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時候還有其他可以爭取的對象。」
「喔?是麼?」
情緒逐漸高昂的特納奇克並沒有看到依芙蕾雅的表情,否則,他可能不會繼續說下去。
「所有公開的兵團都在愚人這里留有檔案,我全部檢查並和與一書庫的人口記錄核實過了。不合理的地方,除了納姆登記的一億七千萬聖戰者(只要配發了榮譽之石便被稱為‘聖戰者’,也就是動員全族決死戰斗)之外,還有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各族都沒有海軍的編制。」
一向存在感薄弱的特納奇克一改以往內向畏縮的模樣,自信滿滿的高談闊論,以往只有在學校的講壇上,才能看到這位學校的特優生綻放光彩的姿態可惜琳蒂絲在文化課上基本都處于深度睡眠中。
「所以說,你想聯系那些沒腿的?」
「沒錯。海洋中生存環境的惡劣遠非陸地所能比擬,海洋的特性也限制了他們在鍛造和制造方面的進步,但溫蒂尼畢竟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種族,蔚藍的屏障之下所隱藏的力量不會遜色與現有的任何一個軍團。」
「好,很好,繼續。」
連科里亞都能看出此時依芙蕾雅語氣中的玩味,只有沉浸于自己世界中的特納奇克渾然不覺。
「雷奧森的狀況也很可疑……那一戰,永遠留在這片土地上的軍民應當超過十萬,可神槍騎士團回來調查的時候,居然一具尸體也沒有。向斯塔特聖盟提出的報告上寫的是‘被殘酷的異怪掠食’,但我不這麼認為,另一種可能性更大一些死城現象。」
「你認為城民全部變成了亡靈,所以說,你還想勸服亡靈加入?」
「要與數量龐大的異怪對抗,僅憑納姆的人口恐怕會很艱難,而數量,對亡靈永遠夠不成問題;實在不行,我們還可以……」
「夠了。」
「什,什麼?」
「我說,夠了。特納奇克,我明白你的心情,也知道你付出的努力,與一書庫內各族的資料堆積如山,雜亂無章,光是翻檢目錄都足以成為一項大工程;但你還沒有發現我們面臨的最大問題是什麼嗎?」依芙蕾雅苦笑著制止了特納奇克的發言,「不是缺乏兵源,斯塔特聖盟現有的實力已經聚集到非常可觀的地步……但,這又如何?他們依然在各自為戰,甚至伺機從背後捅別人刀子;若是不能竭誠共戰,我們聚集來再多的軍隊,也毫無意義。」
「可……只要我們去找到更多的……」
「軍團長大人!終于找到您了!」
突然闖入的人打斷了特納奇克的話,洪亮的嗓門即使沒有魔法的加持也足以震撼全場,原本忙忙碌碌的圖書館因為突如其來的闖入者變得鴉雀無聲,只有漂浮在空中的紙張和文具掉落的脆響第四軍團長的近衛侍從哈瓦克,在焦急之中忘記了收斂龍威,嚇得留下來的非戰斗文職人員兩股戰戰。
而科里亞依然蹲坐在地上,只是微微抬起頭,沉聲道︰「哈瓦克?別告訴我,旌旗……也擅動了?」
「不,大家決定駐守此地,等待敵人出現……」
哈瓦克搖搖頭,毫不避諱的說出第四軍團跳過軍團長進行決議的事實。
能夠以個人為單位行走與大陸上的,鮮少是空有力量而無頭腦的莽夫,畢竟正常情況下國家機器的力量非個人所能抗衡;想要在冒險生涯中活的長久,審時度勢的能力是必須的,此外,擁有,並相信「預感」的人總能活的長一些。
旗手立于弱肉強食的金字塔頂端,總能比一般人看得長遠一些。
「……我奉命前來,遞送必須由您親啟的信件。」
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由哈瓦克遞出,暗金色的紋路裝飾在信封的邊緣,透露出教會式的高貴,毫無疑問,是來自裁……不,懺罪教會的信件。
科里亞接過信,信封上只簡單的寫了「絲萊特致科里亞,親啟」;明明在同一座城市中,卻使用信件傳遞消息,這令科里亞感到很不滿他是典型的混亂陣營,在他看來,規則和禮節遠遠沒有友誼和羈絆重要,絲萊特的做法顯得太生疏了。
在拆封信件的時候,依芙蕾雅靜靜地站到科里亞身後,而特納奇克和哈瓦克則自覺的退後了幾步。
打開信封,信件的重量和拿到手的感覺一樣沉重,但,內容物相當簡單。
一塊小小的印章,一份暫時移交神槍騎士團團長職務的文件(由絲萊特和弗洛爾手寫),還有一張僅僅寫了一句話的信紙。
「神槍只從正義而行。」
科里亞珍重的將信封內的東西收入袖中,接著,一把將信封握住,很快的,一片片豆粒大的碎屑從他的指縫間飄落。
