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不容緩中,凌嘯不忍心拋下已經攻佔東直門的一萬五千將士獨自偷生,所以,他義無反顧地陷下去,同樣,康熙舍不得凌嘯這個知心半子,也舍不得堪稱保皇王牌的兩萬勤王軍,即使康熙能昧著良心地見死不救,他也很清楚,勤王軍一旦覆滅在城垣,不僅自己失卻重要根本實力,同時,那樣將會讓天下人對自己這個故皇頗感齒冷。所以,當康熙得知到勤王軍首戰失利的消息,他就明白,前面京師哪怕是龍潭虎穴,自己也不得不陷進去!
「急訊盛京鄭郡王府與納蘭容若,馬上頒布全國動員令,各地督撫將軍,調集滿漢各營赴京勤王護駕!」兵到用時方覺少,康熙連西疆和北疆的兵馬都等不及,卻頒布這一出遠水救不了近火的命令,對地方上是否買盛京中央的賬,心中更是毫無把握,這的確是無可奈何。
一方面,名副其實可稱孝子、良岳和明君的他,毫不掩飾自己對皇太後、勤王軍和凌嘯的無比擔憂,另一方面,他對兒媳婦紐祜祿氏,可以說是欲待食肉寢皮般恨之入骨。盡管他很是清楚,從三從四德方面來講,這兒媳婦做得合乎理學標準,但她的驚慌呼救,卻會令康熙付出慘痛的代價。因為,假以時日,雍正就是個該束手待斃的命運,可隨著紐祜祿氏的一聲呼救,沒有準備好的父子對決,提前上演。原本可以從從容容獲勝地復闢大局,一下子變得好生難以掌控。
「朕對天發誓,必廢紐祜祿為賤奴中的賤奴!」
全軍馬不停蹄之際,康熙仍然無法平息對紐祜祿氏的憤憤不平,卻已然忘記了現在不是發飆話的時刻,直到前軍猛然發出一陣騷亂的轟動之後。居庸關總兵王華一臉驚慌,竟是親自趕到康熙面前,帶來了飛揚古年事已高的噩耗,「啟、啟稟聖上,大、大將軍飛揚古公爺薨薨了!」
看著王華痛苦沮喪地神色,康熙這才明白過來。今日實在流年不利,一日之內,自己手底下才華橫溢的常勝將軍凌嘯深陷險地,而德高望重戰功卓著的老帥,又忽然在軍中油盡燈枯駕鶴西去。命運,似乎在一剎那間將愛新覺羅玄燁給拋棄了!
「干!」出師不利大不吉,康熙心中雖在委屈地對天叫喚,可他畢竟是一代雄主,口中語氣出奇地鎮定平靜。「一等公飛揚古精誠恪忠,三四十年來為朕、為社稷殫精竭慮,王華,你出身大將軍門下,且傳令下去。將你恩師遺體妥善托于本地士紳家停放,待勝了這一仗,朕親自為大將軍扶柩抬棺!」
帝王將親為飛揚古扶柩抬棺。這是古今殊絕的榮耀恩典。王華見恩師有此厚遇,感佩欲泣間卻仍沒有忘記恩師所教,社稷王事列于先,當即淚眼婆娑地望著康熙道,「臣將謝主隆恩!再請旨,大將軍已逝,軍不可一日無帥,皇上拜何人為帥?」
「朕就是帥旗一面!三萬人不到的精兵,還要帥何用?良將一戰大勝。即可定鼎落塵。傳皇十三子胤祥、十四子胤。」康熙仰天一望,踏下輦車在泥濘雪地上信步而行,不管是言談舉止,都迸射出一派強烈的自信。這,讓王華心中猛然一喜,皇上依然舉重若輕,兩個阿哥雖沒有任過帥職,但都驍勇異常,又曾經在京畿駐軍和勤王軍中錘煉過,沒吃過豬肉也曾見過豬走路,確實是主將的不二選擇!
勤王軍有難和飛揚古薨逝,早已經驚動了隨駕的眾阿哥,不獨胤祥兩人感到形勢險峻,八阿哥等人也隨他倆快步趕到康熙的面前。和胤祥所不同的是,嗅覺靈敏地老八老九,是來幫老十四的。這倒不是說他們真的容不下一樣知兵善戰的老十三,只不過,老十四和他們自小就性相近習相同,雖是後來有了隔閡,但在這康熙與眾皇子生死存亡的時刻,更信任自己人也是人之常情。畢竟,老十三最終也不會比十四高明到哪里去,所以,伯仲之間,胤擔任主將,卻是他們志在必得地結果。成,則大家的共同基礎獲得大利,即使最後老十四力戰不勝,老八也願意自認倒霉!
其實用不著老八說話,康熙就選擇了老十四,他的選擇自有他的道理──狠!
