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上章出了點錯誤,古平陽縣應該是在荀城向北,而不是向南,已修正。)
「你這小子,口出狂言,竟當你是縣令大人不成。」打頭的門吏,見荀立和荀昭兩個在那一說一答,絲毫不把自個放在眼里一般,心下不禁有些駭然,口中卻仍是嘴硬。
荀昭倒也不是泥菩薩,不生火氣,見門吏仍是強橫,不禁氣極而笑。
「這位郎官倒是說的可笑,荀昭年才十歲,又怎會是縣令。」荀昭吃吃笑道,又上前一步,朝荀立作揖道,「荀昭雖不是縣令,這一位卻是。」
「啊……」幾個門吏,只听荀昭報出姓氏,已覺不妙。馬上就要上任的新的縣令大人,正是姓荀,又想起剛才荀昭已是說過,是從臨汾來的,頓時不禁是一個個面如土色。
門吏莫桑,適才被這幾個攔在門里不讓出來勸解,眼下猛得一听,知道眼前這位居然是新任的平陽縣令,也是呆滯了一下,隨即立刻醒悟過來,掉轉過頭,就朝縣衙跑去。
現任的平陽縣令趙戒,在六月初一前仍是治著平陽,眼下正是要用晚膳,卻忽的听有人來報,說北門的門吏把前來接任縣令的荀立給拿了,頓時也是吃了一驚,不禁勃然大怒。
荀立這個縣令,乃是衛太傅親點,衛太傅寵愛荀昭,河東已是人人皆知。這回荀昭隨父親來平陽,便是要在衛塾里就學,也是由衛太傅親自投的帖。
衛綰乃是朝廷上堂堂的三公,肯為一個小子投帖入學,其中的喜愛自然是不言而喻,只怕就算對荀立,也只是愛屋及烏而已。
可現在這幫有眼無珠的貨色,居然把來接任的縣令給辦了,這還得了。此事若是傳了出去,只怕文太守那里知道了,也會怪自個治理無方。剛到手的郡中長史一職,都是有些懸乎了。
五官掾李緣,和趙戒也是熟識,上回來了書信,里頭就已經是詳細說過,務必要妥善對待荀昭。
趙戒想到這里,哪里還按捺得住,連飯也沒心思用了,立刻喝起衙門里的僕役,就朝著北門趕了過去。
南門邊,幾個門吏听說自己拿下的居然是新任的縣令大人,頓時嚇得面如土色。剛才拿著荀立的兩個,更像是燙了手一般的朝兩邊彈開,慌忙跪伏在地上。
打頭的那個門吏,叫做張橫,平日里仗著自家妻弟,是縣衙里的主薄,常常對進入的商人敲詐勒索,也是慣了,卻沒想到自個這回得罪的居然是縣令大人,呆了一回,也是傻了眼。
這邊幾個,只記得忙著磕頭認罪,居然忘記了立刻請新任的縣令大人進城。
荀昭和荀立兩個,這時候倒也不急了,荀立站回到車邊,不緊不慢的整著剛才拉扯時候被弄亂的衣裳。等幾個門吏醒了過來,來請入城,才是慢悠悠的坐到了車上。
剛要抖動韁繩,卻又見有幾個人跌跌撞撞的,從城里奔了出來,一邊跑著,一邊大喊荀理賢弟。幾個門吏見了,更是驚駭。
「這位可是荀理賢弟?」來人奔到荀立身邊,上氣不接下氣,長袍亂了也來不及整一下。
「小弟正是荀立,敢問足下可是趙兄?」荀立見來人帶著僕役,又口稱自己為賢弟,立刻猜到來人的身份。
「哈哈哈,愚兄這些日來,盼星盼月一般,終于是把賢弟給等來了。」趙戒哈哈大笑,拉住荀立噓寒問暖,又問路途可是辛苦,看上去極是熱情。
荀昭原本以為趙戒只是客氣,可瞅上幾回,倒似是真心的一般,不由得有些詫異。
上回在臨汾老宅里,就听李緣說過,這眼下的平陽縣令趙戒,是要去郡中任長史一職的。
其實從平陽縣令轉任郡中長史,都是六百石的秩俸,並不是升官。況且在郡中任長史,每日里在太守大人的眼皮底下,日子決然是沒有做一縣之長逍遙自在。
