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門的城門上的城門樓,是座名叫「望黃樓」的三層高樓,加上城牆的高度,平地上足有十余丈高,是這青城最高的地方了。
取這名字的意思是在這樓上,可以看到青城北面近六十里外的黃河,這只建樓的人的一種想像,這里是無論如何也看不到黃河的,但看到十五里之外的明水大營還是可以的。
自從前一日中午,在青城的「醉仙樓」給劉將軍接風之後,從昨天下午加上今天一個白天,將軍們就沒有見到世子的影子。
可在黃昏的時候西門龍雲,劉鐸,趙回梁,還有張明烈四位將軍,都接到了世子的邀請,請他們在亥時到北門「望黃樓」品茶听琴。
雖然四位將軍有些模不著頭腦,對于他們這些將軍來說,品茶听琴,實在是沒有那個雅興。但還是都相約按時趕到了「望黃樓」,因為請他們的是林楓,他們的少主子。
他們來的早了,林楓還沒有到,有高府的下人在樓門前候著,看到四位將軍來了把他們迎上了樓去,這「望黃樓」的三樓就是四面沒有牆的亭樓,這時里面燈火通明,有兩個侍女在那里站著,一張方桌上擺上了瓜果小吃,而面對城外已經擺好了一付古琴,還有一個相貌清秀端莊的茶博士,在一旁的一個小幾上已經開始煮茶。
「四位將軍請先入座,先用著茶,世子馬上就到。」那候在那里的侍女把四位將軍讓到桌前,那方桌的周圍剛好有四把椅子,四個人相互見看了看,也沒有客氣,依次坐了下來。
當那茶博士往面前的四個茶盞里注茶的時候,那股清香就飄滿了整個樓閣,四位將軍的的神情都為之一振。
劉鐸看著那茶博士有點像是在舞的注茶手法,忍不住說了一句︰「好香的茶啊!」
西門龍雲因為家里的那位曾是蕪師郡主的夫人,對茶道有些講究,所以耳燻目染對于茶還知道一些,在侍女把茶放到四個人的眼前時,看著那白玉盞中的一灣碧綠說道︰「難得的好茶,獅峰的極品龍井,算是我們四個人有口福啊!」
「西門將軍不單在戰場上威風四面,林楓想不到將軍對于茶也有很深的了解。」
西門龍雲的話音剛落,世子林楓剛好走上這三樓來,身後跟著西門家的大小姐西門雪,和程家的公子程柄,兩個人現在的身份是世子的貼身侍衛。
「他那里知道,還不是從我娘那里學的。」換上了一身短衣打扮的西門雪,並沒有考慮自己侍衛的身份。
對于女兒的搶白,已經站起身的西門龍雲很無耐的搖了搖頭,也沒有說她什麼,而是對世子林楓躬身施禮。
「世子,怎麼有雅興請我們幾位武夫,來這‘望黃樓’品茶听琴呢?」
林楓並沒有回答西門龍雲的話,而是裝做對西門雪生氣的樣子,對身後的西門雪道︰「你現在是我的侍衛,怎麼可以對西門將軍這樣說話。」
雖然眼神很嚴歷,但西門雪在這幾日里早就和他混熟了,知他的不會真的生氣,所以並不在意,朝他一吐香舌,做了個鬼臉,鼻子里還「哼」了一聲。
林楓倒沒有覺的什麼,這情景落在四位將軍眼里,在各人的心里就是別一番的意思了,西門龍雲看到了其他三位將軍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林楓已經走到了那架古琴的面前,目光向北看著城外不遠處,明水大營的那一片燈火,在夜空里還看得很真切,手指在那架古琴上輕輕的劃過,一串清脆的琴音在夜空中傳了出去。
「這五六天里,無論是在風城,還是在青城,我們靖地是一片赤紅,熱的讓人覺的有些離奇,這明日就是八月初一了,雖說是初秋,也不該再有這麼熱的天氣了,這天氣熱的有些怪,想我十幾萬東靖鐵騎,在這赤熱的天氣里,還要身披重甲,那是怎樣的辛苦啊!」
「今日午後我在高府後花園的涼亭里,听著高夫人扶琴,正當正午,俊逸本覺的躁熱無比,當時高夫人奏的是首古曲《秋水怨》,那清遠的琴聲,竟讓我感到了一絲清涼,好像還覺的了有了一陣風,不由的想起了前人的一句詩︰清泠由木性,恬澹隨人心。心積和平氣,木應正始音。西門將軍你不覺的今天下午好像真的起風了嗎?」
听世子這麼一說,四位將軍還真的覺的這「望黃樓」的樓閣上,有那麼一陣清風穿堂而過。
