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反抗嗎?也許你們還有機會……」
湯姆回過頭來,依舊淡然微笑,看上去似乎有幾分懶散。仿佛此刻,正在春日的陽光下漫步般。
「想!但是,基德的哥哥,你和他們會給我們機會嗎?比如,只多走幾步路。」
說著,湯姆又瞧了瞧村口的路牌,還有那堵無形的牆。然後,望著彼得,繼續沉默的微笑,似乎再凌厲的寒風也無法吹散他笑容中的溫暖。
「不會!」彼得干淨利落地回答著,然後轉過身,對著後面的一人說道︰「托亞大叔,麻煩你了。」
彼得不想再繼續看下去,在湯姆和漢克身上,他看到了自己和基德的影子。他怕自己會不忍心,就如一直對基德那樣,無法狠下心腸讓他在痛苦的環境中成長。
托亞如同影子般,慢慢地從僵尸般的人群中走了出來。他即將扮演的,不再是救人性命的醫生,而是一個冷血的殺手。
他有些猶豫,自己到底有多少年沒殺過人了?那些鐵血的日子已隨時光遠去,消失在歷史之中。他幾乎已經忘了,多年前令敵軍恐懼的「鋼鐵屠夫」。他現在只是個醫生,偶爾兼做鐵匠,只想看著孩子們可愛的笑容,慢慢的成長。
但是,前方的兩個人,他必須殺。為了自己平靜的生活,為了大家,更為了a的計劃。
托亞的雙手,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慢慢地抬了起來。隨著「 嚓」兩聲,原本那雙慈愛寬厚的雙掌中,露出了兩個直徑5厘米黑洞洞的槍口,瞄準了必須殺的兩人。
漢克學著湯姆,也站得筆直,如同磐石一般,紋絲不動。生者多半會害怕死亡。而在不可逃避的死亡面前,死亡也並不可怕。
托亞慢慢地閉上了眼楮。他知道,只要自己下一個念頭一動,如同兄弟般的兩個年輕人就會躺在血泊之中。和自己曾經殺的所有人一樣,不再會有任何表情,只是慢慢地變冷,腐爛。
——「不!」
一聲絕望的嚎叫,在托亞背後傳來。如同驚雷劈下,震得眾人耳中嗡嗡不已。
而後一個瘦弱的身影,將強壯的托亞撞飛。
那是基德。
跌落在冰冷的雪地中,痛苦的哭泣著。
痛,不是因為身體,而是源自內心。
一種被所有人背叛的痛。
「為什麼?」
撕心裂肺的嚎叫仍在繼續,刺破了厚厚的雪層,也刺破了茂密的山林,更深深刺痛著彼得的心。
轉過身,彼得只看到基德跪在地上,低著頭,黑發凌亂。絕望的熱淚,一滴,一滴,悄然滴落,慢慢地融化著冰冷的雪。
彼得看不到基德的面容,但他卻感到那胸膛里的心如同刀割,在滴著血。血脈相連的他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慢慢地走到兄弟身前,彼得並沒有去攙扶他。只是默默站著,和其他人一樣默默站著,听著基德痛苦的囈語在夜空中回蕩,無助地回蕩。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啊!」
基德忽然從地上飆立站起,如一頭暴怒的獅子般,緊緊抓著彼得的衣領,咆哮著。
天似乎更黑了,不知何時已下起了鵝毛大雪,飄舞在廣場上,述說著純潔與悲哀。
彼得冰冷地看著基德混合著淚漬與雪漬的臉龐扭曲著,狠狠給了基德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清脆響亮,將基德打得茫然無措,呆呆地看著哥哥,腦子里一片空白,雙手無力地搭落。
基德只感到整個世界天旋地轉,只有灰色和黑色,再也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世界了。寒風在他耳邊,呼呼地哭泣著。
他感到恐懼,在一向疼愛自己的哥哥身旁感到恐懼。
沒有誰可以讓他依靠,沒有誰能讓他依靠。他忽哭忽笑,輕飄飄地,跌跌撞撞地向其他的地方走去。整個人晃若已站在即將崩潰的懸崖邊緣,只需要一陣風,很輕的風,他便會跌落深淵。