不久前,斯塔特聖盟成立時,他還為了眾多不同信仰、不同種族的人能夠為了一個共同的目的團聚在一起而高興,因為普莉泰絲死前的願望似乎達成了;但不足一個月的時間內,聯盟分崩離析,他完全無法理解這一切發生的緣由,只記得火氣上涌,迫不及待的想要通過拳頭發泄出去。
依芙蕾雅的反應則簡單的多,她轉過臉,向哈瓦克問了一個問題︰
「懺罪教會的教兵,現在在哪里?」
……
……
……
十五分鐘後,新雷奧森城北門城樓上,依芙蕾雅臉色不善的望著城外延綿的營地第四軍團由于成員種族混雜,暫時還駐扎在城外的營地里。
「我第一次覺得自己所處的組織效率太高了……結果,留下的就只有‘旌旗’和‘旅者’而已?」
「情況或許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糟……要知道,除了旌旗之外,其他軍團的主力都不在這里;可能他們僅僅是為了表示一下態度,才對這里的軍隊進行調動。」
耳朵不安的抖了抖,特納奇克用自己也不確定的語調說。
「也可能是真的全軍……算了,但願如你所說。」單手扶著城牆,任由峽谷的烈風將自己的長發吹亂,依芙蕾雅像是詢問,又像是自問的低聲說︰「……我們努力了這麼久,究竟是為了什麼?」
「這副軟弱的模樣……可不像我知道的依芙蕾雅。」
嘴上這麼說著,特納奇克的臉上也盡是陰霾;從舊雷奧森守衛戰一路走到現在的人,心中充斥著相同的挫敗感,仿佛看到傾盡心血的大廈在面前坍塌一般。
狼人和納姆的軍隊都隨著精靈的行動而行動起來了,但他們行動的目的顯然並不相同;絲萊特的信中隱晦的說明了我,可能將要去參加一場非正義的戰斗。
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有兩條︰第一,異怪尚未展現出足以令所有人警惕乃至恐懼的力量;第二,現在受到攻擊的,是精靈。
你不能責怪納姆狹隘自利,若是六十年前受到侵略的並非朝鮮而是日本,我們會做些什麼?撫平傷痛,洗去仇恨,孕育寬容之心,最需要的是時間。
現在他們缺少的正是時間。
在一片愁雲慘霧中,連科里亞臉上都失去了往日沒心沒肺的笑容;侍立在科里亞身邊的哈瓦克受到氣氛的感染,也陷入沉默當中;連剛剛甩開同族的琳蒂絲,也是相同的表情。
但,看著身邊人黯淡的表情,依芙蕾雅心中的沮喪反而漸漸淡去,一種源自責任感的火焰從她內心深處涌起,在瞳孔中跳動。
「或許,過去我們的做法……是錯的;可惜每次都是在杯具發生後,我們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由于話語的內容依然充滿悲觀的意味,听眾尚未意識到依芙蕾雅心態的變化除了一直注視她的少年;他輕輕放松了全身的肌肉,調整自己的狀態,等待著少女的指引,一如過去每一次,不需要思考,只需要將那芊芊玉指點中的目標徹底毀滅即可。
「……一直以來,我們……不,我總是在意‘歷史’的走向,想要從幕後悄悄的引導,將命運之輪導向我們希望的方向……」
特納奇克隱隱猜到了一些,他毛茸茸的尾巴開始不安分的左右搖擺起來︰「但那輪子比我們想象的更穩固,僅僅是一顆擋路的石子不能改變它前進的方向。」
「沒錯,可我們必須阻止一切的發生……若是我們不能阻止精靈和納姆在猜忌和焦慮中開戰,那我們就先他們一步,向異怪進攻!」
「然後賭一把,賭賭看他們會不會過來幫忙?」
不光是特納奇克,其他兩人也明白了依芙蕾雅的意思。
斯塔特聖盟畢竟是存在的,如果當初促成聯盟的敵人真的出現,聖盟的成員正在與之苦戰,其他的成員……應當會遵從盟約,放下仇恨同仇敵愾。
「若是能找到異怪的位置……我想我的族人願意出戰。」
「問題就是異怪們究竟躲在哪里……我的人可是火氣過剩,急需找個發泄的渠道。」
在不長不短的旅行後,看上去最不靠譜,卻是獲得最大實權的兩位軍團長接連發表了自己的意見,接著……一如既往的,將滿是疑問和期待的眼神投向了依芙蕾雅。
「說實話,我也沒有頭緒,目擊和線索都有,可都是小魚小蝦,他們的大部隊……我想翼人們沿著大陸轉一圈肯定不會漏掉,」
這個不算回答的回答讓充滿期待的兩人同時泄氣了,他們的表情就像是監考老師走出考場,準備抓緊時間參考一下隔壁同學,卻發現他的卷子也是一片空白……
但,依芙蕾雅馬上做了一點點補充︰
「不過,我想要在朱茵大陸上找什麼東西,除了冒險者互助會,我們還有更可靠的選擇……向神明祈禱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