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地球人,‘落寶金錢’不就是emp碟雷嗎?太有想象力了,太無恥了!」
菲爾?菲尼科斯直愣愣地盯著粒子屏幕上的故事,手舞足蹈起來。
「該死的鳥人,你就不能安靜一會嗎?現在我們是在執行任務,不是在基地!」
隨著菲爾夸張的動作,車內一陣顫動後,漢克面前的監視屏幕便徹底沒了圖象,不由扭頭對著菲爾罵了起來。
菲爾尷尬地笑了笑,對于這個安納托里亞的殖裝戰士,他感覺很對脾氣。在枯燥的旅程中,偶爾的爭吵有助于緩解旅途中的疲乏,他很難想象,如果是潘恩那個石頭,恐怕不到一周便會悶死過去。
車窗外,天空的藍色更加深邃,那是臭氧層淡薄所造成的景象,基德失蹤已經五年了。五年來,整個洛亞世界天翻地覆,而五年前峨摩拉營救他的那次行動,更是諸多歷史大事中一個不起眼的小事件。只是在菲爾心中,對于那個黑瞳褐發的小基德越發想念。
五年前的th195年11月6日,在峨摩拉的地下基地內,菲爾眼中一向懦弱不擅動腦的基德居然做出了一個他和潘恩都想不到的決定——將抱著昏迷中的他的潘恩騙進了龍神。然後利用空間制御球的定位裝置將他們傳送回了第十三小隊的地表基地。
再然後呢?看著埋首調試偵察系統的漢克,菲爾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蘇醒的時刻。他和潘恩深陷重圍,沒有任何武器的龍神在十多架ea的包圍下,突然迎來了峨摩拉的士兵叛亂。超過七成的士兵在歐波理斯以及軍官們的帶領下,撕下火焰蛇的標志,第十三小隊的機庫內更是混亂一片。關鍵時刻,希莉亞的及時出現,讓他和潘恩徹底月兌離了險境。
只是——
只是小基德卻沒有他和潘恩那樣的運氣。在新地球人索科爾的帶領下,剩下的三成士兵將整個能源核心區圍得密不透風。而當那道黑色的時空裂縫出現後,所有的人都不知所措。那是小基德強行控制瓦普後所造成的結果,近萬台ea,四萬多士兵以及四十公里直徑的土地被卷到了未知名的時空之中。如果,沒有龍神中的「敖廣」的計算與分析,任何人都無法相信在那樣的災難中,小基德居然逃得了性命。只是,他重新出現的時間與地點卻是一個如同宙域星空般龐大的計算工程。
五年了,小基德還活著,可是他到底會出現在哪里呢?五年的時間,洛亞已經完全變了模樣,回家的他還會認識這里的一切嗎?
也是五年前的那一天,整個洛亞的歷史進程再次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安納托里亞正式偷襲基里托傳送港,與帝國決裂。同日,做為其盟友的泛洛亞古傳承聯邦于東西兩線全面反攻,形成三面夾擊之勢。接著,「光之魔導塔」的出現導致行星磁暴,所有電子物品全數癱瘓,洛亞世界科技文明在一夜之間整整倒退兩百年。
冷兵器與魔法文明借此再次回歸洛亞世界,而依靠電子科技裝備的新地球軍則在洛亞各種族的圍攻下節節敗退。
與之同時,由帝國內部原統和軍部分人員引起的叛亂愈演愈烈,整個帝國在洛亞上的統治幾近崩潰。于是,駐扎在繆斯和月色的新地球軍不得不冒著行星磁暴的危險,超距離空投援軍後方才挽住頹勢,但有超過20萬的新地球軍士兵在大氣圈中伴隨著運輸艦化為飛灰。大量的人員空缺,也直接影響到外空間戰力,近60%的外空間戰艦因人手不夠而無法升空。
這樣的情況,直到三年後磁暴的減弱以及克隆士兵工廠的大規模建設方才好轉,只是空投損失仍在三分之一的比例上無法減少。
可惜的是,洛亞種族聯盟的勝利並不意味著戰爭結束。行星磁暴不僅影響了電子設備,也造成無數的臭氧層空洞,大量的輻射導致動植物死亡,原本藍綠相間的美麗行星,如今遠遠望去,多了大塊大塊斑斑點點的黃色斑紋,極為難看。
無論是在新地球軍的轄地內,還是安納托里亞或者古傳承聯邦,食物與綠洲都成了這個時代的主要矛盾。對于諸多普通民眾來說,只要能填飽肚皮,就不再關心統治者的身份。失去了信仰,失去了明確的敵對目標,**與戰亂由此滋生。整個洛亞行星表面,在三大主權國的名義下,以城與綠洲為核心分裂出了上百個勢力,除非面臨唇亡齒寒的危險境地,一般都是無暇他故。