十三外剛內柔,殺伐決斷的勇毅來自于他肺腑中地一股正氣,需要激發而後出。可十四不同,利于統兵將將的煌煌霸氣,敢賭敢拼的性子又很利于應付危難局面,而這兩樣是胤與生俱來地氣質,勃發拈來都不需氣力。疲弱之兵更需強悍之將,胤顯然要比老十三合適些。
但康熙也沒有空置倍感郁悶的胤祥,在胤等人興高采烈地告退之後,康熙一把攬住最是疼愛的老十三,忽地淚如雨下道,「十三郎啊,朕曾經為你那句無情最是帝王家而責罰你,今日朕想告訴你的是,這話對,也不對!朕听到父皇殯天,毫不猶豫千里奔喪;你聞得朕尚在世,義無反顧反出大內;凌嘯更是舍棄王位,義赴虎穴身先士卒。難道咱們都是無情之人?!凌嘯豎起反旗已有三日,朕預料著,鄔思道和容若聞訊後定當派兵來援,那可是朕賞給你姐夫的披甲家奴,戰力不弱,你且帶從人去天津衛,朕對拼命十三郎抱有重望!」
胤祥聞言大吃一驚。父皇不看好長城戍卒能救出勤王軍,胤祥對此心中很清楚。康熙將凌嘯視為天家之人,也早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他對此也不吃驚。可吃驚的是,康熙竟然把爺三個當成天家碩果僅存的有情之人,這就難免讓胤祥有些驚嘆父皇地識人之準。相形之下,屁顛顛喜滋滋的十四弟,在聖眷上,比自己和凌嘯差了可不是一星半點!
「老十四,哥哥不會輸給你地!」辭出聖輦,胤祥對著中軍方向冷笑一聲。心內叫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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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直門陣地上的戰事,的確進行得很殘酷。
從打凌嘯率領的中軍到達東直門開始,敵軍就自東南北三個方向鋪天蓋地涌來,將勤王軍地去路死死封住。而各個相鄰城門附近的炮位,更是瞄準這片廢墟猛烈炮擊,密集的炮彈劃破夜空傾注如雨。即使是現今的原始火炮,仍然顯示了它作為陸戰之王的重要性,無論開花彈還是實心彈,落下來之後或砸或炸,使得遍布的磚屑迸得四飛。更是加大了炮擊的威力。天亮前連續三個時辰的火力打擊,打得名揚天下的勤王軍叫苦不迭,無論官兵將佐,對敵我兵種差異和戰力優劣,都開始正視起來。
城牆上北、南兩個方向上。並不是凌嘯值得甘心的地方。在狹窄地城牆甬道上,勤王軍士兵的單兵素質,根本不畏懼九門提督的豆腐兵,但東直門外帳腳連環的京畿駐軍虎視眈眈,這才是讓凌嘯忌憚無比的牽制所在。這如蛆附骨地威懾,使得勤王軍根本不敢去深入南北城垣掃蕩豆腐守軍,相反。只能在這里頂著炮彈,嚴陣以待門外七萬大軍。
安置皇太後藏匿在一個尼姑庵之後,黃浩一見達到千名左右將士傷亡狀況,頓時就呆不住,「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要不,咱們召回祁司理的五千人,和他們決一死戰?」
凌嘯苦笑一聲搖搖頭。諧號「氣死你」的祁司理,卻這次沒能氣到敵軍。此刻正率領五千將士正在抵抗者越城內長安街而殺來的護軍營等敵軍,處于巷戰鏖烈之中,護衛著勤王軍的陣腳呢,自己不給他增兵已經對不起他了,怎麼能調回他呢?!更何況,凌嘯一向地準則就是,只許自己爆敵人的菊,絕對不許敵人爆自己的菊!
膠著中,凌嘯緊張地思量著各種應對戰術。
陣地坑道戰?這是上甘嶺戰役中,志願軍用于抵抗美軍軍優勢火力地經典陸戰方法!可城市地基不同野外黃土。夯實了不說還諸多瓦礫,最是難挖,人力、時間和彈藥儲備皆不允許!以點擊面?集中局部優勢兵力突圍,這也是月兌離戰場的一個好辦法,凌嘯也屢次用它來用于月兌逃,但很可惜的是,此時此刻的勤王軍一眼望去,卻找不到可以薄弱面,城內街道上是源源涌來的敵軍,而城外則是密密麻麻的騎步聯軍,都可以拖住勤王軍後等待援救合圍的強敵!至于其他的什麼圍城打援、聲東擊西、李代桃僵之類的,勤王軍都受到陣地縱深太小和周圍環境地限制,而無法使用。
正刮肚搜腸地焦躁時分,忽听見城牆邊傳來通報聲,打斷了凌嘯的考量,「爺,祁司理大人送來一封書信,是敵軍大將軍岳鐘麒送來的!」
「大將軍岳鐘麒知會前忠親王台鑒︰世人提及瑞獸,皆曰麒麟,岳某不才,和王爺你一有麒,一有麟(凌),誠乃江山雙瑞,何不共輔明主,致天下盛世太平?雍正皇帝繼位,上有先皇遺詔,下有官民擁戴,此誠不易之事實,和王爺目前山窮水盡的境遇一般鐵樣地不容置疑。岳某願王爺以天下百姓福祉為念,認清形勢,投誠我主。如若執迷不悟,岳某可以坦誠相告,開心就好整理能誘得勤王軍深陷重圍,那掩埋在你們腳下的兩萬大軍,也可以瞑目了,其忠魂必將有所值!」
尊重敵人的度量,凌嘯還是有的。但看完這封火線上送來的書信,凌嘯卻發現自己肚子都氣得好似懷孕了。這狗日的,先前凌嘯還以為這是勸降信,可讀著讀著品出味來,是岳鐘麒這廝在向自己挑戰,告訴自己這是瑜亮之爭︰「麟(凌)永遠只能在麒之後」呢!
凌嘯毫無心情去感慨自己竟然炸死了兩萬人,比*還*,他只知道一件事,既然無路可走,勤王軍唯有背水一戰,打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