「所謂登高望遠,這望黃樓上算不算高呢!」林楓回頭看了看幾位將軍,然後笑了笑。
「在這青城周圍也算個高處了,黃河是看不到的,但看那明水大營還算真切,只是看的還是不夠細致。」林楓心里有賣弄的想法,自然說話就有些拽了起來。
「今日我送給西門將軍一件東西,因為時間太短,做得不夠精致,但還是能免強著用的,看能不能給西門將軍點驚喜吧。」說著向進來後就一直站在樓口的程柄伸了下手。
程柄手里一直拿著一個用青色綢緞包著的圓桶樣的東西,起先沒有人注意,林楓這麼一說,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程柄的手上。
程柄上前雙手把自己手里的那個布包,雙手小心的遞給世子林楓,這讓四位將軍更加的好奇,是什麼樣的物件會讓西門將軍驚喜。
林楓把那東西拿在手里,還沒有展開,那站在一邊的西門雪卻把嘴翹的老高,好象是什麼寶貝就要被人搶了似的,這看到林楓眼里,只是臉上的笑加重了一些,還是把那青色的綢緞在眾人的注目下,慢慢的展開來。
在世子林楓的手上那個東西,看上去就是個普通的銅制管子,細看之下又讓人覺的有些奇特。林楓把它攥在手里,微笑著面對著都一臉疑惑的幾位將軍,所有人都的目光都注視在他的手上,他並沒有去說話解釋,也不管眾人去怎麼想,轉身走到北面的欄桿邊上,面向那燈火閃爍的明水大營。
「西門將軍!我們來看看曹強的明水大營在這夜幕下的風景。」林楓在眾人的注目下把那管子舉了起來,放到了一只眼上向明水大營看去。
西門龍雲站到了林楓的身邊,側目看著世子的動作,臉上的表情有些好奇。細看之下,西門龍雲這才發現這是套在一起的兩根管子,一粗一細,放在眼楮上的是細的一頭,而那粗的一頭面向明水大營方向。再看世子的動作,更讓西門覺的世子手里的東西不是凡物,那東西竟可以拉長縮短,西門雖然第一次見到這個東西,也能猜出那是在調試。
看著西門龍雲一頭霧水的樣子,林楓已經把那管子從眼上拿了下來,林楓很淡然的一笑說︰「西門將軍,用這東西去看一下,看看從這里面看到的明水大營是個什麼樣子。」
西門龍雲小心翼翼的學著他剛才的樣子,把那管子也舉到了自己的一只眼上,向遠處的明水大營看去。
所有人都看到西門龍雲的身體一震,臉上的表情是又驚又喜。
「最好把另一只眼閉上,如果不是很清楚的話,可拉長一點或縮短一點,直到看清楚就不要動了。」
西門龍雲按照林楓的話去做了一邊,一邊看一邊說︰「世子從那里得來的這樣寶貝,不成說這就是所謂的千里眼,這明水大營里的每個人的一舉一動都看的清清楚楚,這要是白天那個人有幾根胡子說不定看清。」
听了西門龍雲的話,趙回梁,劉鐸,張明烈三位將軍更加的好奇,一股腦的都湊到了西門龍雲的身邊,那表情就象要從他手里搶過來似的,都想看一看到底有多麼的神奇。
看著他們的樣子,林楓心里有了種很大的滿足感,笑著說︰「小心啊!這東西可花了我近百兩銀子,你們不要打破掉了。」
西門龍雲一直沒有把眼楮拿下來,听到世子的話忙說︰「這東西就是百兩黃金也值啊!這麼好的東西叫什麼啊!這樣的好東西世子是從那里買來的。」
「買的,你上那里買去啊!世子說這東西就叫千里眼,這是世子自己做的。」本來就一直翹著嘴的西門雪,這時把嘴翹的更高了,說話的口氣明顯的不那麼開心。
本來下午,當那兩家店鋪把世子定做的東西,送到高府之後,不一會林楓就做出了這麼個好東西,她拿在手里喜歡的放不下手。現在她還沒有喜歡夠呢,這世子卻要送給父親,心里正不舒服呢,說出話來那里會高興呢。
「這東西本就還沒有名子,既然西門將軍也這麼想,那就叫千里眼吧!」雖說並不能真看千里,但林楓覺的要比望遠鏡,更容易這時的人接受,至于以後會不會有人叫回望遠鏡,那就是後人的事了。
「這東西做的倉促,還很粗糙,等青城戰事完了,回到風城再找能工巧將做幾個精致的出來,讓我們東靖軍的將軍手里,都配上一個,現在這個西門將軍先湊合著用吧。」