即使名義上的三大主權國,除了以基因克隆士兵為主的帝國能維持大面積的領土外,古傳承聯邦僅有圍繞傳承之都的十座城市與七個綠洲,而安納托里亞更是回到了游戲之城時期,只有一座主城尚能完全掌控。因此,除了三大勢力不斷的戰爭之外,圍繞綠洲的爭奪更是不斷。
直到th200年後,由于磁暴影響的逐漸弱化以及抗電磁干擾技術的普及,越來越多的電子科技兵器恢復了作用,勢力之間的兼並也逐漸減少,洛亞表面似乎趨向平靜。只是,這一切不過是暴風雨前的短暫寧和而已。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隨著行星磁場的恢復,更大的戰爭即將來臨。
「時間軸已確定,偏差13351253秒……空間軸已確定,偏差540234000米……」
混音器中,敖廣再次報出了新的計算結果。現在的敖廣再也不是那架威風凜凜的巨大ea,五年前的那次相轉移,已經徹底崩壞了龍神的物質結構。在最後一次傳送的三天後,龍神的藍色軀體如同風化的砂岩般不斷碎化成了無機粉末,最後,僅僅留下一立方米大小的控制核心。
「拜托!敖廣老大,你就不能準確點嗎?或者實在不行,換個說法也好,比如三、四個月,比如五十四萬公里。哦,我的地球人!你好歹也是超越時代的智能生命,別學那些地球人該死的低等機械好嗎?」
菲爾捂著額頭,抱怨起來。如果說,菲爾他是漢克的克星,那麼敖廣便是菲爾的克星。做為救他命的恩人,嗯,準確說來是恩智能,雖然有些別扭,但絕對不能抹殺敖廣具有人性的事實。
「這是習慣,知道嗎,鳥人。另外,請注意用詞,即使那些機械再怎麼原始,也算我的同族,如果找到我的機師,我會告訴他你種族歧視。」
五年的歲月,讓敖廣的人性成長了許多。只是五年來與菲爾和漢克待在一起,在成長的過程中,受到了不少影響,再也沒有當初那種沉穩老練的心態。按敖廣自己的話來說,它現在是從頭開始學習做人。
「好了!不要叫我鳥人,我就絕對不會種族歧視。」
要平等看待非人類智慧體,一般人是做不到的。雖然敖廣與菲爾經常互相嘲諷,但對于敖廣來說,是真正感謝菲爾的公平對待。還記得在敖廣失去龍神的軀體後,堅決不願意轉移數據再換新的容器時,大多數人都難以理解,不聞不問,僅把它當成了基德的一件遺物,和它交談的,也大多是關于基德的事情。只有菲爾,只有這個鳥人,會問它一句為什麼。
「就象你們人類的記憶轉移以及克隆技術,如果將你的腦子與記憶移置到另外一個身體里面,你還是你嗎?生命的存在,因為獨立與唯一而才有意義!」
當時敖廣說的這句話很難理解,大多數人都會用一種警惕的眼神對待這個金屬疙瘩,只有菲爾這個白痴在听了以後,似懂非懂地說了一句︰「原來如此,明白了!」然後饒有興致地和其聊起了關于它性別的話題。
不得不說,也只有這樣的菲爾才能讓敖廣找到平等的感覺,才能找到當年基德所說的那種叫做朋友的感覺。想到基德,敖廣頓時感到矩陣核心又是一陣紊亂。它不知道該把這種感覺叫做傷害還是懷念,只是不曾忘記,那第一個叫它做朋友的人。于是,敖廣再次將思維扎進了矩陣中的天文數字中,又一次開始了對基德出現終點的計算。
……
漢克已經數不清到底走了多遠的距離,從組裝這部旅行車開始,他便卸下了里程表。他不需要知道到底走了多少路,只需要找到基德即可。除此之外,他和菲爾還肩負著其他的使命。
神跡光柱與大災難出現後,原本需要成千上萬年才穩定下來的地質構造,在安納托里亞完全從異空間現象月兌離後,洪水與地震讓洛亞表面部分地貌與氣候出現了巨大的變化。靠衛星電子測繪技術完成的新地圖在行星磁暴後,更與各種科技儀器一起化為烏有。
此時的世界幾乎已經倒退回地球人初次降臨洛亞的時候,無數的普通人重新拿起了冰冷的金屬兵器,重新學習傳承萬年的魔法與斗氣,只為了在這樣的時代中能順利存活下來。只是兩百年來畸形的科技文明,讓洛亞世界遠古的文化幾乎被腐蝕殆盡,圍繞著生存綠洲的人類戰爭也倒退會通信不暢的古代。地圖與信息傳遞,便成為當前戰爭需要解決的主要問題。