——「混帳!」
彼得發瘋般向基德撲去,可以擊殺比蒙的重拳,最終卻在熟悉的面龐前停下了,不到1厘米的地方停下了。那一瞬間,一副畫面在他眼前倒放著,呀呀學語的弟弟,在慈愛的母親懷中撒著嬌。父親拉著自己,站在母親旁邊,微笑著。他的背後是旭暖的光芒,和溫柔的綠色。
父親低著頭,和藹地對他說︰「彼得是最強的,一定要保護好弟弟喲!」
「一定要保護好弟弟喲!」
「一定要保護……」
「一定……」
一陣如野獸般低沉的哼呼聲,從彼得的喉管中混合著無奈咆哮出來。他一把抓住基德的領口,赤紅著眼提起基德,重重甩了出去。在基德從他手中飛出的剎那,彼得血紅的眼眶中,一滴淚無聲滑落。他不敢轉身,生怕別人看出他的脆弱。只是痛苦地看著基德如同軟弱無力的木偶般,被他摔出了十幾米遠,在雪地上拉出了一條長長的痕跡。
彼得死死地壓制著自己喉頭的酸楚,默默地看著基德蹣跚地站了起來。他任由滾燙的淚水在臉上流淌著,全身的力量集中在了右手的食指上,指著基德,大聲的怒吼著︰
「我們是尼奧?a的後代,是真正的神的後代。是洛亞那些狗屁神魔比不了的。從兩百年前,我們一直守護在這里,守護著可以毀滅兩個世界的秘密。你看看你的四周,問一問他們,有哪個人不想象你一樣,在外面過那舒服的狗屁生活。」
彼得的手激動地顫抖著,指尖仿佛支撐著整個宇宙的重量。但他不能停下,他必須堅持,為了曾經的a,也為了那些為了a而世代守護在這里的人們。
「我,何嘗不想也在外面住漂亮的房子,穿時髦的衣服,听流行的歌曲,過那些五顏六色的生活。我是神的後代,更是人的後代,不可能一個人自私地活著。你明白嗎?基德!明白嗎?我的兄弟——我繼承了a的力量,也繼承了a的責任,我不能為你一個人自私啊!我很羨慕你,真的很羨慕你。因為你沒有繼承到力量,就不會去承擔那重擔。爸爸媽媽都希望你能過平凡的生活,真正普通人的生活。我很恨!為什麼過平凡生活的那個——不是我!」
面對哥哥的話,基德無言以對。這個世界是怎麼呢?為什麼淳樸的村人為殺兩個外鄉人聚在這里?為什麼如同普通山民的哥哥會變成這副模樣?這一切到底是誰的錯,是那個他們從來都沒見過的a嗎?
「放過他們吧!哥哥,為什麼要讓你的手沾上人類的鮮血呢?我們一直的生活不是過得很好嗎?為什麼我們不能回到過去?」
他哀號著,希望能喚回過去的彼得,過去那個熟悉的哥哥。但在冷冽如刀的寒風中,卻是如此蒼白無力。而彼得卻狂笑起來。
「放過他們?回到過去?就是a也做不到啊!」
彼得緩緩地基德走去,一步一頓,腳步異常沉重。此刻,沒人能明白,彼得到底想做什麼。湯姆他們和其他的人只看到在黑夜、大雪與寒風中,基德迎著彼得,掙扎著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兩個兄弟之間的距離不到5米,似乎越來越近。但在他們彼此的心中,那距離卻越來越遠,直到末日也無法到頭。
在風雪的吹襲中,基德差點再次摔到,卻又努力地站直身體。在他的前方,彼得隱藏在風雪下的笑容有種說不出的復雜,讓基德時而感到溫暖時而感到酷冷無比。基德在也受不了這種折磨,向著彼得的方向,歇斯底里地喊著︰
「難道我們就不能選擇嗎?沒有一點選擇嗎?」
「哼,選擇!」
彼得的笑容忽然消失了。他痛苦地仰著頭,重重閉上眼,張開雙手,體會著來自天空的冰涼,仿佛在呼喚著什麼。旋即,當他的頭顱再次落下的時候,換上的又是那張堅硬如鐵的面容,目光如電,恆如萬年寒冰,自遠古而來。
「我以a的名義!賦予他的後代,基德?阿爾法以選擇的權力!基德?阿爾法將決定間諜的生死,並同時承擔相應的代價!」
隨著彼得的聲音落下,黑暗的雲層中,一道巨大的閃電驟然劈在兄弟之間的雪地上,濺起無數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