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暖閣,自慈禧死後,監國載灃就在此地處理政務,雖然他不住在皇宮里,但是實際權力已經和皇帝無異。小皇帝才三歲,登基儀式上都哭喊著「我不挨這兒,我要回家」,字也認不了幾個,也就是一擺設。一般來說,小皇帝溥儀都由女乃娘照顧,很快就要開始讀書,童年的歡樂和這個孩子已經告別。在趙忠強發誓徹底改變這個世界後,小皇帝的命運也將走向未知的方向,或許他連活到1931年再度成為一個偽朝皇帝的機會也沒有了。
宮女太監們都忙得不可開交,雖然國運艱難,宮里的排場卻是不能拉下的,滿人做慣了主子,怎麼可能會委屈自己。載灃撫著留出來讓自己多一些威嚴之氣的小胡子,看著一份份讓他有些頭疼的文書奏章,自清晨坐到午後,終于忍不住狠狠的一拍桌子,怒容滿面。
周圍伺候著的人都嚇得一齊跪倒,載灃看著他們就心煩,一揮手讓他們離開,而此時正好一名三十出頭相貌英武頗有幾分軍人氣質的青年走了進來,說道︰「王爺,心情欠佳?」
載灃見到此人後臉色為之緩和,點點頭說道︰「頭實在疼得不行,現在全都亂了,一個個都是天殺的野心賊子。這個趙忠強,或許老佛爺是真看錯了,居然做出這等逆舉。」
「听說趙忠強跟王爺是同年生人,都是二十六歲。看來這個青年才俊還真不簡單啊,假以時日,或許又是一個……」那青年沒有把話說完,但是載灃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載灃憤憤然地說道︰「這回我是打錯了算盤,真沒想到趙忠強會做得這麼絕,安徽的大員除了跟他沆瀣一氣的之外,基本都給殺光了。順手還洗了小半個安慶城,滅了好幾個立憲派大戶的門。消息給他封了七八天。今兒個才傳到京里,居然跟咱們說是什麼叛賊作亂,他是見情勢危急才入皖助剿!還真把朝廷把傻子啦!朝廷在江南的探子還沒死光呢,他想一手遮天,賁臣你說,他這簡直是反天了!」說到後面覺得口渴,端起茶一飲而盡。
「賁臣」自然就是如今的禁衛軍訓練大臣良弼。滿人青年貴族里少見的人才,1903年從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畢業後,幾年來積累了豐富地練兵經驗,自前軍以來就是禁衛軍的實際控制者。良弼是多爾袞後人,本來在皇族里地地位比較尷尬,但如今人才難得,滿人自然更信任自己的同族,而載灃對他也非常信任。將由滿蒙兩族子弟組成的精銳禁衛軍交給他訓練,等于是把朝廷手里真正的最後一只能打仗而且絕對可以信任的部隊放到了他的手里。
按照原來的歷史,良弼是袁世凱地眼中釘,清朝滅亡後成為宗社黨成員和主要策劃人,結果被袁世凱用計暗殺。當然,如今歷史軌跡偏離。所有人的命運,或許都會有改變。
「王爺,說到底我們現在沒有扳倒袁世凱以前,還是沒有什麼辦法來對付南方那些督撫。以前還可以進行官職上的制約,這兩年地方軍權分散在新軍軍官手里,政事之權則大多被立憲派得到,姓趙的集軍政大權一身,又是野心勃勃之輩,恐怕一發撤職之類的聖旨,他就立即會造反。」良弼有些無奈的說道︰「若是北洋軍是掌握在朝廷手里。何懼之有?」
良弼說的正是如今當權的勛貴們最難以忍受地問題。以往能打的部隊和能信任的將領都死得差不多了,從聶士成以後就找不到能讓他們放心的人了。而袁世凱更是他們眼中的最大禍害。最精銳的北洋軍,居然無法控制在朝廷地手里,這和歷朝歷代的那些即將滅亡的朝代是何其相似,當權者手上沒有得力的軍隊,那就無法保障自己的安全,而手握大權的重臣,曹操、司馬炎、劉裕等等,哪個不是前代朝廷的終結者?
