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立刻隨我出城,我在路上與你慢慢細說。」衛綰也是容不得荀昭去細想,只要先把荀昭送出長安,行禮什麼的,自然有荀定和衛青在後面帶著。
衛綰帶來的馬車,已經是停在了官舍門外,只等領著荀昭出去,就可以立刻揚鞭。
荀昭被衛綰扯住胳膊,衛綰的步子大,又走得急,荀昭也不好掙月兌開來,只好是趕著步子跟在一旁。
眼看還有幾步路,就可以邁出了官舍,忽然一陣同樣急促的鸞鈴聲,從旁邊的大道上傳來,一輛雙駕的馬車,從南邊行來,正擋在了官舍的門外。
「呵呵,原來建陵侯竟也是在此。」馬車剛及停下,一陣听起來有些刺耳的笑聲,已是從車廂里傳了出來。
緊接著車簾晃動,一襟湛藍色的長裳在簾前晃了一下,從車廂里邊,下來一人,似笑非笑的瞅著眼前的衛綰和荀昭。
「在下恭喜建陵侯,此子不愧是建陵侯所看重,即便是皇上,也是要委以大任。」車廂里下來的人,站在衛綰和荀昭面前,微微笑道。
「許昌……你……」衛綰的臉色,在瞬間漲得通紅,幾乎是要勃然大怒。
「余這回來,是為陛下傳詔,建陵侯來此又是為何?」許昌像是沒有看到衛綰臉上的表情。
「臨汾荀昭,有陛下詔令在此,還不快跪听接詔。」許昌回過臉來,直直的盯住了荀昭。
荀昭雖是覺得事情有些蹊蹺,可是既然漢帝劉啟的詔令送到了面前,卻也是不得不接。
「詔令臨汾荀昭,為天子使臣,赴睢陽催促粱王劉武,追查太常令袁盎等人遇刺一案。賜詔書,節杖,可便宜行事。」
許昌念完詔書,把黃帛收起,又從一旁的侍衛手上接過天子節杖,朝著荀昭遞了過去。
「荀公子,接詔吧。」許昌呵呵笑了幾聲,仍是直直的看著荀昭。
「荀昭領命。」荀昭已成騎虎難下,只能是硬著頭皮,從許昌手中接過詔書和節杖。
「在下還另有瑣事,就不在此陪伴建陵侯了,告辭。」許昌見荀昭接過詔書和節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笑來,回過了身,向著衛綰略行一禮。
衛綰面色陰沉,把臉背了過去,不去看許昌。
許昌見衛綰不搭理自己,也不覺得意外,呵呵笑了幾聲,又上車揚長而去。
許昌剛剛離開,只听南邊的大道上又是一陣更大的響動傳來,抬眼望去,卻見一隊宮衛,在魏其侯竇嬰的帶領下,朝官舍奔了過來。
「建陵侯……」竇嬰下了馬來,看衛綰和荀昭站在一起,荀昭的手上卻是拿著詔書和節杖,頓時心里也是了然。
「魏其侯,這般大事,你如何是不設法阻攔。」衛綰心里正有火沒處發,見竇嬰來了,立刻就騰了起來,「我等無法常日進出長樂宮,也就算了,你卻是常常守在太後身邊的。」
魏其侯竇嬰,乃是竇太後的佷子,所以朝中大臣里,倒是以竇嬰進出長樂宮最為便利,也最為頻繁。
「此事竇嬰雖是有過,可也曾出言勸過太後。」竇嬰知道衛綰正是惱怒,也不在這個時候和他爭,「建陵侯,荀公子,可否屋里說話。」
「唉……」衛綰長嘆一聲,也不多話,直接當先朝著官舍內邁了進去。
「要做天子使臣,前往睢陽?」屋子里,荀定剛問完荀昭,已是不禁大驚失色。
衛青開始還有些興奮的看著荀昭手上的詔書和使節,可是略想一下,心里也是猛得沉了下去。
「他們這一回,其實是沖著我們來的,荀昭無非是代我等受過。」衛綰看著荀昭,面上極是內疚。
「這一回去睢陽,若是查不出,便是失職;可若是查出來,梁王惱怒之下,興許會對荀昭不利,即便是能全身而退,日後太後也必然是要對荀昭生了怨恨。」
「他們對一個十一歲的孩童使出這麼一手,未免也太毒辣了些。」
衛綰雖是極力壓制著自己心里的怒氣,可是說話的語氣卻已是顯露了出來。
「眼下說這些已是無用。」竇嬰看起來倒是比衛綰冷靜了許多,「這一回,其實陛下也並非出自本意,只是卻拗不過太後。」
「這一份詔書,是皇上命我和武安侯商議著寫的。」竇嬰從荀昭手上接過詔書,展了開來,「其實這其中也已是預先留下了余地。」
竇嬰的手指在黃帛上輕輕移動,劃到了詔書上的最後一句,「可便宜行事」上邊。
衛綰看到這麼一句,臉上的急切頓時也是減了幾分。
「荀公子這回前去睢陽,若是時局緊切,可只求查而無果,全身而退。」竇嬰微微笑道。
「不錯,只求全身而退。」衛綰面上一喜,立刻點了點頭。
既然是「便宜行事」,那麼不管結局如何,只要是去了不幫著粱王造反,其後也就不會再多擔罪責了。而且,這個結果,應當也正是太後所想要的。
「皇上還命我給荀公子帶來二十名建章宮衛,由建章議郎徐孝率領,一路來回護送荀公子。」竇嬰又朝門的方向看了一眼,繼續說道,「若無大的動靜,當是可保荀公子無恙。」
「陛下把徐孝派給了荀昭?」衛綰聞言又是不禁一驚。
建章營八百軍士,乃大漢軍中精銳,個個都曾親歷戰陣,一向護衛未央宮和御駕。而建章議郎徐孝,更是跟隨在皇上身邊多年的親衛之一。
沒想到這一回為了護送荀昭出使睢陽,竟是會把徐孝和建章宮衛派了出來。
「皇上令荀公子去睢陽,本就是被逼無奈,又有太子和苑陵公主相勸,皇後和長公主也是幫著說情,皇上也不能不顧忌。」竇嬰又是一笑,繼續說道。
皇上,皇後,太子,長公主,苑陵公主……從竇嬰口中蹦出來的一大串人,讓荀昭也是有些發蒙。若是再加上太後和梁王,幾乎已經是整個皇室的權柄所在。
還有建陵侯衛綰,魏其侯竇嬰,武安侯田?,柏至侯許昌。
雖說讓自己做天子使臣前往睢陽已經是讓人意外,可是更沒想到的是,圍繞自己和這麼一件事情,居然牽扯了這麼多人進來。
不管這些人牽扯進來,各自是出于什麼原因,但是幾乎可以說,半個大漢朝的目光都已經是落到了自己身上,荀昭頓時感到有點透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