥草所知甚多。也是他運氣好,這山頂上也能讓他找到雷公草。想必他到此的時候,就看過周圍的環境了,知道這里能找到雷公草。」
看看天色,老鬼勉強笑道︰「小姐也不用著急,他雖然用了雷公草,但是現在咱們還能用別的法子和他拼上一拼。走,先回帳篷,喝碗羊肉湯,先填飽肚子解解乏。」
圍著帳篷中的火塘坐下後,看見在火塘上煮著的冒著熱氣的大瓦罐,江雨虹才意識到剛才在外面站著的時候,身體都快被凍僵了。羊肉湯里面大塊鮮美的羊肉、紅紅的辣椒、青青的菜葉在湯汁里翻騰著,那色香味的刺激,讓江雨虹和李漱頓時口水洶涌而出。
喝著又熱又香又辣的羊肉湯,江雨虹注意到老鬼把手里盛放羊肉湯的碗放到了一邊,只是吩咐旁邊服侍他們的唐氏馬場的護衛把所有的烈酒都搜集起來交給他。
江雨虹啞然失笑︰「老鬼叔叔,你是不是也準備給咱們的馬喂點酒喝?」
「若是光喂點酒就能讓刺激馬的腳力,那家家馬場不是都要給馬喝酒了?」老鬼笑著搖搖頭,「若是給馬兒喂酒喝,雖然一時能激起馬的野性,但是酒意過了之後,馬的腳力反而因為前面消耗過快,後繼乏力,得不償失。要知道長途賽馬,拼的是馬的韌性。那呼延康顯用烈酒喂馬,也是迫于無奈,若不是那些馬飲了鹽水,他也不會用此計策。況且,他現在用雷公草煮水,也是為了緩解馬匹體內烈酒帶來的影響。」
「哦,那老鬼叔叔,你搜集這些酒是做什麼用的?」江雨虹最關心的,就是這第一場比賽的結果。這場比賽若是拿到第一名,那麼對已方的士氣就會大漲,讓落日馬場產生挫敗感,打擊對方的士氣。
氣勢很重要,這是江雨虹前世在職場上的心得,特別是雙方在實力上差不多的時候,往往氣勢就成了決定勝敗的主要因素。
「這些烈酒摻雜到水囊里,用來給馬身上降溫。」老鬼淡淡說道,「從出發到第一個食宿點是一百五十里路。這段路程馬的體力是最好狀態,消耗的體力也能夠迅速恢復過來。第一個食宿點到第二個食宿點,因為是上坡的路,雖然只有一百里路,但是賽馬到了第二個食宿點的時候,修整過後頂多能恢復一半的體力罷了。到第三個食宿點,又是一百里的上坡路程,現在馬的體力基本是消耗殆盡。這兩個時辰的修整,連一半的體力也無法恢復。所以接下來最後的一百五十公里,拼的就是賽馬如何能夠平穩維持最少的消耗。」
「我明白了。」江雨虹自然是知道酒精在揮發的時候,能夠帶走大量的熱量。如果馬身上的體溫升高過多過快,也是能量的一種消耗。保持馬體溫在合適的溫度上,也是維持馬體力的一種方法。
老鬼臉色異常謹慎︰「用這個法子,只能算是抵消呼延康顯那雷公草的效用。以在下剛才看到的落日馬場賽馬的情形,最後很有可能還是勢均力敵。」
江雨虹愣了一下,第一場比賽和落日馬場同時並列第一?如果是這種結果,那會讓後面的比賽更加艱難。她這麼一愣,卻忘了嘴里正含著一口羊肉湯,被湯里的辣味一下嗆住了。她忍不住連連咳嗽,只覺得嗓子里面火辣辣的像著了火。
但是就在這一瞬間,江雨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她也顧不得自己的眼淚被辣的橫流,放下手里的碗,大聲笑道︰「哈哈,我有辦法讓咱們的賽馬跑得更快一點」
老鬼和李漱同時瞪著江雨虹,李漱更是忍不住伸手模了模江雨虹的頭︰「你沒發燒吧?」
江雨虹推開李漱的手,嘿嘿笑道︰「當然沒有了。老鬼叔叔,這法子保準有用。」她說完以後,看看帳篷周圍,把帳篷里面的護衛都打發出去,低聲對老鬼和李漱說了起來。
老鬼和李漱听完以後,忍不住互相對望了一眼。老鬼畢竟年紀大,只是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搖頭道︰「唉,這法子,這法子,老鬼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小姐你這念頭也太匪夷所思了。」
李漱直接是睜大了眼楮,連連說道︰「這也可以?這也可以?」
「反正最差也不會影響賽馬的實力。是不是,老鬼叔叔?」
老鬼苦笑一聲︰「那就按小姐的法子辦吧。」
落日馬場的馬和唐氏馬場的馬離開食宿點的時候,老鬼和呼延康顯兩個人依然是站在出口處的兩邊,一匹一匹馬按照號牌順序和時間依次放行。馬匹不時隔斷老鬼和呼延康顯的視線,但是兩個人都在對方眼里看到了一縷燃燒著戰意的目光。
第一場比賽的終點,就是在那巨大的賽馬場上。一大早,除了西瓦亭鎮上的百姓,附近十幾里範圍內的村鎮都有大批的人來此等待觀看第一場比賽的結果。
觀禮台上除了身穿官服的官員、各家馬場的場主還有附近的一些士紳大戶人家的子弟。要知道唐初尚武之風本就濃厚。這里更是地近關外,不論男女老幼,幾乎人人都會騎馬,個個都能挽弓。
三年一度的賽馬大會,是西瓦亭的一大盛事,特別是第一場比賽的結果,更是很多人關注的重點。只見偌大的賽馬場上,觀禮台兩側普通的看台上,太陽剛剛升起不久,就都坐滿了人,個個翹首以待。
馬場的場主早就從那貴賓房里走了出來在觀禮台上依次落座。他們每個人臉上的神色都不同,顯然,當賽馬離開第三個食宿點的時候,他們都得到了各家賽馬相關情況的報告。
落日馬場的宇文杰和唐氏馬場的唐浩面上表情最為平靜。他們的目光一直凝視著前方的道路。那條道路從山腳的後方延伸過來,終點就在馬場觀禮台前的賽道上。
已經可以听見隱約的馬蹄聲,馬群從山的背後轉了出來。宇文杰一看到那群馬,頓時再也坐不住了,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臉色鐵青。而其余幾家馬場的場主雖然不像宇文杰這樣沖動,但是臉色也紛紛變得古怪起來。
跑在最前面的,竟然是白鞍的唐氏馬群風雲馬場那群黑鞍賽馬被甩下了整整十幾丈的距離
唐浩的臉上帶著浮現出毫不掩飾的喜色,而風雲馬場的羅雲和鐵旗馬場的林紅霞則是保持著平靜的臉色,只是眼眸中閃過一絲驚喜。
觀禮台側一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坐著江雨虹、李漱、老鬼和柯瞎子四個人。江雨虹笑的見牙不見眼,李漱和老鬼都佩服地看著她,伸出大拇指︰「雨虹厲害。」
柯瞎子則一頭霧水︰「這跟雨虹有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