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和對方在豐樂河、中河的匯集點,那處最險要的清流灘對峙,彼此的陣地都選好了,可是誰也沒有把握一口吞掉對方。呵呵,說句大家或許不愛听的,我的偵察兵先去看了下兩軍挖的戰壕,實在太寒酸了,沒有多大的防護能力,當然了,這和大家的炮太少是有關系的。依小弟看來,對方的支援也算源源不斷,我們只能固守一地,安徽其他地方比如六安、銅陵都會有援軍來到這里幫助敵人。因此,一戰而將敵人打散,追趕過去趁勢奪取安慶,奪取省內的最高權力,其他地區那些見風使舵的家伙自然會來歸附。那時候,責任就推給死人,朝廷是不會因為這個怪罪各位的,他們恐怕巴不得我們多打一會,多死些士兵呢!」
趙忠強很明智的沒有任何奪取指揮權的暗示,只是說明自己會親自領軍在外圍游弋,尋找時機,就像鯊魚一般一旦有空隙就會發動致命攻擊。的確,雖然徐錫麟早有投效之心,但是柏文蔚卻未必這麼想,貿然就把自己當作領導者,這是最愚蠢的行為,只有用實打實的戰績才能折服柏文蔚這樣的革命軍人,想用幾句話就讓對方投kao,那是傻逼才有的荒誕念頭。
柏文蔚和第二鎮的管帶敖斯卡對趙忠強的提議沒有反對,他們也想看看徐錫麟一直在他們面前經常提及的趙某人到底有多少真才實學,雖然他的名聲很大。但真正指揮軍隊作戰地成績卻沒有多少。想讓他們心服口服,就得讓他們真正看到浙軍的本事。
趙忠強和這兩位三十來歲、經驗豐富的職業軍人相比,自問還是缺乏經驗,但是他這次帶來的呂公望同樣是一名擁有優秀能力的軍官,實際指揮的權力交給他,趙忠強還是能夠放心的。由于他自己訓練出來地士兵體力基礎出類拔萃,所以只帶了三百名用特種兵訓練方式練出的「突擊營」士兵進城。而六千主力則在呂公望地指揮下轉移到了外圍,在清流灘附近隱蔽。等待最合適的時機加入戰斗。這個時期對于敵情的偵察還比較落後,加上範偉還不能將綠營和地方團練的士兵指揮得隨心所欲,要提前查到浙軍的動向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當天晚上,趙忠強和徐錫麟、羅力高目送前往三十里外陣地督戰的柏文蔚與敖斯卡地離去。此時廬州城內也顯得氣氛緊張,雖然城內紳商從一開始就表達中立的立場,但是誰都怕萬一城破,會遭到入城士兵的洗劫。這個時期軍隊的匪性還很重。真正有近代軍隊風範的新軍或許會守軍紀,但是綠營和地方團練的禽獸匪兵一定不會錯過發財的機會。趙忠強听一旁的馬宗漢有些憤然地提起這樣的事,微笑著說道︰「這就是軍隊將來必須整改的原因了,軍紀將成為唯一的準則,任何違抗者都必須付出代價,把自己降格到匪兵地位的士兵,等待他的是槍決。各位,人固然有獸性一面。容易被戰火刺激得喪失人性,但教得成為戰爭機器地新式軍隊是不存在這個問題的,因為士兵們心里只有戰斗,約束他們的也只有軍紀。他們不需要通過搶劫來宣泄情緒或改善經濟情況,因為情緒會通過殺戮來宣泄,經濟情況則有最好的後勤和撫恤制度保證。建立起這樣的軍隊。中國才會有希望在戰場上雪洗一切恥辱啊!」
這番**果的軍國主義思想理論的表達卻很得眾人好感,對清王朝早就深惡痛絕的一眾革命黨人來說,無一不是熱血漢子,希望國家強大,將以前失敗的恥辱全部清洗掉,趙忠強的話只會讓他們覺得合乎心意。
