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熊不知道自己到底姓啥,在他二十年的生命里,就是在一群又一群的乞丐中間廝混,有一頓沒一頓的過日子。
忽然有一天,有武師覺得這小鬼個頭大力氣足,就拉了去練了幾年武,再後來就因為跟師兄起了沖突,把號稱「杭州十三杰」排行老大的師兄打得爬不起來。
于是蠻熊這個名號便被他拿來當個姓名,畢竟之前的名字「大熊」被他嫌棄不夠威猛。既然在武館混不下去了,他只得去碼頭做苦力,不想又走了懵懂運,給新軍的官員們看中,招進了新軍第二標。
在他們眼里,能夠扛著六個大麻袋飛奔的大個子,不當兵實在可惜了。
蠻熊那簡單的頭腦里,就只有「哪里能吃飽就去哪里」這樣的「經驗」,他立即喜歡上了新軍軍營,除了能管飽飯,還有玩槍。當然,在听說過一段時間他還得進弁目學堂讀書寫字後,蠻熊還是有過短暫的郁悶,因為他認識的字加一起不會超過他手指腳趾的數目。
第一期的訓練結束了,負責教導他們的據說是從日本留學回來的一位軍官,擔任他們步隊第一營第三隊的隊官。只是訓練了兩周,這位脾氣頗大性子頗傲的隊官就憤而離職,轉去巡撫衙門做事去了。用他的話講,第三隊這統共136人皆是扶不起的阿斗,連基本的隊列都站不好,而且什麼壞毛病都有,能把帶隊的隊官給氣死。
蠻熊無疑是表現比較好的一個,只可惜他也不喜歡這個隊官,所以有時候隨著大伙一起擠兌那家伙。昨天晚上听說要來個從德國留學回來的幫辦接手訓練,蠻熊不在乎,怎麼練不就是那回事。
新軍第二標目前的編制分了三個營,一營有四隊,一隊三排,一排三棚,一棚就是正兵四人,副兵八人,正目一人以及副目一人。趙忠強雖然是兵備部的幫辦,但實際的事務都已經由下面的辦事員分去大半,袁思永見北洋的新軍多用德國教官,搞得似模似樣,而自己手下的新軍連留學生都網羅不住多少,很是不滿,又因為那日本留學回來的家伙撂了擔子,一氣之下便發來命令,讓趙忠強暫時別去管弁目學堂的事情,熟悉了日常事務後,便兼起了第一營的幫辦之職,協助管帶肖白朗和副管帶章渝一起訓練這五百來號新兵。
這當然正中趙忠強下懷,他便在住進軍營的第二天便去找自己的上司肖白朗,卻沒料到只在醫館見到了一位病得臉色青白的大漢。一問,才知道肖白朗居然錯把河豚當普通的魚給吃了,這玩意雖是美味卻有致命之毒,若不是搶救及時,他這條命就算完了。
「呃……趙幫辦,如今我這身子給毒壞了,眼楮都差點瞎了,沒幾個月是好不成的。第一營的事務,就全拜托您了……」听著病床上肖白朗的請求,趙忠強覺得他這副半死不活的說話語調很像《我愛我家》里的那個老頭,強忍住笑意,表情凝重的表達了自己的問候,當即表示擔子就由他挑了,接著又出去買了一堆補品回來,把家境不算富裕的肖白朗給感動得熱淚盈眶。
「這病來得還真是時候,以後營里的事就由我負責了,真是想睡覺時立即就來了個枕頭。」趙忠強從醫館里出來時,哼起了小調︰「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軍營大門口,趙忠強只覺得眼前一黑,一副巨大的身板把自己面前的光線都遮去大半。定楮一看,只見面前是一條接近兩米的巨漢,眼如銅鈴,膚色古銅,甚是扎眼。
那巨漢身體絲毫沒有閃避的意思,就這麼直直的撞過來,趙忠強心知這家伙應該是軍中之人,也一樣不避讓,雙手忽然扯住大漢左臂,就勢一拖。那巨漢忙用力回拉,卻吃趙忠強一記橫掃,小腿上正中,身體不由自主的歪倒,接著就感覺天旋地轉,龐大的身軀被趙忠強硬生生用投技給甩出去三四米,趴得摔在地上。
「好你個家伙,居然敢打我!」那巨漢猛的蹦起來,喊叫著就要撲上來。趙忠強沒料到這樣一個威猛無比的大漢一開口居然是柔糯的杭州腔,險些當場笑出來。