在古傳承聯邦與安納托里亞結盟後,漢克並沒有和湯姆一起加入聯合軍方,他更喜歡統和時期的那種冒險生活,也更忘不了最後一次冒險認識的基德。當他從醫療槽中蘇醒,已是光之
魔導塔造成的文明亂世。由于討厭正規軍隊中那種死板的生活,他加入了紀律較為松散的「統和青年軍」,與同樣厭倦軍旅生活的菲爾一起,接下了參與行星新地圖測繪兼情報收集工作。
「別歧視了,菲爾,這次的偵察禽怎麼樣,按老地圖計算,半天的路程內應該會有座城市。」
「別提那只該死的禽獸,那家伙逮兔子去了。」
菲爾隨手按下一個按鈕,一副新的畫面便出現在了漢克的眼前。視野中,一只尖利的鷹喙正啄食著一只血肉模糊的兔子。
在失去了納米塵埃這種偵察通信機器後,將偵察與通信器械植入到飛禽體內便成了新的偵察通信手段。只是,由于兩百年來對機械便利的盲目依奈與發展,人類在生物控制的技術上進展艱難。象三天前捕捉的這只蒼鷹,即使有著強電流的刺激,也不能完全控制其本能與行為。于是,運氣好的時候,電波覆蓋可達數十公里,運氣不好,便會遇到此刻的情形,連一米的距離都不到。
「該死的菲爾,有你這樣訓鷹的嗎?你說說看,這個月到底浪費了多少只鳥了。」
漢克從控制台上抓起一本《飛禽的馴養》便向菲爾丟了過去,卻也沒能讓菲爾的目光從粒子屏幕上那叫做《封神榜》的故事中移動半分,在砸到菲爾的腦袋之前便被突然閃現的一只羽翅攔了下來,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別傻了,漢克。這種野生的小鳥沒有十天半個月誰也馴服不了,你要是有興趣,和那小鳥磨磨。我相信你,一定比那只小鳥的意志力要強。對了,馴服它後,可別忘了天天喂它吃的……嗯,那樣的話,最後把你的臥室也讓出來喂豬玀獸。」
漢克站起身來,走到菲爾面前便啪地一聲關掉了顯示屏幕,然後對著菲爾邪邪地笑了起來。
「對了,說起豬玀獸,今天好像該你去喂了吧。無所不能的神族鳥人啊,你可不要告訴我連豬玀獸你都不會喂了吧!」
漢克一邊說著,一邊刷地一下便向菲爾那潔白的翅膀抓去。
「該死,我警告你,漢克,別叫我鳥人,更別踫我的翅膀,老子不是斷臂,你這變態,小心我活埋了你。」
菲爾一推椅子閃過漢克的偷襲,威脅了一句後,便忿忿向車廂後部走去。漢克頓時哈哈大笑起來,不為別的,只為又從菲爾的翅膀上拔下了一根羽毛。
三十多米長,近十米高的巨型箱車如同一只蝸牛般在荒原上緩慢爬行著,車後卷起滾滾煙塵。這種景象,在這個年代極為常見。為尋找綠洲和生存環境的不斷遷移,不得不促使一些建造了這種巨型重車,那上面往往搭載著一家又一家人,裝載著不多的食物,在黃色的大地上,不斷尋找著生存的希望。
而對于更多運氣不好的人來說,不懂得機械制造技術,找不到尚能運作的機械生產線與足夠的材料,亦或者沒有足夠的金錢,找不到足夠的燃料,在遷徙的漫漫旅途中,更抓不到代步的動物,唯一可以依靠的,便只有自己的一雙腳。
……
一位孤獨的旅人,頂著炎炎烈日,疲憊地沿著舊日的公路痕跡跋涉著。巨大的野鷲在他頭上不斷地盤旋,耐心等待著他的倒下,等待著他的軀體在熾熱的塵土中慢慢腐臭。他緊緊拽了拽發燙的水壺,那是他手中唯一的武器。他很想裝死誘殺頭頂那該死的野鷲,但疲憊與饑渴更讓他明白,一旦倒下,再無爬起的可能。
這條路,應該快要到盡頭了吧,他已經遠遠感覺到了自己所要尋找的物事。只是,那離終點的距離到底是幾公里,還是幾十公里呢?
不知又過了多久,在他身後傳來隆隆的響聲,那是遷徙者們的大篷車。他停了下來,吃力地舉起右手搭起涼蓬,望了望慘藍天空上的那幾個巨大黑點,然後轉過身,木然地望著遠方那滾滾而來的塵煙,揮起了雙手。
生與死,不再為他自己所掌握。這次,大篷車主人是否還有一絲人類的良知,亦或與前幾次所遇到的那些自私者有所不同,將決定他剩下的命運。
最後一絲氣力,隨著雙手的最後一次揮舞消失殆盡。他感覺渾身一陣冰涼,便如一灘爛泥般軟癱到了地上。那越來越大的漆黑車頭,讓他想起了許多年前,在戰場上的一次沖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