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我虔誠的祈禱終于感動了萬能的上帝,他竟然把您送到了我這謙卑僕人的面前!」哥梅斯將小藤杖提在手里,用與其年齡極不相稱的小跑來到了我的面前。「能在這樣的地方接待您,實在是我莫大的榮幸!」他已經挽上了我的手臂。
「說得好像多麼不近人情一樣,我們可是老朋友哦!」我以和藹的態度回復了他的熱情,盡管即便以我的閱歷還是分辨不出他的熱情究竟是真是假。
經濟勢力一直是我政權的一個重要支點,因而維系經濟網絡的關系佔據了我精力的很大一部分,所有在日本的豪商即便我不認識,也會間接地和他們有些貿易上的聯系。這于這方面正式的茶會、磋商,那就更不必說了!
不過自從織田信長死後的這幾個月,我就再也沒有這樣的空閑了,畢竟眼下是關鍵時刻而且政治才是我的本業。及至到了九州之後,就一直是在領兵作戰,連歸降的大名、豪族和各方的使者我都見不過來,就更不要說一個南蠻來的商人了。
其實在這種多事之秋里,我也知道有很多人心急火燎地想要見我,開始時多少我還听個侍從的回報,後來也就干脆一律擋架了。有村井貞勝和增田長盛他沒們照應自然不會出什麼大事,而且對某些事情守口如瓶也是我事先安排的。
「我自然不會懷疑諸星殿下的人品,只是想我這樣卑賤的商人總是希望時刻得到您光輝的庇佑!」來到里間坐下後他對我這樣說到。
「對于你們的正當要求我從來沒有駁回過,而且我這個人向來喜歡一碗水端平!」我端起面前桌上的一杯咖啡,垂下眼皮小小的泯了一口,有些苦但確實非常提神。
「對于您的仁慈我從來不曾懷疑過,不過還請你體諒我這個老人的心情!」哥梅斯听出了我話里地意思,但是一點兒也沒有過意,反而裝出了一副可憐相。
「有什麼事情,你先說說看!」我的話說得很恬淡。
「首先讓我來對您的功業表示祝賀。現在九州將置于您的統治之下任何人都不會有疑問了!」場面上的恭維話說了一句之後,哥梅斯立刻就轉入了正題。「您是一位充滿智慧的人,因此我也就直言不諱了,其實我這段時間一直急著冒昧求見您,就是想和您談談九州的事情……」接著他就「痛心疾首」地談起了對九州環境的憂慮。
我靜靜地听著他地講述,只是用小口一口一口飲著那杯咖啡。老實說我更喜歡喝茶,尤其是綠茶,但是對于咖啡這種飲料也不能說是排斥。前提是要加上足夠多的糖。胡安.哥梅斯的心里確實心里充滿了憂慮,這一點我完全能夠切實地感受到,但原因絕對不是像他說的那樣。
第一艘來到日本的歐洲商船就是葡萄牙的,至今已經過去了三十多年,當時登陸的地點就是在九州,好像是在南面的種子島附近。所以可以說九州是葡萄牙商人的傳統勢力範圍,就連大名也有近乎一半加入了天主教。如今九州的格局即將產生重大地變化,因此上哥梅斯有怎麼可能不產生憂慮呢?