不過雖然口音滑稽,但那大漢顯然有真本事,諾大的個子,竟能做出靈巧無比的飛踢,左腳直取趙忠強的額頭。趙忠強看得真切,叫一聲「來得好」,不退反進,雙手抱住大漢的腿,借力再次將他甩了出去。
大漢皮糙肉厚,摔得雖然重卻一點都不在意,立即蹦起來繼續搶攻。趙忠強感覺到這家伙的力道一回比一回強,但他所會的都是經過千錘百煉的經典格斗技,只是一次次將大漢摔出去,跌得直發昏。
哨兵也不上來阻攔,反倒是和其他路過的兵士、軍官一起看熱鬧。當大漢第二十七次被趙忠強扔出去後,開始有人打趣道︰「蠻熊啊,你不是對手,算了吧!可別摔傷了!」
那蠻熊坐在地上,直喘粗氣,嚷道︰「邪門了,你這漢子真是能打,使得什麼功夫,讓我一身的力氣都用不出來,像娃兒一樣被你扔來扔去!」
趙忠強也過了把癮,活動了兩下脖子,頸骨發出「咯咯」作響之聲,引得眾人都是側目不已。他上前伸出手,將蠻熊拉了起來,問道︰「你是新軍里的?」
蠻熊知道眼前這漢子實在厲害,自己一身力氣竟沒有施展的余地,也難得的恭敬起來,說道︰「是的,我叫蠻熊,是一營第三隊的副目!」
趙忠強又望了下四周正圍觀的十幾人,朗聲說道︰「里面里誰軍職最高?我是新來的幫辦趙忠強,哪位帶我去見管帶大人?」
這話一出,那些圍觀者都停止了說笑,一名眉清目秀的兵士站出來說道︰「是幫辦大人啊!標下是第三隊正目曹正淳!管帶大人如今不在營中,要夜間才會回來!第二期訓練後日才開始,幫辦大人來早了!」
見這家伙不卑不亢,說話間也沒多少恭敬之色,趙忠強倒覺有趣,點點頭道︰「早是稍微早了點,不過我如今就住在旁邊,今日來是尋章管帶辦事的。」隨即又提高了聲音道︰「後日開始就由我來訓練第一營所有士卒,各位可以去通知一下其他兵士。我會按照德國陸軍的方式操練諸位,屆時會十分艱苦,望各位做好準備。」
大多數士兵都有些不以為然,應了一聲後就散去了,只有那名叫曹正淳的正目深深的盯了趙忠強一眼後才離去。趙忠強心里暗道︰「听那些軍官們說,第一營大多數是刺頭,個人素質雖然是第二標中最好的,但不服管教,很難訓練。哼,這幫家伙,不把你們操練得掉幾層皮才怪!」
這時候那叫蠻熊的家伙忽然湊上來說道︰「這個,幫辦大人,能不能教我幾手功夫?我可以拜您為師啊!咱們的章管帶說是營里最能打的,我看他也比不上您!」以他那粗豪的面容和小號奧尼爾的身板,卻極力做出副討好懇求的表情,令人視之忍俊不禁。
「哦,你對章管帶這麼了解?」
「那是!我這會就帶您去找他都行啊!他跟我關系好,我知道他那點毛病,都日本留學回來的,都有那毛病!」蠻熊露出個曖昧的表情︰「現在他肯定在芳草街快活呢!」
趙忠強瞧了瞧依然晴好的天,有些哭笑不得的想道︰「這位章渝章管帶據說是浙江新軍里難得的人才,劉詢那幫高等軍官對他都是交口稱贊。我還納悶,既然是人才,還是留學生,怎麼只當個管帶,至少也該是副標統啊!原來這家伙有這毛病,大白天在窯子里瀟灑,也不怕死在女人肚皮上!」
于是轉身對蠻熊說道︰「我就是找他要兩個親兵,這是定例。嗯,我看你就不錯,願意給我當親兵嗎?」
蠻熊連連點著自己的大腦袋︰「願意願意!」
「也是,你這副身板,到了戰場去沖鋒,也就給敵人當靶子,太顯眼了!」趙忠強拍拍傻笑著的蠻熊說道,同時心里補充了一句︰「不如給我當護衛,這副身板正好給我擋槍子!」
蠻熊又提起自己沒有姓,趙忠強當即讓他隨自己姓。「趙蠻熊,這名字好,夠霸道,我太喜歡了!」這家伙樂得大嘴合不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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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出場,老趙身邊衛隊長的職務,就由慢熊擔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