這時西門龍雲手里的千里眼,早被劉鐸連搶帶奪的到了他手里,正對著明水大營看著呢,听到林楓的話一邊看著一變樂了。
「哈哈!要是有了這玩意,就是隔了幾十里,也不用等那探馬跑來跑去的奏報了,這真是個好東西啊!」
趙回梁和張明烈兩位將軍,心里的好奇更重,但有不能象劉鐸那樣到他手里去搶,直好在一旁急的直搓手了。林楓看到眼里,心里說不出高興,真沒有想到自己,只是上次登樓看敵營時的一個想法,還真做出這望遠鏡來了。
心情大好,但也不能忘了正事,便笑著說︰「幾位將軍,我既然是請你們來品茶听琴的,今夜就有的是時間,一個一個的看嘛。其實這千里眼以後你們都會用上,可听我撫琴卻不每天都有的。眼看著這天氣真的要轉涼了,想到將士們可以少受些這酷熱的折磨,我一時心里開心,這才想到了請四位將軍前來品茶,林楓也湊興為將軍們撫琴一首。」
西門龍雲自是不相信世子林楓的這個說辭,知道肯定還有深意,要真是這樣的話,何必要到這「望黃樓」上來呢,這千里眼嗎,白天送不比這晚上送要好的多嗎,這撫琴肯定不是世子一時心血來潮。
「將軍們都來坐下吧!我們一邊品茶,一邊听世子撫琴,那看千里眼一個一個的來看。」
西門龍雲知道今天來的主戲,那千里眼不過是個插曲,忙招呼幾個人回來坐下,免了掃了世子的興致,那幾個人也不是傻人,忙都回到那桌上坐好,但眼楮卻離不開那個千里眼,心里一直在琢磨怎麼,這東西怎麼就能讓本來隔了那麼遠的東西,就象在眼前一樣呢。
世子林楓就在那古琴前的幾凳上坐了下來,用手輕輕的試了幾下琴音,又把手停了下來,轉身對西門龍雲說︰「西門將軍,今夜還有騎兵去騷擾明水大營嗎?」
「都已經安排好了,這每夜的搔擾是少不了的。」
林楓把身轉過去向外看,並沒有回頭接著說︰「將軍們知道我眼前的這把琴叫什麼嗎?」
他並沒有想這些將軍們,會有人真的識的這把琴︰「這把琴叫‘韻磬’出自八百年前大唐的蜀地,是唐相李冕所做,和那「響泉」並稱為絕世名琴,是我特意叫人從風城王府里送過來的,今天下午剛剛送到,這琴的特點就是聲音清脆幽遠,聲音會傳的很遠,我想在這夜里四下空寂無聲,就是在明水大營也會听到的,這里我請求將軍一件事情,俊逸今天高興,請將軍在俊逸盡興之前,不要弄那些角鼓之聲,擾了雅興,那樣的話就遭踏了這‘韻磬’的琴音了。」
西門龍雲雖還不知道林楓是買的什麼關子,但他清楚這里面肯定有深意,忙派人去知會上官清,只要世子的琴音不止,就不要去搔擾明水大營。
大齊明宗四十八年七月三十,在青城方圓近二十里的範圍之內,在亥時將盡的時候,在空曠的寂靜中,那漆黑的夜空里,始終時隱時現的飄蕩著一股悠揚清遠的琴聲。
或輕,或重,或急,或緩。一會兒行雲流水,一會兒金戈鐵馬。空靈,悠遠,清揚,激蕩。四面涌來。
這青城的百姓;嚴家坡大營的東靖軍官兵;明水大營的定州官兵。這一夜為這美妙的琴聲而心動的人,不下近百萬人。
「東靖夫人」周靜懿,一直靜坐在後院涼廳里,手里握了一把蘇繡的團扇,靜靜的听著,她知道這妙的聲音,來自那把絕世名琴「韻磬」。
她此時的表情是那樣恬靜,全然沒有了那份驚世的濃艷。
那第一首是《流水》,這首讓隨便一個人,听了都會為之動容的千年古曲,在世子手中讓她覺的真是流淌出來似的,她自問這首古曲,她自己本覺的已能演繹到了極致,但此刻听林楓的彈奏,方知天外有天,自問也就能到林楓那種境界的**成而矣。
這首《流水》不但讓懿娘折服,那在「望黃樓」上的四位將軍也一下子靜下了心來,不在去把心思都放在那千里眼上了,那心被林楓那飛動的十指,所鳴奏出的聲音牢牢的吸引過去。
西門雪那個俏人更是呆了,她本身喜歡舞槍弄棒,但她那個蕪師國郡主出身的母親,卻是對這古琴情有獨鐘。所以這西門雪也沒有少听過這古琴之音,她當然听的出這是《流水》。
但看著林楓那如在飛的手指,和從那架古斑點點的琴上流出聲音,她真的懷疑以前听的那首曲子,是不是真的是《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