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如今的各大世族之間,隱隱然分成三個陣營,王家,謝家和以庾家為首的中間派,以前一直是王家略大,謝家次之,然後庾家為代表的中小世族聯盟成為舉足輕重第三方,而如今,將京口這一極其重要的位置給了謝鯤,無疑就是在表面平靜底下卻一直暗流涌動的水里扔下了一塊大石頭。首發
司馬睿不由暗自得意,雖然自從謝鯤回到建業以來,關于封賞問題,司馬睿耳朵都要疼了,各方勢力三天兩頭來自己這里游說,或動之以理曉之以情,或威逼利誘明說暗示,可是自己這麼長時間的好好先生,不是白當的,如今到了關鍵時刻,自己一出手,嘿嘿,看著下面的那群人錯愕的神情,尤其是庾亮那群人的臉色,司馬睿不由狠狠自我表揚了一把。
好容易,等馬凌念完了「欽此」二字,謝鯤高呼「謝主隆恩。」,然後不等其他人提出反對意見,馬上接過了聖旨,于是,此事落定。
場內一片寂靜,眾臣子的眼光,都死死盯住了端坐于上的司馬睿,讓司馬睿心底也隱隱有些打鼓,畢竟,如今主弱臣強的局面,乃是眾所周知的。
「列位臣工,此次平亂,另一位功臣,會稽卜機的封賞,朕,還沒有想好,想與諸位商議一下,大家一起拿個主意。沒有廣告的」司馬睿緩緩說道,畢竟在這個國家,他還沒有說一不二的實力。
眾人互相看了幾眼,進京述職的蒼梧太守劉俊出班道︰「回陛下,卜機此次以布衣之身入伍,偏將之職帶兵,將千余之眾,卻三戰三勝,殲敵過萬,還生俘敵方主將士鋒,功勞不可謂不大,因此,微臣以為,卜機其賞應該封伯,其官應該拜將。」
終于有人出來了,劉俊乃是謝系人馬,這次發言也算是恪守了中庸之道,既不貶抑,也不過火。
「非也,劉大人奈何如此吝惜賞賜有功之臣?」說話的乃是僑邯鄲太守鐘鐸。他身材高大,面如冠玉,乃是江左有名的儒生。
鐘鐸出班行禮後,說道︰「自永嘉以來,朝廷之氣久不振也,如今連嶺南彈丸之地,居然都有反叛這等駭人听聞之事,豈不怪哉,而卜機,不因出身而忘報效國家,不因名微眾寡而畏敵怯戰,如今弱冠之年,便取得如此成就,當真乃為人臣為人子之楷模,朝廷不可不重賞以振奮天下士氣,不可不簡拔以慰藉將士雄心,切不可寒了天下賢才之心,傷了四海恢復之志啊。」
鐘鐸說的慷慨激昂,那些儒生們很快就開始附和,一時間聲勢不小。
司馬睿听了,面無表情的說道︰「那紀澤以為,該如何封賞卜機?」紀澤是鐘鐸的表字。
「封之以侯,拜之以將,著其鎮守邊關,以震懾胡騎!」鐘鐸果然是讀書人風骨,說起來毫不畏懼。
「卜機似乎還沒有加冠,年歲尚小。」司馬睿微微皺眉。
「皇上!」鐘鐸「撲通」一聲跪下,滿腔激憤說道︰「皇上,昔日甘羅十二歲就已拜相,何況那卜機年已18,當今國家用人之際,正應以海納百川的氣度廣攬天下賢才,加上那卜機,又是寒門出生,若是吾皇能破例提拔,正是給天下寒門英才們豎起了榜樣,豎起了希望啊皇上。」
司馬睿還沒有說話,就听見一個冷冷的聲音︰「鐘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不提拔他卜機,天下的賢才就沒有希望了嗎?你是影射朝廷**,陛下昏庸了?」說話的是侍中房關。
「房大人,難道下官說的不對嗎?」鐘鐸滿臉的不平,「你看看,諸位大人們看看,這朝堂之上,啊,一共有幾個姓?都是世家大族把持著,天下百姓何其多也,難道他們里,就挑不出人才了嗎?就非要從你們這些世族里面選了嗎?」
鐘鐸這話,就將矛頭直接指向了各大世族,一下子,場內又寂靜了下來。
司馬睿自然樂得旁觀,反正這暫時與他也沒什麼關系,不過那房關卻陰陽怪氣說道︰「鐘大人難道忘記自己了?你鐘紀澤可是正經的寒族出身,通過察舉才被提拔上來的,如今怎麼還這麼有怨言?」
「大不了,鐘鐸不要這頂烏紗!」鐘鐸突然摘下了官帽,瞪大眼楮厲聲說道︰「諸位大人,如今時局有多麼艱難,大家難道不知道嗎?難道諸位大人心里,就只有一姓一家之榮辱,而沒有天下蒼生之興亡嗎?難道諸位大人不知道泰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卻眾庶故能明其德嗎?」
鐘鐸這一番質問,可以說是義正辭嚴,那幾個寒門出來的讀書人無不大聲叫好,可是世族圈里的那些貴介公子們,卻都面色陰郁。
「皇上,鐘鐸口出狂言,攻擊朝廷命官,挑撥朝廷和百姓的關系,其心可誅,請皇上治其罪!」房關果然第一個跳了出來。
「請皇上治罪。」
「請皇上治罪。」
很快,下面就嘩啦啦跪了一大片要求把鐘鐸治罪的人,當然也有不少人支持鐘鐸。可是,這些說實話,都沒有用。
因為,大佬們可都沒說話呢。在這里,王導,王敦,謝鯤,庾亮都沒有說話的時候,那些人聒噪的再厲害,也是,沒有用的。當然,他們鼓噪,自然是有人希望他們這樣,畢竟這世界上,永遠沒有什麼事情,是無緣無故的。