載灃雖然性格懦弱,但在其位謀其政,對于這些本不感興趣的軍國大事也只能親力親為,嘆道︰「可又有什麼法子呢?萬方多難啊,我當這幾個月的監國,人都老了幾歲。說起來我才二十六歲,你呢三十三歲,看模樣卻是反的。」接著像是玩笑般指了下自己鬢角處地斑白。
良弼默然,听著載灃敘了一會苦後,從懷里模出一張紙說道︰「王爺,這個是軍諮府剛到地秘報,僅存的那些在江南地秘諜們證實了這回的消息,趙忠強這回手太狠了,連毓秀都殺了。七天前的事了,安慶城里有品級的官員殺了三成,連家人都沒放過,一把火燒了,還推說是什麼匪兵作亂。在安慶的秘諜也給拔掉了,只逃掉兩個人而已。」
軍諮府是七月份的時候朝廷方面在良弼等人的建議下仿照日本的參謀本部建立的軍事參謀機構,統籌全國陸軍和海軍事宜,因為軍諮處的負責人載濤是個京劇表演藝術家(的確如此,沒有諷刺的意思,歷史上此人的確是京劇票友里相當出名的人物),22歲的小伙子對軍務是一竅不通,所以實際管理的權力是在良弼手里。所謂秘諜,也是因為這些年朝廷對南方的控制力降低到了一個可怕的程度,因此建立起來的一只情報力量,端方生前手下的「秘營」其實就是秘諜的一部分。在端方死後,這只秘諜在江南地區沒有直接負責人,所以就被接過朝廷大權的載灃交給了軍諮府來管理。
「是真的?這真是反天了……」載灃走回桌邊拿起一份奏章說道︰「連馮國璋都幫著他遮掩,說什麼總督衙門沒有辦法調解安徽的內亂,趙忠強這麼做也不算逾越。他連咱們八旗子弟也照殺不誤了。這還不算逾越?」說到後來他也泄氣了,因為載灃心里清楚自己最多只能在嘴上說說,如今地局面由不得他像年初對袁世凱那樣來處置趙忠強。
良弼在一邊,沒有輕易ha嘴,只是看著載灃發脾氣。身為多爾袞後人的他,身份還是稍顯尷尬,必須表現得更像職業軍人。而不是政客,如此才比較容易得到信任。他固然希望改變如今的危局。但時常有懷才不遇的感覺,又見當權的都是一群無能的庸才,也只得做自己能做的一切,並希望能讓和自己比較親近地載灃這位實際當權者有所成長,不然這樣的爛攤子絕不能是如今地這群年輕的勛貴們可以收拾好的。
載灃搖著腦袋說道︰「真恨不得帶著兵到浙江把這個混蛋剿滅!馮國璋也是kao不住,虧得我們八旗的勛貴子弟有好多都喊他老師,把他放到兩江那麼重要的地方。卻出了這麼大的亂子!他的北洋第五鎮是做什麼吃地?賁臣,你說,該怎麼辦?」
自打張之洞死了以後,朝廷方面對漢族官員是越發的不信任了,他們覺得張之洞的死標志著那一代的漢族「忠臣」再不會出現,剩下的都是袁世凱這樣的野心家。因此載灃上台後任用了眾多旗人里的青年子弟,其中又以良弼和鐵良最受人稱道。良弼感受到載灃此時的無奈和無助,有些憐憫地說道︰「王爺。還請先坐著,緩一會,我再跟您說一說善後的事。」
載灃有些愕然的問道︰「難道就這麼算了?他可是犯了大罪啊,要是不聞不問,這樣其他的督撫還不都跟著反了天啊?」
良弼搖了搖頭說道︰「這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可是如今王爺您也明白。朝廷的話在南方是派不上多大用場了,要是我們動了趙忠強,他是肯定要造反的。浙江一亂,其他省份就會有樣學樣,那樣事態就一發不可收拾了。」頓了下接著為載灃解釋道︰「這回趙忠強只動用了一協就打垮了安徽半數地精兵,其人的統兵之能不言而喻,還有,如今的杭州知府,當年朝廷多方延攬都不為所動的楊度楊皙子就是他的謀主,有這樣的毒士在。若是朝廷動了趙忠強。楊度必定會積極的出謀劃策,讓整個南方都跟著亂起來。」
