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滿臉熱淚,哽咽道︰「卜公子,我……」
我卻無暇理會李兆此時的激動心情,畢竟萬馬奔騰的騎兵正以不可阻擋一往無前的氣勢像城門沖過來,若是不擋住他們,我都可以想像到他們進城以後一陣沖殺,然後跟進的步兵兩廂突進,肅清殘余,南昌城,也就算是失陷了。
帶來的百十人馬都只是粗通馬術,讓他們去阻擋那些騎兵無異于送死。
好在我還帶來了大量的弩具。
「齊射!」顧不得多想,我大吼一聲。
在路上他們就已經將弩箭裝好,如今我一聲令下,他們本能的一按機簧,一具弩機里有十支箭矢,百余弩機齊射,千余箭枝如暴雨一般直奔奔騰而來的騎兵。
帶來的雖是新手,好在這弩機甚是好用,只見沖在最前面的騎士紛紛落馬,他們坐下的戰馬也中箭不少,很多中箭的戰馬淒厲的嘶鳴,吃痛的畜生發起彪來,選擇的卻是奮力向前奔跑。
雖然殺傷幾百敵人,可是就在我們放箭的這一當口,奮不顧身的騎兵已經逼近,再次裝箭已經來不及,騎兵無與倫比的沖擊力讓人從心底感到畏懼,先前還有些自得的眾弩手,不少嚇得已經開始顫抖,畢竟他們只是二拐子,而對面,卻是千錘百煉的正經騎兵。
我們一通齊射,唯一的效果就是讓他們整齊的隊形變得散亂,沖擊的氣勢略微受挫,但是,想憑我這點坐在馬上,卻還是步兵的人手,卻是絕對阻擋不了他們的。沒有廣告的
我,終究還是太女敕,戰場殺伐,靠看兵書戰策,是學不會的。
就當我準備使出請功跑路時,突然覺得頭頂隱隱然有呼嘯聲,還沒來得及抬頭,一個怕是足有千斤之重的巨石已經落在我身前十丈,一聲巨響,透過濺起的灰塵,可以看見,石頭下面,紅白之物滲出。
顯然,是城頭飛下的巨石砸死了沖在最前面的幾名正在奔騰的騎士和他的戰馬。
「嘶∼」的一聲長鳴,後面的騎兵強行勒住了戰馬,縱使他們勇悍不畏死,可是天降巨石,依然讓他們震撼莫名,同是軍中袍澤,沖在最前面的往往是軍中勇士,廣收普通士卒膜拜的,如今沒砍一刀沒放一箭,卻被巨石砸死幾個,委實讓他們既怒又恐。
尤其是這般巨大的石頭,更是讓他們的內心受到嚴重的沖擊。他們作為南越守軍,當然也遇到過更加蠻荒之地,彪悍的蠻人的進攻,當然知道守城是擂木滾石畢不可少。兵丁民夫用的石頭不過幾十斤,縱使是那巧奪天工的投石車,也不能將這般巨大的石頭拋出來啊,迷信鬼神的他們,第一次對原本不放在眼里的南昌城產生了恐懼。
可是他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勒馬,到底是南方水鄉訓練的騎兵,雖然騎術武藝都沒得說,可是究竟不是草原上的騎兵,不知騎兵的精髓。無論重騎兵輕騎兵,說到底,要得就是悍不畏死,一往無前,不惜一切的沖擊,沖擊,再沖擊,要有檔我者死的氣勢,不管前面是刀陣還是陷阱,不管前面是火海還是油鍋,都不能猶豫,都必須沖擊到底。
他們的勒馬,也就注定了他們的命運。
短短的一愣神,無數巨石從天而將,他們縱使是發現天降巨石,驚恐和猶豫,已經讓他們的躲避變得毫無意義,況且這巨石之大,讓他們輕輕偏開幾寸,也無濟于事。
巨石砸下的隆隆聲,早已讓我帶來的百余人面如土色,就是李兆也是面色蒼白,至于那些民夫,,早就匍匐在地,抱頭不敢觀看了。
生命在巨石面前,是那麼的渺小與脆弱,巨石砸下,日行百里的騎兵的速度,變得很是可笑,一石砸下,人馬俱為肉糜,血肉橫飛,很多連慘叫都無法發出,少數幾個,巨石當胸口砸下,脖子以下全部被壓扁,剩下他們徒勞的嗚咽兩聲,然後死去。
雖然拋下的巨石只是把沖在最前面的騎兵給砸碎,可是天降巨石,對于南越士兵來說,無異于神靈的旨意,再加上前面那些勇士們根本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就連人帶馬變成一攤血肉,這對于他們心靈的震撼實在太大,驚愕變成畏懼,畏懼變成停滯,停滯,很快就變成潰退。
我呆呆的看著那些四散而逃的騎兵,心里百味陳雜。這難道就是我的第一次戰斗?就這麼結束了?帶著百十名弓弩手,射死幾個騎兵,若不是天降巨石,就會任人屠殺?
戰爭,究竟和我想象的不一樣。雖然現在,我可以把所有的兵書倒背如流,雖然我想象中戰爭該是醉臥帳中,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或者是羽扇綸巾,信手拈來,妙計迭出,千軍萬馬頓時灰飛煙滅,可是如今,血一般的事實教育了我,戰爭,不是誰都可以玩的。
這一刻,我想起了趙括!
回想到方才,我在謝鯤面前拍著胸脯表著決心,要以一己之力收拾數千輕騎時的自信滿滿,現在我就感到臉上一陣發燙,看來姜還是老的辣,以謝鯤之才,當然知道我的本事,可是為了不挫傷我的積極性,他還是勉為其難的讓我出場,為了我的安全又是煞費苦心,他是讓我自己,親眼看看戰爭的殘酷和無情,兵者,凶器也,孫子的話言猶在耳,我卻還曾把它當兒戲一般,想來當真是慚愧啊。
李兆猶豫一下,策馬過來,道︰「卜公子,敵軍雖然暫時撤去,不過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盡快進城為好。」
看著李兆他們劫後余生的慶幸,和城門前的一堆血肉,我的心里豁然開朗,是了,一次挫折算什麼,哪里跌倒,就要哪里爬起來,想到這,我心中陰霾幾乎一掃而空。
「李司馬,我們進城!」我的話很簡潔,說罷,扭轉馬頭,當先向城里馳去。
眾騎士也紛紛進城,不一會,留在城門外的,就只有百余塊巨石,和一地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