可這個趙戒,眼下卻不但絲毫沒有失去肥差的沮喪,反倒是精神大好,對上荀立,也是格外的親密熱乎,倒是讓人看不明白了。
「賢弟既是到了,也該是讓人知會一聲,愚兄也要出門相迎。」趙戒一邊說著,一邊狠狠的朝張橫幾個瞪了幾眼。
張橫那幾人,都貼著邊站在城牆邊上,連頭也不敢抬。只是心里頭,與其說是怕趙戒,還不如說是怕荀立。反正趙戒也是要去安邑任職,官做得再大,也是和自己沒關系了。
問題是,眼下這個將要上任的荀縣令……堂堂的平陽縣令,想要盯著治下的幾個刁民,不是什麼難事吧。也正是所謂,「皇帝陛下山高水遠,縣令大人高懸頭頂。」。
適才跟著張橫,想要訛詐一回的兩個門吏,眼下心里是恨透了張橫。又恨自個不像莫桑那般有眼色,新縣令來的第一天,就被自己給得罪了,日後這日子該如何過才是。兩個貨色,頓時連舉家搬遷的心都生出來了。
只不過,眼下無論是荀立還是趙戒,暫且都沒有要立刻和他們計較的念頭。荀立把韁繩丟給趙戒帶來的一個僕役,帶著荀昭,隨著趙戒步行入城。
趙戒等回了縣衙,讓家僕撤了膳食,去城里的酒肆,請一桌酒席來,算是給荀立等人接風。雖是倉促做的,可是也算是豐盛,當然,對于荀昭來說,菜肴的口味自然仍然只能算是隨便吃吃算了。
席間,趙戒只是向荀立連連敬酒,卻絕口不提適才荀立在城門外的遭遇。荀立眼下還不是平陽縣令,也不好追著去問。
等酒足飯飽,趙戒才請荀立去側堂里坐。荀昭只覺得趙戒的舉動有些奇怪,又想著既是有春綠陪著母親,也不會寂寞,于是故意擺出小孩子的模樣,纏著荀立,也要跟了過去。
荀立原本還想呵斥,卻被趙戒護著,只好是由著荀昭跟來。等進了側堂,趙戒又令人給荀昭也設一座。
「賢弟可是和郡中五官掾交厚?」趙戒請荀立坐下之後,一邊的家僕立刻便奉上一只陶壺,又拿幾只小盅,在三人面前放下,各斟一盅。
一陣淡淡的清香,在荀昭面前飄了開來。荀昭頓時不禁是把盅捧到鼻下,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笑來。
真是好熟悉的味道,已經是好久沒有聞到過。雖然不知道是怎麼泡制出來的,但是荀昭也可以肯定,這就是貨真價實的茶香,真沒想到,原來在兩千年前能喝上茶。
略泯一口,味道有些古怪,還有些發澀,但是絕對是真的茶葉。能喝上一口,總比平日里整日喝白開水,或者干坐著要好吧。
趙戒看著荀昭臉上的表情,也是不禁心里微微一動。這茶葉,乃是一位老友從長安來時,贈送于自己的,據說是從蜀地送來的貢品,即便是長安,也不是一般人可以享用得到。
這一回拿了請荀立品鑒,趙戒已經是把荀立當作貴客相待了。
可看著荀昭的模樣,微微笑著,先聞上一聞,再略泯一口,品上一味。忽而點了點頭,忽而又搖一搖頭,竟似比送茶葉給自己的那位老友還要地道。
可再觀荀立,卻是大口喝了一口,撇了一下嘴,看著盅里的茶水,神情略有些古怪。趙戒當下就有些糊涂了。
看荀昭的模樣,分明是早就知道這茶中的玄妙,定然是懂得品鑒之人。可若是兒子常品,做老子怎麼可能竟似從來沒有喝過一般,就算不喜其中的味道,起碼也應該了解一二吧。
趙戒原本就不甚大的眼楮,半眯起來,好奇的打量著荀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