他不愧是干才。只從一些表面的資料就能得到這樣獨到的見解,載灃听得眉頭緊鎖,嘆道︰「的確有道理,可是只看著那小子猖狂,馮國璋卻在那里裝聾作啞,真是讓人憋屈。」
良弼在軍中多年,明白北洋一系內部地文章,表面上袁世凱已經退隱,但絕大部分中上層地軍官依然是效忠于他,即使朝廷想要從中提拔出馮國璋、段祺瑞等有野心也有能力的人物來與袁世凱分庭抗禮,但是這些人心里都是懼怕袁世凱,不敢真正與其決裂地。即使是已經手握重權坐鎮一方的馮國璋,也一樣不敢在老袁活著的時候跳出來取而代之。
「王爺,如今馮國璋雖然帶走了北洋中的一只精銳,然而他並沒有膽子取代袁世凱,也沒有資格。當初王爺沒有殺袁世凱,就是擔心北洋軍嘩變,而若是南方亂起來,北洋軍就更不能有絲毫的差池,不然朝廷除了禁衛軍就沒有可用之兵了!」良弼忽然跪下來說道︰「臣懇請王爺盡快將立憲的計劃進行下去,拉攏立憲派,從而抗衡北洋重臣和南方的督撫!」他以職業軍人自居,算是旗人里的「新派」,連自稱也不是「奴才」而是「臣」。
載灃忙吩咐他平身坐回去,模著自己珍愛的白玉鼻煙壺,說道︰「這個你放心,雖然有阻力,但是立憲的大計是老佛爺在幾年前就定下來的,一定會推廣下去。我何嘗不知道立憲派實力雄厚,是朝廷值得拉攏的?哎,言歸正傳,賁臣有什麼辦法來對付趙忠強?」
「從零星的諜報里可知,趙某人似乎有一條軍工生產線,技術很先進,看來他是所圖者大啊!但不管怎麼樣,如今最大的心月復之患是北洋軍,只要朝廷能夠真正控制北洋軍,無論是南方的督撫還是亂黨分子,均不再具有什麼威脅。」良弼侃侃而談,表達自己的想法︰「因此我們不該讓南方亂起來,對趙忠強也不能采取過激的手段。然而,遏制其勢力發展是必須的,馮華甫能力不足,控制不住浙江勢力的發展,那不如就再調一鎮北洋軍過去!」
「再調一鎮?東北的部隊不能動,難道賁臣的意思,是把段芝泉調過去?」
良弼忙搖頭說道︰「王爺,段芝泉如今是北洋軍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且跟袁世凱關系非凡,一旦調動了他,不說能不能調得動,北洋一系的老臣們恐怕心里都會犯嘀咕。臣的意思是,調張勛和第四鎮到徐州去,和第五鎮雙管齊下,卡住江南一地的喉嚨。」
他的提議在載灃听來,初有些詫異,但再想一想卻覺得很有道理。張勛是北洋系里一個比較特殊的人物,雖然跟隨袁世凱多年,但同時又一直擔任慈禧和光緒的扈從,宿衛京城多年,對朝廷是忠心耿耿,為人憨直勇猛,在載灃眼里他就是個當今的程咬金。調他過去,一來身處南方,第四鎮的忠心就相對有了保障,二來也可以就近和馮國璋聯手,讓馮國璋的勢力增加,為其對抗袁世凱增添砝碼和實力,當然,最重要的就是讓他來遏制趙忠強。
「真是妙計!那麼禁衛軍必須擴大,畢竟張勛一走,北方尤其是京師附近,又少了一只能信得過的部隊了!這些事情,還得勞煩賁臣!」載灃有些興奮的站起來,雙手在空中劃了個半圈接著說道︰「還有,再把張人駿派去當安徽巡撫!我倒要瞧瞧趙忠強能從這回的內亂里撈到什麼好處!」
19第四鎮駐防徐州,張勛為江南提督,而治政經驗豐富的六旬老臣張人駿從山西巡撫的位置上平調為安徽巡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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