「想必您已經親眼看到了這里混亂地情況,不知可有什麼打算嗎?」看我半天沒有說話,他的心里有些沒底。不過在問出這句之後又覺得有些不妥。趕緊又補充道︰「我說這話沒有絲毫別的意思,只是作為您一貫地支持者渴望著能夠替您的事業出上一份力。我的商會在九州的一些地方還小小的具有一些力量,能夠對您有所貢獻是我們最大的榮幸了!」
我又稍稍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這才說道︰「確實如您所說,九州各個鎮町我已經看到了,而且很不滿意。也許別的大名會並不在意,但是我不行,因為我本身就是依靠經濟力量支持起家的!」我說到這里話鋒卻又一轉。「不過……畢竟九州的完全平定還有些阻力,我目前的主要策略還是平穩過度!」
「那……」他地臉上的皺紋為之一松。
「對于九州的各種宗教信仰,我並不打算加以干涉!」我這樣回答到。
「可是……」听到這話他的臉上微微有些變色,拿著那支藤杖的手不自禁地握緊了。
九州本來就是各種神社勢力交相混雜的地方,傳統的佛門並不是非常強大,因而天主教這種形式才得以乘虛而入。短短幾十年的時間就佔據了半壁江山。我不動宗教格局對葡萄牙人來講自然是一件好事,但隱含著的話就是要對商業管理下手了。
「殿下地決策果然英明,只是在下建議還是以溫和的手段進行為好!」哥梅斯果然老奸巨猾,很快就調整好了狀態。「就我十幾年來的見聞來看,九州這個地方的農業和日本其他地區相比是足夠發達了,甚至比我們歐洲的很多地方都要好。但是因為四面環海和遠離政治、文化中心的原因,商業交流就不是那麼發達了。如果殿下有意采取嚴厲的管制措施,不但會使本州的商人因無利可圖而離開,就是歐洲商船補給港的作用也會大幅下降。把九州變成一座商業荒漠的前景。我想不是任何人所樂于見到的吧!」
「不可否認您說的有一定道理,但是兩害相權的話,也只能取其輕了!」我看似無可奈何嘆了一口氣,然後伸手向外面指了指。「外面的情況你應該比我清楚,就是你自己的店鋪也在這麼干,不受控制的精良武器流向各處,甚至可能連盜賊、暴民手里也會有幾只鐵炮。即便是我個人取得了在九州這里的支配地位,依舊還會有人仇視我,對于大小勢力的實力和動向我必須做到心中有數。可你看看現在這種局面,為了保持平穩過渡我必須卡死各方自行擴充武力的源頭,迫不得已之下‘封港’也是沒辦法的事!」
「封港!」哥梅斯再也無法保持冷靜,如果真是如此九州的海外貿易就徹底玩完了。「您……太……這……」
我看著他漲紅的老臉,因為布滿的皺紋就像塊曬干了的桔子皮,說句不太中听的話,真是有些擔心他犯了腦溢血。
「那……那可是一件十分遺憾的事情了!」大約過了五分鐘,哥梅斯終于開始穩定下了自己的情緒,雖然臉色依舊是一種不正常的潮紅,但他卻控制住自己沒有說出什麼過激的話來。「我注意到了您指得這是最壞的結局,不知道還有什麼其他補救的辦法嗎?」他問到。
「倒也不是說一定會走到這一步!」我嘴上這樣說著心里卻在暗暗點頭,和「明白人」說話就是省事。「你也知道,我一貫是不主張對商業采取桎梏措施的,為了穩定治安這才不得已這樣作。如果能夠切實保證這些東西不落入危險分子手里的話,那麼我是樂于見到九州一片興旺的!」
「這只怕很困難,我們打開門做生意很難拒絕客戶!」哥梅斯咽了口唾沫,有些艱難地說到。
「至少我要知道都是誰買了這些東西,這樣我心里也好有個準備!」我終于說出了我的目的,然後繼續靜靜地看著他。我並不擔心他會拒絕我,和利益比起來這樣良心的譴責是很容易克服的,再說這些歐洲的冒險家們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不會過于執著「商業道德」之類的東西。
「好吧!」他終于點了點頭。「我會聯絡一下在九州經營軍火的商人,把所有客戶的交易情況定期向您出具一份報告!」
「我對以前交易造成的程度也很感興趣,希望你能夠盡量幫我整理出來!」我微笑著繼續說到。
「這怎麼可能!」哥梅斯又有些激動。
「據我所知所有火器都是需要定期維護的,所以以前的客戶也不可能完全沒有聯系吧!」對他的「為難」我卻不認為是多麼困難的事,而且既然走出了第一步往下實際就簡單了。
「我相信你們的服務一向是優質的,所以不會存在讓顧客擔心的事情。再說現在天主教在九州的下層百姓中,流傳得非常廣泛,您想知道一些這樣‘簡單’的事應該能夠辦得到吧!」
這次哥梅斯更加驚訝,他怎麼也想不到我會知道耶穌會傳教士的另一個職業。不過這在我並不算什麼新聞,反而是在記憶的塵封里幾乎都忘記了。西班牙、葡萄牙這樣的國家和英國、荷蘭、威尼斯不同,沒有哪個商人是沒有官方背景的。
「好吧!」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合作。
「感謝你的幫助,那麼對于九州的事情我就可以放心了!」我滿意地點點頭,覺得也可以給他些好處了。「對于平戶我一段時間內不作大的調整,同時由你們商會,作為所有在此停靠補給南蠻商船的代理。所有事情我的奉行只和你們談,其余的就是你們內部的事情了……」
這時外面的殿堂里忽然傳來了一陣嘈雜聲,我看了哥梅斯一眼他也是一臉困惑。我站起來走到門邊向外面看了一眼,原來是我的侍從正在和一個歐裔年輕人在進行爭執。
「跟你們說了,我要見諸星殿下!」這在這時他一扭頭,金黃色的頭發下露出了一張白皙的臉,年齡不會超過20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