羅力高身為留美學子,趙忠強對他很感興趣,在兩人聊天中得知羅力高雖然並非政府公派地那兩批留美幼童之一,但是學歷卻絲毫不遜色于他們。他是哈佛大學1900年度法學院地畢業生,在排華風潮正是最高的時期還堅持讀完了書拿到學位才回國。當時在美國他剪去辮子。衣著打扮都貼近白人。又得到導師佛萊迪地保護,才有驚無險的完成了學業。這樣的經歷讓他格外痛恨**無能野蠻落後的滿清政權。不但加入了革命組織還成為了洪門中人。回國後由于學歷足夠好,他官運亨通,不到二十八歲已經成為知府,還和那些留美歸國的人才們有聯系,其中就有趙忠強聞名已久的詹天佑、唐紹儀等人。趙忠強大感此行不虛,立即和羅力高暢談,竟絲毫沒有大戰臨頭的緊張,這讓眾人都暗自佩服。
「詹天佑先生是我最敬佩的前輩了,京張鐵路功在百代,據說連耶魯大學方面也驚訝于先生的成績,有意請先生去美國接受工科博士的授餃。我們這些留美學生里,如今成績最好的就是詹先生,當官當得大有什麼用?」
听到羅力高如此推崇詹天佑,趙忠強也表示贊同。畢竟在後世提起留美幼童,第一個提起的就是詹天佑。在趙忠強心里,將來全國鐵道部長的位置,非這位先生莫屬。
眾人在廬州城內等待,而柏文蔚與敖斯卡率領的總共一萬人的部隊正和敵人激烈交火。這種雙方都投入萬人規模的戰爭,自太平天國起事以來在中國已經很少見了,由于是為了彼此的命運和前途,分割控制著安徽省內軍政大權的兩派勢力不得不分個你死我活,勝利者才能成為安徽新的主人。無論是渴望奪取安徽實際控制權的革命黨,還是企圖保住富貴和地位的守舊官僚,都已經將一切都賭上了。
「娘的!第二鎮這幫狗崽子,把爺們給的槍炮反過來打咱們,看來全他媽投kao革命黨了!」隨軍而來地綠營管帶福全看著對面戰壕的炮彈不要錢一樣的打過來。將自己這邊本就疏于戰陣的綠營兵打得鬼哭狼嚎,不禁暴跳如雷破口大罵。他雖是旗人勛貴子弟,倒也有幾分先祖輩的武勇,見手下的弟兄實在窩囊,還沒有真正對上就已經是嚇破了膽,之前嚷著要血洗廬州的氣焰全沒了,驚怒之下。竟是領著一隊兩百人地馬隊,繞過豐樂河朝著廬州軍的陣地沖來。範偉在後邊看到這位爺地混勁發作。急得連聲讓衛隊去阻攔,卻是晚了一步。
「弟兄們沖啊!把這些亂黨殺了,打進廬州,娘們跟錢都是咱們的!」很粗野的鼓動,卻很有效果,綠營這只馬隊算是很有戰斗力的,成員多是滿蒙兩族里的青年軍人。雖然旗人作為一個整體很是**,但新軍建設計劃實行了十多年,多少還是有部分青年旗人成為了勉強合格的士兵,至少比幾十年前那些除了抽大煙玩女人外一無是處連槍都不會用的廢物要強多了。馬隊沖鋒起來也很有氣勢,廬州軍挖地戰壕本就不規範,立即被馬隊從缺口沖了過去,幾道土包都被撞開,騎兵亂槍齊射。當即打死了二十多名廬州軍士兵。
安徽的兩鎮新軍雖然比起一般的部隊來說裝備還可以,但比起北洋六鎮很有差距,更別提是一切都按照德國陸軍為標準建設的浙江新軍了。雙方的機槍數量不多,除了炮擊外還是采取短兵相接的戰術。只說山炮和迫擊炮,雙方都是萬人規模,十營以上的建制。安慶軍加上綠營、六安等地的保安團總共只有三十余門炮,廬州軍好一些,也不過五十門而已,這若是趙忠強,一定會大罵裝備太落後,以他地標準而言,萬人規模的軍團,至少要有兩百門以上的七十五毫米山炮、百門以上的新式迫擊炮,每個連都必須有機槍排,不然還打什麼仗?裝備至上論雖然不正確。但是雙方火力差距大的情況下。獲勝幾乎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大兵團地對戰。為什麼後世抗日戰爭里**節節敗退?無他。裝備、訓練、指揮都遠不如日軍。而**軍隊為什麼能混得風生水起?那是因為堅持游擊戰,很少進行大規模作戰,既消耗了敵人的有生力量,又發展了自己。
趙忠強自然不希望自己的部隊會弱勢到要打游擊戰的地步,將來大兵團對戰是少不了的事情,尤其是一定會和日軍、俄軍進行大規模戰役,因此手上的裝備一定要比對方更先進,否則中**隊在正面戰場上就更沒有勝算了。以他的浙軍為標準,安慶軍和廬州軍的裝備的確寒酸了點,在距離二十里外隱蔽處駐扎著的浙軍第一協自然是看在眼里,在心里為自己這邊地裝備而自豪,同時分外覺得作為領袖地趙忠強實在是英明。
幾挺機槍織成的火網阻攔住了馬隊地腳步,在丟下三十多具尸體後福全命令後撤。以傷亡對比來看,這次突擊馬隊消滅了近百名廬州軍,自己傷亡四十左右,算是賺到了。
「福管帶的確驍勇,不過戰場上太過危險,你若出了意外我無法向按察使大人交代。接下來就讓我們新軍來做吧!」範偉不想得罪福全,對興沖沖撤回來的他好言相勸。
福全卻是殺得性起,大手一揮︰「範兄過慮了,叛軍已經被我們打掉了大半士氣,咱們綠營也不是孬種!先歇息片刻,等一會接著沖鋒!」一模肩膀上被子彈擦出的血痕,他嚷嚷著讓親兵給自己包扎︰「德子,快給我包起來,止住血!***,子彈也不敢朝我身上鑽,都得繞道呢,哈哈哈哈!」
範偉頗為頭疼的看著福全去一邊休息,而六安、銅陵的保安團團練使還有幾名綠營的軍官都在旁邊吹捧其的「勇猛無畏」。「第六營,立即去搶佔右邊的陣地,把叛軍避得後撤!炮隊火力支援,速戰速決!」
集中火力的轟擊果然奏效,右側是第二鎮中訓練還沒有多久的新兵營鎮守的陣地,在猛烈的炮擊下傷亡慘重,不少年紀很輕的士兵都哭喊著不斷後退。而第六營則是訓練有素的繞開廬州軍的炮火攻擊,從側面ha入了陣地,頓時白刃戰在這塊狹窄的地區上演了。
第一鎮第六營多為老兵,嗜血敢戰,不少大漢揮舞著軍刀將嘴上還長著絨毛的年輕士兵們砍翻在地,申吟和叫喊聲令廬州軍方面士氣大降,節節敗退。雙方膠著著,令炮隊也投鼠忌器,無計可施。柏文蔚在後方見情況不妙,急忙命令手下的悍將李成率領第一營增援。
當雙方陷入血戰中時,範偉又命令手下配備機槍較多的兩個營正面突擊,用猛烈的火力和廬州軍對射,鉗制他們增援右側陣地的速度。負責左側陣地的敖斯卡是個急性子的山東大漢,見情勢危急,忙指揮自己手下最精銳的第二鎮中的三個營在火炮的掩護下突擊對方陣地,企圖以攻擊來減輕右側的壓力。不想這個時候福全又帶著馬隊再次沖鋒,在距離極短的情況下,廬州軍的機槍發揮不出威力,結果又被迫和騎兵進行正面交戰,即使是人數佔絕對優勢的情況下還是被纏住了,沒有起到圍魏救趙的效果。
在槍林彈雨的交響曲中,範偉這名優秀的留日軍官微微的眯著眼楮,暗道︰「真是小瞧了福全,沒想到旗人里也有這樣敢打敢沖的將領,還算有太祖爺的風範。那三個保安團也歇夠了,想到廬州洗城,不出力怎麼行。」于是他吩咐下去,督促保安團也投入戰斗。
正當勝利的天平朝安慶軍這邊傾斜時,一名渾身是血的騎兵被帶到了正用單筒望遠鏡觀察戰況的範偉面前。「你不是偵緝營的人嗎?怎麼搞成這樣?」他有些驚訝的問道。
那名士兵被範偉的親兵攙扶著,嘶啞著聲音喊道︰「大人!浙軍!離我們這里不遠有一只浙軍正趕過來!我們偵緝營的弟兄剛kao近想查看情況,就听到他們喊著什麼浙江新軍奉總督令前來助剿安徽逆軍,接著就是一排子彈掃過來!就我一個人逃回來!」
似乎在呼應著他的話,遠處響起不斷的炮轟聲……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